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隱之犯罪師再現

四、隱之犯罪師再現

層層柔軟的白光在面前浮動,昏沉着腦袋,米卡卡漸漸地從沉睡之中蘇醒過來,他渾身無力地躺在一張質感優良地床上,身體陷入在奢華無比的真皮沙發之中。

“這是哪裏?”米卡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抬頭看見包裹着暗紋錦緞的天花板上,照耀着自己的水晶吊燈。四周是金子一般的古老的黃色,客廳裝潢無不盡奢華。他試着撐起身體,卻恐懼地發現自己一點兒力氣也沒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依稀記得當時在飛機場,正和接待的人在搬行李,結果那人突然用浸着乙醚的手帕捂着自己的嘴巴,然後他就不省人事了……正回憶着,突然——

一群高大健壯的人,黑壓壓地出現在面前,米卡卡全身的肌肉頓然繃緊。這些人想幹什麼?!他一眼看見領頭的張哲瑋,身邊跟着好幾個黑西裝的保鏢。

“你想怎麼樣……”米卡卡驚恐地看着張哲瑋,宛如被獵人捕住的山羊。

張哲瑋默然無語,一抹輕笑掠過臉頰。他優雅而迅速地一抬手,保鏢們便上前去雙手雙腳地把米卡卡架了起來。

“喂喂!別亂來!”米卡卡動彈不得,臉都嚇綠了。只見張哲瑋慢慢走近,手中閃過一道冷冽的寒光。米卡卡深吸一口冷氣。“你……你想幹什麼?!”那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剪刀,如鯊魚般張開了大嘴,緩緩地游向了米卡卡的下面……

“不要啊!”米卡卡拚命抖動,他寧願死,也不要當太監!但被高大威猛的保鏢挾持着,他毫無掙扎與反抗的力氣。

有誰來救救我?!

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影子是齊木,雖然他從來都十分冷酷,但他此時此刻一定非常地擔心自己。哎,齊木,這次連你都救不了我了。

米卡卡只能接受任人魚肉的命運,絕望地抬頭閉上雙眼。

人生的走馬燈似乎就在那一刻飛快地旋轉了起來。

那一刻他想說的是,齊木,雖然我就要死了,但是從不後悔當過你的助手。如果我能活下來,我一定會繼續當你的……人妖助手。

深夜中,新德里的某處,一聲凄厲的尖叫刺破了夜空。

每到周一工作日,Canara銀行總會變得忙碌起來,這家印度第三大銀行總部坐落在新德里市中心,一棟十幾層高四四方方的建築物軀體通身潔白,裏面裝載着無數人嚮往的財富。

這一天,人們一如往常的忙碌。天氣晴朗,整個天空是一片毫無斑點的淡藍色。

而Canara銀行的正對面,座落着著名的希爾頓酒店。酒店三樓的窗戶,一隻望遠鏡正嚴密監視着Canara銀行里的一切。

根據那條線索,這家銀行應該就是目標。可是,一連幾天它都平靜無奇。難道是我推理錯了?拿着望遠鏡的人內心有些動搖了,幾寸陽光穿過明亮的窗戶玻璃,切削出一圈瘦削挺拔的輪廓。這是一位乾淨清新的少年。在光與影的罅隙間,他的下巴呈現一道鋒利的冰冷。

而在少年的身後,一個美少女正悠閑地坐在沙發椅上,42寸美腿優雅地交疊在一起,呈現性感優美的曲線。而溫暖的陽光在那頭栗色長發上跳着舞蹈,她舉起酒杯,輕輕搖動那杯香醇的葡萄酒,嘴角溢着暖暖的笑意。

旁邊的茶几上,一份當地報紙靜靜躺着,醒目的頭條上,仍是關於總理消失之謎的報道。

即將過去一個月了,總理依然如人間蒸發。同時,也無人得知隱之犯罪師的下落。

印度社會逐漸陷入了無秩序的混亂與驚恐中。和鄰國巴基斯坦的關係愈發緊張。戰爭疑雲籠罩着整個國家上空。代總理沙魯克不斷在電視上呼籲反對派要冷靜,堅持要和巴基斯坦協商解決糾紛,但街上已經開始出現示威的人群,對政府的反應表達不滿,強烈要求制裁犯人隱之犯罪師。

這些都是題外話,但如果不先一步找到隱之犯罪師,這裝神秘的老頭鐵定會被憤怒的印度人五馬分屍吧。齊木擔心地想,回頭不滿瞥了一眼那享受着美酒的美少女。

“程美妮,小日子過得不錯嘛。別人忙得半死,你倒好,只會享受。”

“Ofcause,Iam淑女。No跟班。”程美妮繼續慢條斯理地搖動酒杯,葡萄酒的明麗色澤在她嬌麗的臉蛋上一晃而過。齊木對她毫無辦法,硬咽下這口氣,鬱悶地再次拿起望遠鏡監視。

程美妮在身後喋喋不休:“YouWantto搶劫銀行?沒錢了?”

