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穎謙的母親
午夜幽寂的十字路口,自北向南的方向等候着一輛出租車和兩輛私家車,紅綠燈一變,為首的出租車筆直的橫過馬路,朝前方疾馳。
大眾後面跟着一輛奧迪,奧迪駛向十字路口時,自東向西的方向突然連續駛來好幾輛黑色越野,方向盤轉向後,將奧迪堵截在交叉口中心。
東南西北四方魚貫駛來若干輛黑色越野,停在奧迪外圈,傅耀希已經熄火,從車裏走了下來。
二十幾輛黑色越野紛紛走下人高馬大的黑衣男,這些人一副浪蕩不羈的痞子樣,車門連續發出被甩上的聲音,在午夜空寂的馬路上尤為突出。
像環圈包圍起來的閉合曲線自最外圈打開一個缺口,像一雙無形的手慢慢撕開,又呈波浪般慢慢閉合,當聶穎謙終於從人牆裏走出來,隔着五米遠距離的傅耀希輕輕揚起了笑容。
身穿襯衣西褲的聶穎謙單手抄袋,另一隻手拿着一根直徑約有十公分的木棍站在了黑衣男前面,停步時將木棍壓在地上,撐着自己的掌心,陰辣的眼神烈火熊熊的盯着傅耀希。
人數懸殊之大讓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傅耀希醉心笑了起來,隔空喊話:“聶穎謙,單打獨鬥你一定不是我的對手。”
幾米遠處的聶穎謙低頭嗤笑,眼睛犀利的抬了起來:“我都知道不是你的對手還跟你單打獨鬥?我傻啊?”隨着笑意,他緩緩昂起了下巴,囂張而不可一世的輕乜着傅耀希,像在傳授秘訣般表情十分精彩:“做事不講究方法,達到目的就行,明白嗎?”
孤獨被圍的傅耀希絲毫不見緊張害怕,他頎朗的身體被路燈拉的更長,幾乎就要聳入夜色,歪着頭,雙手插袋,一派雲淡風輕事不關己的愜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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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豪3111開門的是一位眼神清澈穿着睡衣的年輕女孩。
“你找誰?”
雪荔氣急敗壞的推開她徑直進去,圓桌前坐着一個光着上身的男人,桌上擺着燒烤油炸類的食物,一邊吃一邊看電視的男人看到雪荔莫名其妙的走到房裏東張西望,不免口吻不善:“你找誰啊?”
身後跟進來的女孩也有些薄怒的問她:“你到底找誰啊?怎麼隨隨便便進來啊?”
“不好意思,我可能找錯房間了。”
雪荔訕訕的退出來,站在走廊上前後張望,沒有手機還真是不便,只能搭電梯再下去。
問總台借了座機打給聶穎謙,嘟聲後進入留言板塊,雪荔急的正跺腳,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太太。”
抓着話筒雪荔回頭,看到杜雲就站在後面看着自己。
雪荔慌忙掛上話筒朝杜雲走去:“穎謙呢?”
杜雲今晚的表情很古怪,一副什麼都知道但什麼都不能說的默然。
“太太,小姐在家,先生讓我接你回去。”
雪荔被繞糊塗了:“到底怎麼回事?那管家為什麼打電.話說他帶着灣灣出去了?他人呢?為什麼電.話打不通?”
杜雲愛莫能助的錯開視線,又說了一遍:“太太,先回家吧,不然先生會擔心的。”
雪荔站在酒店門前短暫停頓片刻,拉開車門的杜雲等候在副駕外面,無奈之下,雪荔只能鑽進了林肯,但還是沒能從杜雲口中打聽到什麼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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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都打不通聶穎謙的手機,雪荔在房裏徘徊很久,時不時去露台上眺望,企望看到花園外有車燈亮起。
直到凌晨四點多的時候,雪荔困的實在受不了昏昏睡下,到白天醒來都沒見到聶穎謙。
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他,提示已經關機。
這是第一次這麼長時間聯繫不到他,雪荔心急如焚,立刻打給杜雲,讓人詫異的是,杜雲竟然不接她電.話。
憂心忡忡,雪荔看過灣灣驅車去了豪世。
聶穎謙的幾位秘書比她知道的還少,都遐思般嘟噥:“總裁好幾周都沒來公司了,杜總今天也不在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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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雪荔不知道第多少次打電.話給聶穎謙,提示的全是關機。
晚上九點,她一個人靠在床頭,花園中的照明再一次亮了起來,房外還有管家和灣灣交錯而來的聲音,這樣的夜他不在身邊,怎麼會這麼寂寞。
原本打算再也不理他了,現在真的找不到他,心裏又如此的不安。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雪荔像頭撲食的獅子。
當那親昵的稱謂在手機屏幕上跳亮時,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穎謙!你去哪了!怎麼一直關機!”
