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陽光明媚的上午，街頭高檔旋轉咖啡廳靠窗的某個位置，兩個年歲看起來差不多的女子相對而坐。

背對陽光的是一個五官清秀的女子。她穿着米黃色長裙，上身套一件白色羊毛長衫，留着及肩直發。整體感覺不是很出眾，但莫名的就是讓人覺得心裏十分舒服，好像一個溫婉嫻靜，宜室宜家的好妻子。而她的容貌，仔細去看，就會發現，和那一晚強勢對老公提出離婚的蘇雅茉別無二致。

在她的對面，坐着一位留着一頭大波浪長捲髮的艷麗女子。及腰長發染成酒紅色，隨意披散在背後，有幾縷調皮跌到肩頭，無端給她增添一抹魅惑。精緻的五官，精緻的妝容，塗得鮮紅的指甲，還有那一身大紅色掐腰小短裙，以及她腳下那一雙不低於十公分的大紅色高跟皮鞋，一切的一切，都是大紅色的。但是，如此鮮艷的紅色，穿在她的身上卻一點都不顯庸俗，反而紅得炫目，紅得叫人眼前一亮。她就像一個發光體，無論走到哪，都能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她的身上來。把肩上的頭髮撩到身後，端起面前的咖啡杯，輕抿一口，她閉上眼，紅唇微啟，逸出一聲低吟，嘴角漾出一抹淺淺的滿足的笑。只是一個不經意的動作，但那眼角眉梢展露出來的風情，卻在那一瞬間勾走了四周圍男人的心。

開頭的那一聲問話，就是從她嘴裏發出的。

似乎早習慣了她這樣，蘇雅茉只是輕輕一笑，低聲說道：“是。”

“簽字了沒有？”睜開眼，女子又問。

蘇雅茉搖頭：“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和民政局預約的是這周五，時間還沒到呢！他現在在外地出差，估計過兩天才能回來。”

“哦。”女子輕輕頷首，馬上追問，“拖這麼長時間，你就不怕他到時候反悔？”

“拖得時間越長，受到傷害越大的是他，我有什麼關係？”蘇雅茉淺笑，低聲說道。

“聰明！”女子馬上豎起大拇指，笑意吟吟的看着她，“我還以為，你這輩子就死在他們一家人手上了呢！沒想到你還是打算逃出來了！”

“要不是那些人鬧得太猖狂，我或許就真的這麼過一輩子了。”肩膀聳一聳，蘇雅茉輕聲說道。

女子掩唇低笑：“呵呵，兔子急了也會咬人，這話果然不假。只是，你以後怎麼打算？”

“我的打算，以前不是都對你說過的嗎？”蘇雅茉輕輕一笑，低聲說道。

“哦，對。”女子拍拍腦袋，“不過，你一個女人家開店，會很辛苦呢！”

“沒關係，反正我現在什麼都沒有，就有一點錢一點閑。”蘇雅茉不以為意，輕聲說著。

“那好吧！”女子的嘴角一挑，臉上突然現出一抹壞笑。修長的指尖點着桌面，她嬉笑着問，“要不，姐姐我給你介紹個男人來祝你一臂之力？我手裏的資源可是大大的有哦！有才有貌事業有成，各種類型應有盡有，隨便你挑。”

“暫時不必。好不容易離開了那個地方，我現在就想一個人清凈一段時間。”蘇雅茉立馬搖頭，言辭拒絕。

“那就隨你了。”被拒絕了，女子臉上的笑意還是那麼燦爛，輕輕補充一句，“不過，要是你想找男人了，記得找我。”

“好。要是有需要的話，我不會忘記你的。”蘇雅茉於是點頭。

女子頓時笑得更歡了。

舒服的倚在沙發靠背上，眸光流轉，不意間瞥見門口一個打扮得珠光寶氣的五十歲上下的婦人，女子臉上的笑容一頓，轉向蘇雅茉，低聲問：“那個人是你婆婆嗎？”

“是我前婆婆。”蘇雅茉耐心糾正。

你們不是還沒離婚領證么？女子撇嘴：“你約來的？”

“她約的我。”蘇雅茉再次糾正。

女子恍然大悟，對她搖着頭：“我就說呢，你怎麼會突發奇想挑這麼高級的咖啡廳！好吧，給你們留出空間，我閃！”

馬上拿着包包端着自己的那杯咖啡站起身，坐到旁邊的座位上去。

蘇雅茉也立即站起來，臉上漾出淺淺的笑，對來到自己跟前的人輕聲說道：“虞太太，請坐吧！”