“我的錢多得可以砸死你。”

被齊木在她面前炫富,程美妮有些不爽。

“SowhatareYoudoing?”

“監視銀行。”齊木回答簡單。

程美妮喝葡萄酒噎住了。“那還不是搶銀行的節奏!”

“想太多了。”齊木拿出一根筆,像天師畫符一般在紙上寫了一行奇怪的文字,然後遞給程美妮,“我來這裏,是因為這個。”他說

程美妮接過看了半天,只覺得這是張鬼畫符一樣的東西。“Whatisthis?!鍾馗捉鬼?”

一個海歸的香蕉女居然還知道鍾馗……不過他不是來捉鬼的。

而是來捉人的。

“這是鏡面文字,我在隱之犯罪師家的牆上看見的。”齊木說。

“鏡面文字?”程美妮知道這種暗號,於是拿到鏡子前再看一次,“還是鬼畫符!”

齊木一臉‘你真沒文化’的表情。“這是草書。很顯然,留下信息的人並不想讓別人輕易發現這條信息,所以,只有中國人才有可能破解這道密碼。”

“為什麼Me看不出來?Iamchinesetoo!”程美妮還很不恥下問。

齊木都懶得說她不懂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直接一句:“你是香蕉!連人都不是!”腹黑過去,程美妮差點被氣暈,還沒反駁“你才不是人”,便已經被齊木一把從鏡子前推開。他拿着紙條對鏡子一照,“上面寫着【希爾頓酒店,銀行】這幾個字。”

“So?,這是隱之犯罪師留下的線索咯?”程美妮不服氣地回到鏡子前,搶過那張紙條瞄了又瞄,然後不懂裝懂,“Really!真是這幾個字。難道he早料到我們會來,專門寫給我們看的?”

“這個我還無法確定。”齊木走回到窗前。“無論如何,他留下這條信息,其中必有蹊蹺。所以這家銀行很有可能會出事。”他看向酒店對面的Canara銀行,又拿起望遠鏡觀察,只見那棟白色建築靜靜沐浴在陽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暈。

此時,街上依然是一片寧靜。

“But,”程美妮突然表達不解:“我們不理米卡卡了嗎?”她很關心她那位任勞任怨的小夥伴。有他在,自己才不會成為齊木的炮灰。

“如果我猜得沒錯。”齊木依然手持望遠鏡,說:“綁架米卡卡的綁匪很可能與隱之犯罪師有關。”

“Why?”

“那輛車消失的把戲,符合隱之犯罪師一向的做事風格。很有可能,米卡卡就是被隱之犯罪師捉走的。只要找到它,就能找到米卡卡。”

齊木認真觀察着酒店外面街道上的每一個路人。在他的腦海里,一直回放着見到米卡卡最後一面的情景,那是在機場外,南亞的天空下,米卡卡拖着大包小包行李走向賓利車。那一抹在陽光下的背影,緩緩彌散至消失,恍若隔世。

齊木只覺胸口有點發緊,呼吸的空隙里湧上一陣憂傷。鼻子酸酸的,眼角濕濕的。他使勁擦了一下眼睛,並不被身後的程美妮察覺。他的神情很快又變回那番冷漠。

米卡卡,等着。他心裏靜靜地說。無論如何,我都會把你救回來。

如果最重要的夥伴在世界上消失,那會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吧。

齊木重新振作精神,他喚身後的美腿少女。

“程美妮,再上網仔細地查一下總理消失案和首富爆炸案。”他吩咐道。

“Me不是你的跟班。”程美妮又耍大小姐脾氣。可她忘記了自己落魄的身份。

“那就放下紅酒,滾出這兒。因為這花的是我的錢。”齊木冷冷地說。

“You!”程美妮有點想跳腳大罵,但想到自己寄人籬下,唯有作罷。“做就做咯。”程美妮不情不願地放棄這幸福的生活,偷偷白他一眼,坐到筆記本電腦前,懶懶地打開了Google搜尋引擎,輸入案件名稱。

