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刀子嘴豆腐心
“妹妹這是在做什麼?”
鄭三娘用團扇扇風,嬌嗔一聲,也沒有因為這點小事生氣。
齊蓁笑了笑,說:“別怪我謹慎,這一小瓶胭脂水可要一百文錢呢,若是三娘給弄灑了,找誰說理去?”
鄭三娘用的胭脂也不差,約莫也得一兩百文左右,她看着齊蓁,問:
“既然妹妹連看都不讓姐姐看一下,拿這胭脂水過來做什麼呀?”
將胭脂水往掌心倒出一點,齊蓁用手指蘸着,塗在了鄭三娘的嘴唇上。
原本蒼白的唇色,瞬間就變得嫣紅可人。
這胭脂水與一般的塗了胭脂的紅紙不同,因為十分潤澤,塗在唇上不會起皮,而且會起到香口的作用。
所謂呵氣如蘭,正是如此。
鄭三娘是個識貨的,待塗上了胭脂水之後,她便從藤椅上站起身子,扭着楊柳腰,直接回到家裏頭。
逮住了鄭二郎,鄭三娘直接問道:
“瞧瞧我這胭脂如何?”
鄭二郎就是個粗壯的莽漢,皺着眉、如臨大敵的盯着自家妹妹,好一會兒都沒瞧出個所以然來,瓮聲瓮氣道:
“三娘,你塗胭脂了?塗在哪兒了?我怎麼沒看着?”
聽了這話,鄭三娘默默的翻了個白眼,一把推開愣頭愣腦的哥哥,直接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房裏面有一塊銅鏡,走到鏡前,看着裏頭十分嬌俏的女子,膚白如凝脂,唇紅若花瓣,配上濃密密的發,煞是好看。
推開窗扇,陽光透過窗子照射進到房中,鄭三娘拿起銅鏡,仔仔細細的看着,發現齊蓁帶來的胭脂水,的確是難得的好東西。
也怨不得鄭二郎看不出她塗了胭脂,畢竟這胭脂水與她往日用的東西全然不同,塗上去就好像原本就是這般唇色一般,全然瞧不出上了妝的痕迹。
抿了抿唇,鄭三娘對這胭脂水着實滿意的很,比京裏頭的玉顏坊賣的胭脂強出了不知多少。
而且一百文對於鄭三娘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
估計齊蓁就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拿了胭脂水來找她。
搖了搖頭,鄭三娘將壓箱底的那一面銅鏡給取了出來,因為她早就有了一面銅鏡,這一面就一直沒派上用場,所以仍是光可鑒人,看不出半點兒損耗。
拿了銅鏡,鄭三娘回到小棚子那處,嬌艷的臉上露出笑來,說:
“瞧瞧這面銅鏡,妹妹可還喜歡?”
齊蓁將胭脂水放在了桌子上,順手接過銅鏡,仔細打量着,發現這銅鏡的成色當真不差。
抿嘴笑了笑,齊蓁問:
“不知三娘這一面銅鏡要多少錢?總不能比京裏頭還貴吧?要是如此的話,我還不如下次去京城的時候,自己買一面呢。”
鄭三娘道:“我怎麼可能這麼坑妹妹呢?這面銅鏡算你六十文如何?已經是全新的了,即使你去京城,恐怕都不會少於八十文。”
齊蓁知道鄭三娘說的是實話,當即便點了點頭,道:
“六十文,我也能出得起。”
一邊說著,齊蓁一邊將懷裏頭的銅板給取了出來,數出了六十文,放在桌面上。
鄭三娘倒是沒有急着將銀錢給收下,她眼睛盯着那瓶胭脂水,轉都不轉一下,問:
“妹妹這胭脂水是從何處得來,能否告訴姐姐一聲?”
聽到這話,齊蓁心裏暗喜不已,道:
“這胭脂水是我自己弄出來的,賣到京城也是一百文一瓶兒,知道三娘好顏色,這才拿過來給你看看。”
“竟然你妹妹你做出來的?”
鄭三娘明顯有些驚異,她全然沒有想到,看上去十分粗糙的齊蓁,竟然會做出胭脂水這種精緻的東西。
她還真是看走了眼,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既然是妹妹做出來的,能否將這瓶胭脂水賣給我,總要便宜些才好。”
齊蓁清楚鄭三娘是個明白人,她是真心想跟鄭三娘做生意,當即便道:
“三娘不妨先用着這一瓶胭脂水,我將銅鏡拿回去,也就銀貨兩訖了。”
“這怎麼成?銅鏡只有六十文,妹妹如此的話,不是吃虧了么?”
