第65章 大勢
錦兒不知六公主為何說起此事,她心知六公主是有要事交給她,於是她繼續低着頭,不言語,等着吩咐。
趙溧陽沖她招了招手,“你再上前來。”
於是她聽話的走了過去,趙溧陽的傘微微傾斜了一些,將他們兩人遮住。
覓秀便被排除在外,只能在後面兩三米外的距離跟着。
錦兒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接過了油紙傘,替她撐起來。
趙溧陽看她一眼,問道:“你認不認識能模仿別人筆跡的大師?”
錦兒認真想了一下,謹慎答道:“奴婢現在不認識這樣的人,但是如果公主有需要,三天之內,奴婢定會找出來。”
趙溧陽很是滿意她的回答,微微一笑道:“三日之後,你帶他來見我。”
錦兒思索片刻,仰頭看她,“恕奴才冒昧…公主可是想讓人代筆寫信給太子妃娘娘?”
趙溧陽略有些吃驚了。
錦兒又有些惶恐的低下頭去,連聲請罪。
趙溧陽卻阻止她道:“你是有什麼想法嗎?”
錦兒見六公主並未生氣,便繼續大着膽子說道:“公主……模仿太子殿下的字跡不難……只是要讓太子妃娘娘相信,恐怕還需要驛站的戳子,還要有太子殿下的印章。”
趙溧陽微微嘆了口氣,不過是她方才見顧湘靜將信將疑,想着肚子裏可憐的孩子,她便有了這個代趙貞吉寫信給顧湘靜的想法。
卻沒想到實施起來這麼困難。
她現在一舉一動,都有覓秀盯着,着實行動起來很不方便。
趙溧陽思來想去,只有去找趙貞如這一條路可走。
想到要去趙貞如,趙溧陽心裏就難受得發慌。
錦兒見她臉上有些不好,便問道:“公主…可是身體不適了?”
趙溧陽笑得勉強,對錦兒說道:“你先去找人吧,剩下的事情我來辦。”
話音剛落,便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蕩在雨夜之中。
有跑得快的太監提着宮燈竟踉蹌摔倒在青石板上,哆哆嗦嗦的又爬起來跑。那太監低着頭,提着半打濕的宮燈,險些撞到了趙溧陽。
好在錦兒攔在面前,斥聲一句:“慌裏慌張的做什麼,沒看見公主殿下嗎?”
那太監白着一張臉,看見趙溧陽嚇得不輕,當下結結巴巴道:“公主殿下…您……您看見付太醫了嗎?”
趙溧陽立刻看了覓秀一眼。
覓秀神色無動於衷,甚至有些滿不在乎。
趙溧陽便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那太監“噗通”跪地,連連磕頭,顫着聲音道:“公主……皇上服了付太醫的葯后昏迷不醒,連連吐血,太醫院的大夫們都來了,說是……說是……皇上可能……可能不行……現在滿宮裏的人都在找付太醫……公主……公主!”
趙溧陽腳下不停,連傘都不要了,獨自狂奔在宮牆之中。
她着一身素凈的衣衫,在宮牆之中,腳步飛快,衣裙生風,猶如鬼魅。
整個宮牆,彷彿看不見的深淵,到處都點着燈籠,可趙溧陽卻覺得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皇城中的雨仍然在淅瀝瀝的下着。
她的長裙拖曳了一路,濺起點點水花。
父皇的宮殿門口,大量士兵把守着,遠遠的她就聽見了裏面此起彼伏的哭聲。
趙溧陽心口一緊,走進去才看見院子裏烏泱泱的跪滿了人。
所有的妃嬪、所有的公主皇子、還有些位高權重的大臣,此刻全都跪在院子裏。
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掩面抹淚,有的以頭嗆地,雨水連綿,落在院子裏,落在油紙傘上,落在衣襟上,卻沒有一個人擦拭。
整個皇宮,彷彿沾染了這樣肅默的氛圍,整個宮殿裏,全都是絕望的哭聲。
趙溧陽站在那裏,整個人面色發白,她喉頭一滾,有些不敢抬腳走進去。
她不敢相信,這一天就要來了。
她只往人群中掃了一眼,便看見跪在最前面的趙貞如和趙貞昌兩人。
趙貞如身着一身白袍,跪在雨水之中,雨水浸濕了他的衣袍和眉眼,他的淚水緩緩流下,隨後沒入雨霧之中。
他看起來同其他人一樣,悲慟到了極點,可只有趙溧陽知道,趙貞如此刻是怎樣的心情。
那個位置,他盼了多少年,等了多少年,謀划多少年。
他的手裏,沾滿了鮮血和屍骨。
他一步一步,終於走到了這裏。
這是屬於父皇的落幕,卻是屬於趙貞如的狂歡。
只差一步,天崩地裂。
趙溧陽的心口發麻,連走路都走不穩,她聽見麗妃娘娘哭着沖她喊:“六公主你到底去了哪裏,本宮派去的人找了你好久都遍尋不見,以往你嬌縱任性便也罷了,可是你難道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時候了嗎?”
到了這樣的時候,麗妃娘娘還不忘往她身上潑髒水。
趙溧陽忍不住冷冷一笑。
趙貞如偏頭,只看了麗妃娘娘一眼,沉聲說道:“麗妃娘娘,想要逞你暫代六宮事務的威風,也不急在現在這一時半會。”
麗妃娘娘面色一變,想要說些什麼,三哥卻沖她搖了搖頭。
麗妃娘娘咬咬牙,便什麼都沒說,只顧着拿錦帕抹淚。
她眼波流轉,餘光看了一眼四下,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外面巡邏的人似乎在交接,換上了些她不認識的臉孔,士兵們如臨大敵,神色肅穆,守在外圍一圈。
銀色鎧甲在雨霧之中,他們站立如松竹,沒有人動,沒有人出聲,無形之中彷彿形成了一道殺氣凜凜的高牆。
她心下一凜,再看向趙貞如的時候,眼神多了一些異樣。
趙溧陽便同他們一樣,跪在了趙貞如的身後。她的唇角輕抿,看上去算是比較冷靜,可只有她知道,一切都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她餘光撇過去,只看見趙貞如那緊繃的下顎線。
她突然很想知道,趙貞如此刻在想些什麼?
他應該很得意吧。
母后倒台,風家失勢,趙貞吉身死,而三哥趙貞昌一兵一馬都沒有,完全不是趙貞如的對手。
更何況眼下看起來,趙貞如呼聲極高,無論怎麼看,趙貞如繼位都是名正言順水到渠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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