這些搜到的資料他們已經翻來覆去看許多遍了,有價值的並不多。

:“據相關資料記載,總理那天……”程美妮翹着玉足,慢悠悠地翻譯起來。一旁,齊木一邊監視一邊豎起耳朵聽,燦爛的陽光將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在酒店的波斯菊地毯上。

根據程美妮的翻譯,總統消失案與首富爆炸案都留下了一張白色面具,發生的時間都極短,那麼,隱之犯罪師是如何在瞬間完成一切,又是如何逃離現場的呢?齊木用手扶着下巴。正思考着,忽然程美妮在一旁“咦”了一聲。

“怎麼了?”齊木問。

“不,沒事。剛在淘寶看到了一件漂亮的裙子,打折呢。”

“沒錢你還好意思淘寶?!快給我查!”

“切。”程美妮輕描淡寫地回答,沖這個沒良心的僱主努了努小嘴,又裝作專註地翻譯文章。“人們推斷……”她說著,舉起紅酒在嘴邊啜了一口,嘴角悄然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奇怪笑容。

她剛才並沒有在瀏覽淘寶網站,而是在報道上看了一幅有趣的圖片。

那幅圖片和米卡卡有關。但程美妮並不打算把這事告訴齊木,而是迅速點擊鼠標,將瀏覽記錄全部刪除。嘿嘿!她內心偷笑——她知道米卡卡的下落了。

她一邊喝紅酒,一邊翻譯新聞,表情再正常不過。剛要繼續翻譯,齊木舉着望遠鏡忽然叫了一聲:“快看!”

“Whathappen?”程美妮走過去拿過望遠鏡看,視線距離剛一被縮短,便看到Canare銀行的門口徘徊着一個神秘的男人,他戴着一副墨鏡,警惕地拉了拉黑色風衣,一張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僅露出一雙眼角狹長的眼睛。神秘人在銀行門口東張西望觀察了一下,確定四周沒有危險后,才繼續走向銀行,身形輕盈宛若一隻透明浮動着的幽靈。。

忽然,他似乎察覺到什麼,頓了頓,猛然抬頭直視希爾頓酒店的三樓。齊木和程美妮紛紛將身體收回,躲在窗帘背後。

難道被他發現了?齊木心裏悸動了一下,再不敢名目張膽地監視。

當視線再次向樓下搜索,那神秘人已經消失在了銀行里。

這時,一個銀行家出現在銀行門口,他穿着白色西裝,象徵著富裕的手杖握在手中,上面鏤刻着寶石花紋,走路昂首闊步,大大方方,與員工打着招呼一邊走入了大廳,對逼近的危險毫無察覺。

當走入大廳后,他直接走進銀行的內部辦公室,而那邊假裝排隊等候辦理業務的風衣男目光緊隨其後,

希爾頓酒店三樓,齊木拿着望遠鏡,身體有些發僵。

不妙。他心裏說,非常不妙。

如果他的猜測沒錯,將有大事發生。齊木心中的不安像波濤一樣翻滾起來。

剛才那個風衣男是隱之犯罪師?它意欲何為?

平鋪在街道上碧藍的天空,宛如大海一般寧靜。忽然,遠在天邊的厚重雲層翻滾着聚集到了一起,越發濃重雄渾起來,大片大片的黑暗鋪天而來,遮住了方才晴朗的陽光。

“Itisgoingtorain。”程美妮將手掌平舉在眉前,眺望天邊的烏雲說道。

這似乎將是一場瘋狂的暴風雨。

銀行家剛回到總經理辦公室,口袋的黑莓手機便響了起來。鈴聲在房內形成成空曠的迴音。

這個號碼是陌生的。

“喂?誰?”他將耳機塞入耳中,接起電話。

“是我。”

電話里,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是你?”銀行家愣了愣。這個男人他認識。但之前對方並不是用這個號碼。或許是換了新手機?總之銀行家不喜歡這個人。實際上,他要做一件對對方十分不利的事情。

“有什麼事快說。”銀行家不耐煩地說道。

那男人呵呵笑,似乎在抽雪茄,伴着吧嗒吧嗒的聲音。

“我已經來到銀行,請出來大廳,有事詳談。”