齊蓁道:“三娘若是用的好了,再找我來買就是,屆時給三娘算便宜些,一瓶胭脂水八十文。”
鄭三娘臉上的笑意更濃,素白的手拿起白瓷瓶,之後用掌心將放在桌面上的六十文往外推了推,說:
“妹妹快將銀錢收起來吧。”
說著,鄭三娘就將白瓷瓶放在懷裏頭,之後又從木板上給齊蓁裝了兩塊兒豆腐,拿了只盆子,交給了齊蓁。
“妹妹家裏頭有兩個孩子,聽說阿肅還病着,吃些豆腐也是好的,這些就不算錢了。”
齊蓁倒是不願意佔鄭三娘的便宜,直接數出了四文錢,之後再將余錢穿在了麻線上,懷裏捧着盆子,手上提着銅鏡往外走。
“三娘,等明個兒再把盆子給你送回來。”
鄭三娘笑眯眯的,衝著齊蓁擺手,道:“不急不急,你什麼時候得了空再來,也是一樣的。”
等到齊蓁離開后,鄭三娘將白瓷瓶從懷裏掏出來,臉上流露出興奮之色。
鄭大郎剛才一直躲在門後頭,現在走了出來,看着妹妹手裏頭把玩的白瓷瓶,問:
“就這麼一小瓶兒就要一百文,齊氏還真是掉錢眼兒里了!”
看着自家大哥的神情,鄭三娘站起身子,有些低落道:
“大哥,平日裏妹妹用的胭脂價錢也不便宜,難道你捨得讓我用十幾文的東西嗎?”
說著,鄭三娘泫然欲泣,用帕子捂着臉,顯然是傷心極了。
鄭家的兩兄弟對於唯一的妹妹寵愛的很,登時鄭大郎也顧不上胭脂水到底多少錢了,趕忙安撫着。
反正鄭家的家底厚,妹妹願意買什麼就買,這些銀錢,他們家還是出得起的。
見着自家哥哥軟了語氣,鄭三娘藏在帕子後頭,輕輕笑出了聲。
在回廉家的路上,齊蓁又花了五文錢買了條魚,直接放在了盆子中。
這鯉魚明顯是剛剛釣起來的,鮮活的很,在盆子裏直撲騰,差不點兒把豆腐都給擠碎了。
齊蓁加快腳步,直接回到了自家小院兒。
此刻廉伯元正扶着廉肅,在院子裏緩緩走動着,一看見齊蓁,廉肅就冷了臉色,衝著廉伯元道:
“伯元,咱們回房。”
廉伯元對自己的親叔叔有些害怕,此刻不知道叔叔到底為什麼會冷了臉,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便扶着廉肅直接進了屋。
看着男人的背影,齊蓁冷哼一聲,絲毫沒有遮掩自己的怒意。
廉肅大抵是聽到了齊蓁的聲音,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過頭,脊背挺得筆直。
回到廚房,齊蓁先將鯉魚去了麟跟內臟,放了血水,之後就架起了砂鍋,放到砂鍋裏頭煮着。
將豆腐改了刀之後,也一併放了進去。
所謂千滾豆腐萬滾魚,這豆腐跟魚放在一處,煮的時間越長,滋味兒就越是鮮美。
齊蓁本身就是個挑嘴的,現在有了條件,自然不會虧待自己。
她往魚湯里只放了一塊兒豆腐,還剩下一塊,切成塊兒,放在鍋里用醬燉了燉,不多時廚房中就瀰漫著一股子醬香味兒。
家裏一共有四口人,平日裏吃的糧食都不便宜,再加上廉肅的身體,必須買點好東西回來補補,所以在吃食上的開銷,當真不算小了。
將精米放在盆子裏,淘米之後,齊蓁沒把淘米水給倒掉,反而留了下來,用淘米水來泡澡,能使皮肉白皙,她現在是不會放過任何一點兒能起到保養用處的東西。
上鍋蒸飯,齊蓁足足蒸了一大盆米飯,等到米飯蒸好后,她走到廉肅房門外,喊了一聲:
“出來吃飯!否則若是餓死了,我可擔不起這個罪過!”
齊蓁的話說的很是難聽,但廉仲琪因為之前的桂花糖,已經不像往常那麼怕她了,直接打開破爛的木門,一把抱住齊蓁的小腿,軟軟的叫喚一聲。
“娘,你今日做了什麼飯食?好香啊!”
上輩子齊蓁沒有機會生下自己的孩子,這輩子她對廉仲琪這小娃十分憐惜,真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兒子看待。
一把將廉仲琪抱在懷裏,齊蓁親了親他的小臉兒,眼中露出一絲滿意。
最近因為吃得好的,面前的小孩已經不像之前那副皮包骨頭的模樣,臉頰上也多了一些肉,雖然抱起來仍是輕得很,但總比前些日子好上太多了。
廉伯元扶着廉肅走了出來,齊蓁一見着廉肅,臉上的笑容登時收斂了,直接轉過身子,往廚房走去。
四個人坐在廚房的桌前,齊蓁將飯菜擺在桌上,給廉肅盛了滿滿一碗魚湯。
齊蓁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即使面上看着冷,但對廉肅卻十分上心。
因為廉肅身子不好,只能吃些湯湯水水的東西,所以魚湯就是特地為廉肅做的,否則那麼一條鯉魚,清蒸紅燒都是好的,何苦日日燉湯喝?
這一點,廉肅只要稍稍想想,就能明白過味兒來,此時此刻,他看着齊蓁的目光,不免透出幾分複雜。
不過齊蓁是個沒心沒肺的,倒是沒察覺到男人神情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