聽到哭聲,聶穎謙自電磁波中傳來的聲音散發出陣陣笑意:“傻丫頭,哭什麼啊。”
“你怎麼這樣!不知道我會擔心嘛!”
“好啦,老公不好,嗯?”
雪荔趴身,從床頭櫃抽了張紙巾擦了擦鼻子:“你在哪?怎麼不回家?”
那端沉寂片刻,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揉眼窩。
“雪荔,明天帶着灣灣來美國,我在美國。”
“你在美國?”
他去了美國?一聲不吭的去了美國?難怪今天一天都打不通手機。
“嗯,才落地,明天我讓杜雲來接你們。”
“真的要我和灣灣過來嗎?”
“雪荔……”聶穎謙刻意壓低的聲音聽起來很有磁性:“過來見見我媽。”
雪荔倒吸一口涼氣,本能的反問他:“你媽?”
那邊傳來了笑聲:“怎麼?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是石頭裏蹦出來的吧?”
“……穎謙,我不是那個意思……”
其實聶穎謙對這種事完全不在意,很爽朗的接話:“我爸在我13歲就死了,我媽還在,你帶灣灣過來,見見她老人家。”
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從一開始作為他的下屬,對他的家庭背景都是聞所未聞,聶穎謙不提,雪荔真的以為他是個孤兒。
“明天早點叫那小東西起床,杜雲過來前會打電.話給你的。”
“好,”雪荔朝花園張望一眼,“穎謙你在幹嘛?”
“我沒幹嘛啊,躺床上呢,準備睡一覺。”
想到他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雪荔急着結束通話:“那你趕快睡覺吧,咱們明天見。”
“好,那我掛嘍。”
“穎謙!”
“什麼?”
“以後不要讓我找不到你好不好?”
空白幾秒才聽到他說話:“不是在飛機上嘛,我也沒辦法。”
“那你可以跟我說啊,為什麼去美國都不跟我說?”
他輕笑兩聲,柔軟的哄起她:“嗯,是我不對,以後一定改正。”
“這還差不多。”雪荔衝著自己膝蓋笑了笑:“那你睡吧,穎謙我愛你。”
“……”
“咦!居然不說?哼!你等着!看我來美國怎麼治你!”
雪荔心滿意足的掛斷了通話,整個人滑進被子裏,一會功夫就聽到她悶頭咯咯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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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抵達的時候,美國剛剛天亮。
杜雲先去取行李,雪荔抱着灣灣站在出站口等他。
灣灣摟着媽媽的脖子,已經睡著了。
機場外停着一輛銀色的轎車,杜雲給雪荔拉開車門后跑到後備箱放行李,之後三人便朝市區疾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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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雪荔從轎車中下來時,一時間真的難以接受。
面前是幢三層筒子樓,外牆斑駁掉漆,樓道里有一個裹着棉襖一頭蓬鬆琥珀色頭髮的小男孩跑出來,還用他那泛灰的眼睛看了雪荔一眼。
雪荔怎麼也不會想到,聶穎謙會讓自己媽媽住在這種地方,她幻想的是和海濱路別墅一樣氣派豪華的居所,怎麼會住在這種連國內都很少見到的樓房裏呢。
“太太,上去吧。”
杜雲催了她一聲,雪荔側身讓他帶路,拎着行李箱的杜雲走進了地面還有水跡的樓道,雪荔抱着灣灣跟了進去。
輾轉已經上了三樓,走廊很長,住着十幾戶人家,好些住戶打開了房門,裏面鍋碗瓢盆叮叮噹噹,還有大人罵小孩哭的聲音,雪荔下意識壓緊了灣灣後腦勺,很小心的跟在杜雲身後。
從一戶人家門前路過,突然跑出來一個比灣灣個子還小的女孩,差一點撞上了雪荔,雪荔一個後退,堪堪避開了,小女孩仰頭看了雪荔一眼,之後跑的無影無蹤。
接連出來一個胖嘟嘟的中年女人,金色的頭髮還沒有梳理,抓的像一團浮藻,站在走廊鐵欄杆便對樓下那咚咚咚的腳步聲喊叫,美語說的就像繞口令,雪荔一個單詞都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