“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銀行家的臉上露出不悅,“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一定會告訴媒體的。”說完,他便拿下耳機,準備將電話掛掉。可就在最後一刻時,耳機中傳來了對方的大聲哀求:“等一下,事情總有迴旋的餘地的!”它說道。

銀行家本不欲理會,然而他突然聽到對方爆發出一陣狂笑。

“你笑什麼?”銀行家放棄了掛電話的動作。

“給臉不要臉。”它狠狠說道。

“什麼意思……”銀行家心覺不安。他很清楚對方的勢力。朋友告誡過他,別跟那人斗,但他為人正直,一心要揭露那人的假面具。

“你不希望你永遠都看不到你的妻兒吧?”它繼續冷笑道,誇張地吸了一口雪茄煙,吧嗒!

銀行家心猛墜到谷底。

“你對我妻子和女兒做了什麼!”他拍案而起。辦公室外的員工們紛紛注視過來,看到他們的領導臉色蒼白,冷汗直流。

“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會任由你對媒體胡說八道吧。”它就是這麼狡詐的人,居然挾持了他的家人。銀行家重重坐回椅子上。他沒料到它會如此陰險,為了達到目的,竟然派人去襲擊了他的家,擄走了他最重要的親人。

是的,人都是自私的動物,為了自保會做出任何瘋狂的事情。既然它要來談判,必是有備而來。

銀行家癱坐在椅子上,它仍在步步緊逼:“你很想聽到你妻子女兒的聲音吧。哈哈。”隨後,手機里傳出了妻女的呼叫:“爸爸,救救我們!”

“放了她們!快放了她們!”銀行家握緊拳頭,狠狠捶桌子。外面的員工們早就議論紛紛了,他的秘書還關心地推門進來問一切是否安好。他示意沒事,讓她出去。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他強裝鎮定地問,但聲尾不由自主地顫抖。他回想起自己晚歸的時候,客廳里妻子耐心等待的身影;回想起那盞始終為他亮着的溫暖燈光;回想起女兒第一天去幼兒園的歡樂笑容……

“你出來到大廳,就知道了。”它說道,語氣不容商量。

銀行家立刻收起手機,匆匆走出辦公室,在員工們的注目中快步走向大廳。他心裏不斷呼喚妻子和女兒的名字,腦海中全是她們的笑容。當他走到大廳時,他看見了外面黑壓壓的天空,那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他的心情和這突如其來的壞天氣一樣糟糕,慌亂如麻,心臟在胸膛中狂跳起來。

他四處張望了一圈,卻沒找到目標。

“你在哪裏,我怎麼看不到你?”銀行家詢問着,站在原地,感覺到自己的小腿在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擔心。但他如鐵塔般堅定地站立着,此時的他更像頭掉了隊的獅子,孤身一人,但心中只想去保護同伴。他心頭甚至掠過一個念頭:向它屈服,將那件事封口。

但,死人才是唯一可以永遠保守秘密的人。

它早就打定了主意,這就是它為何會用新的號碼。到時候追查起來,也不會懷疑到它的頭上。

“在你的左邊,角落的盆栽那裏,有給你的東西。”那人說道。

銀行家一轉頭,果然看見一隻銀色的手提箱,靜靜地躺在盆栽旁邊。鋼鐵材質的身軀閃着冰涼的寒光,宛若被遺棄的孩子。

是什麼?銀行家吞了吞口水,一邊四處張望,一邊慢慢走到手提箱旁邊。此時,那邊排隊等候的風衣男突然離開隊伍,急步走出了大廳。

“打開看看。”那人發出最後通牒,嘴角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不等銀行家詢問,便掛掉了電話。

聽着黑莓手機中的盲音,銀行家忽然難掩對箱中物品的好奇,他當即將箱子平放地上,按動開關,只聽“咔嚓”一聲,箱子隨着軸承轉動,緩緩在銀行家面前展開。

看見箱中東西的那一刻,銀行家的眼球瞬間瞪大,幾乎脫眶而出。

風衣男出來了!

站在窗戶邊的齊木趕緊調整望遠鏡的焦距,緊緊追隨那男人的身影。只見它壓緊頭上的風衣帽飛快地邁着長腿,頭也不回地匆匆離去,長長的衣角在風中飛揚起來。

犯罪師的直覺使齊木乓地將望遠鏡丟到桌上,“有情況!”並飛快地衝出房間。

“WhereareYougoing?!”