邁着優雅的步伐走過來，目光撇一下旁邊怡然自得喝着咖啡的紅衣女子，婦人眉頭緊皺，臉色很不好看，劈頭就問：“你還和這個女人混在一起？”

笑意微微一僵，蘇雅茉輕聲提醒她：“她是我朋友。”

“就是因為和這種壞女人混在一起，你才會變成這樣！”婦人立馬臉色一變，厲聲呵斥。

蘇雅茉的臉色也隨即一變，冷聲回擊：“請你不要污衊我的朋友，她是好是壞，我心裏有數。”

“你……哼！”婦人微怒，啪的一聲把手裏的包包拍到玻璃桌上，尖聲低喝，“你呀，就是被這個女人給帶壞了！”

從一見面就在圍繞着別人說個不停，兩個人到現在都沒有正題。一方面是憤怒，一方面是無奈，蘇雅茉主動轉換話題，坐下去輕聲問：“您約我什麼事，請說吧！”

婦人於是也坐下了，看着她，低聲問：“我聽說，你要和世靖離婚？”

果然是為了這事。蘇雅茉點頭：“是。”

“不就是幾個女人嗎？男人在外邊，逢場作戲總有一點的，只要她們不威脅到你的地位，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又有什麼關係？我這麼多年都過來了。而且，當初她爸爸在他這個年紀比他還亂呢，你已經夠幸運的了！”婦人馬上就這樣說著，一臉的理所當然。

幸運？五年了，五個女人，平均一年一個，她還能說是幸運？

蘇雅茉哭笑不得：“對不起。我提出離婚，不僅僅是因為那幾個女人，還因為你們這個家庭。”

婦人下巴一抬：“我們的家庭怎麼了？”

“我是一隻小麻雀，站在你們的高枝上太累了，站了這麼久，我腳酸，所以心甘情願的退讓下來，把位置讓給真正的孔雀去站。”蘇雅茉笑着，輕聲說。

婦人一聽，臉色又是一變：“你說的是什麼話？”

“不是你說的嗎？”蘇雅茉笑着，一字一句的說道，“憑我的身份，能嫁進你們家門，那是我們家的祖墳上冒青煙，祖宗八十代修來的福氣。而且，那還是你兒子還只是一個書記員的時候。現在，你兒子升了**官，相較而言，我肯定更配不上他了。要是再勉強和他在一起，我家的祖墳不得失火嗎？我爸爸才躺進去沒幾年，我可不希望他這麼快就被挫骨揚灰。”

“你……”婦人一愣，一時間找不到話來對付。

蘇雅茉笑笑，接著說道：“所以，我選擇離婚，保全我自己，也讓你的兒子展翅高飛，去尋找能和他比翼雙飛的孔雀。”

“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牙尖嘴利了？”好不容易，婦人反應過來一點，馬上問。

蘇雅茉笑着：“以前敬重你是婆婆，所以我什麼話都放在心裏。只是現在，你不是了，我還用顧忌什麼？”也就是說，她牙尖嘴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今天才真正在她面前展示一下而已。

婦人的臉色刷的一白，一拍桌子站起來，加大音量叫道：“你……像你這種女人，我早就說過，根本就不配進我們家的門！你要離婚？好！我舉雙手贊成！我等這一天已經五年了！等你們離婚了，我要到市政府門口去放鞭炮慶祝！我要讓全市的人都知道我的兒子脫離苦海了！”

“隨便你。”蘇雅茉攤手，彷彿事不關己的說道。

婦人卻越說越氣，又看一眼旁邊睜大了眼睛正興緻盎然的看戲的紅衣女子，鼻孔里逸出來一聲冷哼，沒好氣的說道：“我就說呢，能和那種女人混在一起的，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我終於看透你了，你還是儘早從我家滾出去的好，我們家供不起您這尊大佛！”

“多謝誇獎。”不管她怎麼說，蘇雅茉只是微微笑着，從容應對。

她一直不動聲色，婦人都快氣炸了。抓起自己的包包，緊緊捏住，捏得關節直泛白，她也咬牙氣呼呼的說道：“哼，你這個女人，我看見你就來氣。過去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蘇雅茉微笑，不語。

這個時候，旁邊的服務生走了過來，輕聲問：“太太，請問您喝什麼——”

“滾！我才不喝這種廉價的東西！簡直就是糟蹋我的胃！”馬上一把把她推到一邊，夫人氣急敗壞的大聲吼着，拿着包包踩着氣憤的步子匆匆離開。

焦急的步伐，和她之前出現時的優雅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