這時真的在瀏覽淘寶網站的程美妮回頭大聲問。走廊里丟下齊木的一句:“他可能就是隱之犯罪師。”腳步聲便迅速消失在走廊。

齊木從樓梯跑下去。一樓的餐廳中,人們聚在一起享用着法式下午茶,一位倒茶的服務生被匆忙跑過的齊木撞灑了盤中的奶茶。“對不起。”齊木頭也不回。人們對這個操着異國話語的匆忙少年投去困惑的目光。

滴答,滴答。天空中開始落雨了,千萬縷細線從高樓大廈間滑落,涼絲絲地滴在齊木頭上。他快步行走。籠罩在頭頂的烏雲間閃過一道驚雷,大地在剎那間掠過蒼白的白光,人類在天威面前脆弱如一粒塵埃。

前方的馬路上,那個風衣男走得很快。它低着頭,隨風飛揚的黑色風衣儼然魔鬼張開巨大的羽翼在雨天裏飛行。它跑過街道拐角。齊木馬不停蹄追過去時,發現它正站在前方的路邊電話亭,背對着他,罩着風衣帽,似乎在打電話,那身黑色的風衣看起來就像蝙蝠的膜翼。

齊木的腳步戛然而止。他不清楚它為何突然停下來。

天空的驚雷又在頭頂炸響,烏雲裂開閃電的縫隙,又飛快地癒合。

那一瞬的閃光,將少年與電話亭清晰地打亮,如老式相機的閃光燈,將這雨中的街景定格。

雨點逐漸變大了,重重地砸在齊木瞪大的眼皮上。他目瞪口呆,只見不到五米遠的電話亭里,風衣男消失了!未打完的話筒連着電話線垂下來,那件漂浮在半空的劣質黑色風衣彷彿失去了骨架的支撐,軟綿綿地飄落在地上,被滴滴答答的雨水淋濕。

風衣男彷彿COS了一回吸血鬼,變成蝙蝠飛走了。

不同的是現場連個蝙蝠的影子都沒有出現。

這不可能!

齊木跑進電話亭,手中捏着空蕩蕩的衣袖,馬上又退出來,觀察四周——四下的道路毫無它的蹤影,新德里古色古香的尖頂建築默默地矗立在雨中,時光彷彿回到了遙遠的中世紀。

風衣男是怎麼從他的眼皮底下溜走的呢?

齊木茫然站在雨中,像是莫名闖進了一座迷霧繚繞的古老森林,他迷失在陰暗中,找不到出口。只有撥開那層霧,他才能重返光明。

耳邊又炸開一道驚雷。轟隆!天空卻出奇的平靜。

這不是打雷!而是……爆炸?!

齊木悚然扭頭,他的後方,Canara銀行正沐浴在一片血紅的火光之中,飛舞的黑煙伴隨着冰涼的雨朝他迎面撲來,熱氣驅散了雨的寒涼。

不好!那一刻,齊木顧不上這電話亭消失之謎了,拔腿就往回跑,衝進了形同廢墟的銀行大廳。

一片慘狀。

刺鼻的人體燒焦味灌入齊木的鼻腔中,火焰順着華麗的毛絨地毯與牆紙蔓延着,四周掉滿了稀碎的人體器官,離得近的統統被炸死了。還活着的人們都尖叫着四散跑開,有的被炸得一臉血,有的人抱着自己掉落的手臂坐在地上哀嚎,那些無辜的人們他們對今天所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他們甚至只是高興揣着盧比要來存下一筆錢而已。

血腥味、驚叫聲和哭喊聲填滿了整條街,在這樣悲情的天氣里,新德里中心在頃刻間變成了人間煉獄。面對着這一切慘景,齊木憤怒地捏緊了拳頭。

隱之犯罪師,是你乾的?!

他懷着悲痛與怒火,如一尾逆流的魚,擠着逃亡者們的反方向,認真地搜尋着。他在損毀最嚴重的牆角發現了手提箱的銀色碎片,還有一具支離破碎的屍體。他認得那套衣服,這就是那個銀行家。

難道隱之犯罪師要對付的只是這個人?可它為何要傷害無辜!

躺在地上的生還者令齊木心痛不已。就在此時,街上鳴起了響亮的警笛聲。

爆炸的巨響早就驚動了附近的警察局,逃出生天的人哭着撥通火警的電話。以最快的速度,伴隨着紅藍雙色的指示燈,好幾輛警車衝破了綿延的雨幕,背後一輛紅色的消防車緊緊跟隨。

來到銀行門口,警車上的印度警員紛紛下車,跑進銀行搶救傷員和維持秩序。而消防員將水喉接上路邊的消防栓后迅速將水柱衝著大樓一頓噴射。火光的另一側,齊木走過銀行的大廳,從後門悄悄地繞了出去。

他又想起電話亭消失之謎。

齊木跑回去電話亭,那件黑色風衣仍躺在地上,被雨淋濕了。街道上的人們驚恐地從身邊逃離。這時候,雨反而小了,彷彿默默地為這場災難啜泣。

消失的招數,最簡單的就是有密道。

在這種大街上,每隔數百米便會出現下水道口。齊木不是沒見識過電影裏那些取贖金的綁匪利用下水道逃走的伎倆,但他仔細勘察了一下電話亭,卻沒發現任何脫身的密道。這個電話亭年月久遠,香蕉黃的鐵皮都生鏽了,印有某個印度電信公司的英文名剝落了幾個字母。

齊木站在電話亭中,拿起垂落的話筒,模仿剛才風衣男打電話的場景,然後他又退出來,又走進去,又退出去。如此反覆,他卻依然沒弄明白,風衣男怎麼可能從這半密室狀態的電話亭里瞬間消失。

不,等一下……

突然,齊木靠近了電話亭靠里的那一面。在一部插IC卡的電話機上方,出現了一個圓孔。在電話機左右兩側,又出現了另外兩個圓孔,這三個圓孔呈大三角形,直徑只有一厘米左右,剛好能伸進去尾指。乍看之下,這並無特殊之處。但齊木心存懷疑,特定跑到對面街的電話亭,發現同款的電話亭里,卻沒有類似的圓孔。而且,這圓孔的鑽痕很新……

雖然幾乎可以確定這是風衣男的傑作,但還得找到能證明他推論的證據。齊木一路沿街尋找,好不容易才在兩個街區外的垃圾桶里找到他預計中的東西——三根固定好的木條,它們被魚線綁住。

回到電話亭,齊木重演了這個詭計:他將木條從電話亭後面穿過那三個圓孔,這樣,伸入電話亭里的木條就形如衣帽架,只要將黑色風衣掛在上面,看起來就像一個人在裏面打電話。然後用力拉魚線,將木條回收即可。

齊木腦海里浮現當時的畫面——風衣男快步跑過拐角,迅速脫下風衣,掛在電話亭的木條上,然後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趕路,手裏攥着從地上撿起的魚線,等走到藏身的地方,便用力拉回魚線。因為電話亭擋板不是透明的,所以齊木根本看不到木條在另一邊被拉拽。回收道具,已經脫下風衣的風衣男即便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也不會引起懷疑。

可惡的傢伙!齊木任憑臉孔被雨水沖刷,以全身的力量發出心中的吶喊:隱之犯罪師,如果這些事是你所為。我,紅色犯罪師,將與你為敵!

遠離那片火光,齊木獨自回到希爾頓酒店。

他全身濕透,像只陰濕的幽靈默默走進樓梯間,大堂里的服務員遠遠看着他卻不敢靠近。他們不知道這少年遇到了什麼,但對面銀行卻發生了大事,酒店裏的人們站在明亮的大堂里驚恐地看着對面的慘象。

前來支援的警察消防員醫務人員佔滿了街道,死者的殘骸被白布包裹。天空停止了下雨,但只剩一種顏色,灰,死一般的灰。

當齊木回到三樓,用房卡打開房間,“程美妮?”房間裏卻不見她的身影。

手提電腦孤獨地躺在桌面上,屏幕散發出蒼白的光。

她去哪兒了?齊木看了一下洗手間,沒人。而且,她那隻LV行李箱也不見了。

一陣困惑湧上齊木的心頭。他跑出去想叫來服務生詢問,剛好走廊那邊拐進來一個服務生。他招招手,服務生便徑直走到面前:

“先生,請問您需要什麼幫助嗎?”服務生友善地問。

“哦,我的朋友不見了。”

“不見了?我問一下前台。”服務生立即拿起對講機,接通後幾句英文交流,隨後將對講機收起:“對不起,先生。前台說,程美妮小姐剛剛已經退房了。”

“退房了?”

就程美妮那蹭吃蹭喝蹭五星級的品性,怎麼可能一聲不吭離開?

這太值得懷疑了。齊木心想她不會是被綁架米卡卡那些人綁走了吧。就在這時,三樓的電梯門打開,一位穿着前台服裝的女接待婀娜多姿地朝他走過來,遞上一張紙條。

“齊木先生,程美妮小姐在前台給你留下了一張紙條。”

齊木拿過一看,上面果然是程美妮的字跡。

【Hey,badboy。Iambacktochina。Bye!】紙條下角還署着她的名。

程美妮果然走了。不過,她怎麼會突然想回國了?國內她身無分文啊。按照她的秉性,她應該留在這裏抱他的大腿才對。

奇哉怪也。齊木心裏嘀咕,但既然這些服務生親眼看到她拖着行李離開,那就應該不是被綁架了。雖然他對她的不辭而別很納悶,但沒有她這個累贅,自己行事更加方便。

齊木向服務員道了謝,便轉頭回到房間洗澡。

待他換上乾淨的衣服,他一邊用毛巾擦乾頭髮,一邊情不自禁地走到窗邊。純白的房間裏,花紋繁複的窗帘在落地窗前拉開狹長的陰影,天空仍是深灰,陽光夭折在雲層之上,對面發生爆炸的大樓前,遠處消防員忙碌的身影在眼底交錯。

唉……齊木重重嘆了一口氣。生命的逝去,總是令人悲傷。

這時,房間裏咚咚地響起敲門聲,輕微但很有禮貌。

“誰?”齊木問道。

“Roomservice。”一個陌生的男聲回答。齊木扔下毛巾走過去開門,一個身着制服的服務生站在門口,等待門打開的一瞬間,它忽地從袖口滑出一根刀刺,直刺齊木的肚子。齊木神色一凜,飛快向後閃躲的瞬間臉像冰凍般凝結起來。

就在這一刺一躲之間,殺手已經竄進房裏,將齊木逼退到電視機一角。

“誰派你來的?”齊木冷色問道。殺手默不作聲,抬頭的瞬間充滿了殺意。這是個中國男人,身材高大,橫眉倒豎,就像一隻不達目標死不休的蠻牛,任何事物都別想阻擋他的行動。看起來更兇惡的是,在他臉側,有一道赫然的刀疤,從眼角延伸到下巴,宛若惡鬼。

“中國人?”齊木問道。

殺手一言不發,猛撲上來,刀刺如風,變幻莫測,直攻要害。齊木每每驚險躲過,兩人圍繞着床鋪上躥下跳,潔白的床單上留下凌亂的腳印,被刺破的枕頭拋向上方,撒下如雪的棉花。他們就像在紫禁城之巔決鬥的高手,踏雪無痕。

齊木用四兩撥千斤的招式跟地方周旋,卻不逃出門外,而是如猴一般靈巧躲避殺手的攻擊。殺手的動作漸漸放慢了,額上開始出汗,頭暈眼又花,連續攻擊消耗了他的大量體力。齊木倒好,氣不喘臉不紅,跟玩似的,殺手連他的一根毫毛也傷不着。

“我靠!”

殺手半天才憋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爆粗。可見他已經急紅了眼。

他怎麼會想到這次的任務這麼艱巨!

老大明明說目標只是個黃毛小子啊……

“等一下……休戰五分鐘……”這個莽撞的大叔捂着腰氣喘吁吁,他提出休戰,拿起一條白毛巾充當白旗。齊木似乎默認了,也停下來,轉身去拿桌子上的紅酒喝。看着他毫無防備的背影,殺手露出奸笑,悄悄舉着刀,向正在拿起酒杯的齊木靠近。這過程,齊木居然傻愣愣的一無所知。

小孩就是小孩,還沒斷奶呢,想跟我斗?切!

殺手為自己的陰謀而得意,揚起刀就要劈下去時,一道銀光插入了他的眉心。

什麼東東?殺手直勾勾地瞅着額頭上那根細如牛毛的芒針,想伸手拔下來,卻發現身體無法動彈。而眼前的齊木一邊優雅地品嘗着紅酒,一邊冷冷回過臉。

“還沒斷奶呢。想跟我斗?切!”

喂喂喂!這明明是他的台詞啊!殺手嚴重鄙視這種抄襲別人的壞蛋,還沒發出嚴正的抗議,便被齊木一拳揍在鼻子上,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在床上,仍然保持舉着刀刺的姿勢,頗有董存瑞炸碉堡的風采。

“臭小子,居然偷襲我!”

殺手非常氣憤,他最討厭偷襲別人的無恥之徒了!

“到底誰偷襲誰啊。”

齊木喝着紅酒,用醫學狂人見到完美女屍的眼神在殺手身上徘徊。

被這麼帥的少年盯着,殺手心裏既發毛又害羞。

“說吧。”齊木面無表情地喝紅酒。“誰派你來的?”

殺手頭扭向一邊,視死如歸。

“喲呵,很嘴硬嘛。”齊木撿起那把刀,頂住殺手的喉嚨。“真想切開看看裏面的構造。”

“哼。我刀疤黃是嚇大的!”殺手才不會被威脅。想他縱橫江湖十幾年,什麼腥風血雨沒見識過。

“那我切了哦!”齊木裝腔作勢。

然而殺手的嘴巴彷彿拉上了拉鏈,一聲不吭,認命地閉上眼睛等死。

果然是條漢子。

齊木心裏小小地佩服,不過,對付這種人,他有的是方法。

“你想死?我偏不讓你當英雄。”齊木慢慢將刀往下移,移到殺手的褲襠,一臉冷笑地用刀身拍了拍。殺手見此,臉都青了,腎上腺素分泌得極快,血壓飆升過兩百。

靠!這小子果然狠毒!

齊木冷冷說:“身為紅色犯罪師,我會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五個字彷彿可怕的詛咒一般。殺手聽到這個名號,所有的冷汗倏然縮回毛孔,聲音像電擊一樣顫抖了起來。

“你……你是紅色犯罪師!”

“怎麼?不信?!”齊木把玩着那把刀,眼神冷得可以殺死人。

如果這個少年真是傳說中的那號人物……殺手嚇尿了,他早就聽聞紅色犯罪師有多麼厲害,聽說它做過的壞事大到殺人如麻,搶家劫舍,佔山為王,小到偷看阿婆洗澡,碰瓷訛人,搶小孩糖吃,坐公交只投遊戲幣……

這個傳說中的頭號惡人就是他?!!!

殺手驚恐地望着齊木,舌頭在嘴巴里跳起了芭蕾舞。

“我我我我說我說……是,是B哥派我來的!”

“……”齊木可沒想到殺手會招認得這麼快,他怎麼會料到自己的形象在別人心中是如此不堪呢。“B哥?”這個人齊木聽說過,上次的傻強就是它的手下。一想到傻強,齊木就下意識地摸了摸頭髮……

“沒錯,就是B哥!”殺手突然幡然醒悟了。與其跟紅色犯罪師為敵,不如棄暗投明,接受改編,站在人民這邊。“我可以帶你去找他!”

難得殺手有如此覺悟,齊木卻嗤之以鼻。

“我最恨牆頭草了。”

“……”

大哥,你要不要這麼難服侍啊。殺手都想哭了,看來,他今天死定了。

“先從哪裏下手好呢?”

齊木用刀尖挑撥着殺手的衣服,認真的神情仿若屠夫在檢查待宰的豬。

殺手認命了,嘴唇直顫抖,只求痛快一死。只見冰冷的刀尖慢慢劃過他的身軀,小蟲一般地挪動,殺手心跳如戰鼓擂動。

“老婆……女兒……永別了,如果有來世,我一定不再混黑道了。”他的心裏默念出遺言,等待死亡降臨的那一刻。

刀尖移至胸口突然停下,那是心臟的位置。殺手絕望閉上雙眼。

“嘿!”齊木猛地大叫,舉刀便刺。

殺手……死了。

齊木挑開【屍體】的口袋,掏出了一張名片。那是一間夜店的名字,負責人一欄寫着光頭B。

這就是B哥的地址。

齊木淡淡收起刀,向門口走去,站在門口,他對床上的【屍體】說“六個小時候,麻藥會自動消退的。”

“什麼?”處在假死狀態的殺手猛地睜開眼睛,“我沒有死!我居然沒有死!啊哈哈哈!我沒有死!”

“你很吵耶!”

齊木掏掏耳朵,又是一針,正爽歪歪的殺手被徹底麻暈過去了。

現在,齊木要去會會B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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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探齊木2異域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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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隱之犯罪師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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