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臨川氣概
陳留的夜色再好,總歸會被朝陽照破。
章惇早早就告辭而去了,畢竟他有差遣在身,也不能長時間陪着劉瑜,再說他本身是個工作狂,也不是蘇軾那種性格。所以劉瑜也沒留他,一路送了五六里,吃了幾盞酒,揮手作別。
而送了章惇之後,劉瑜一回來就趕着童貫去找李憲報道,好好學些本事,別在京師晃蕩了。
一物降一物,在他那些伴當眼裏,極不好說話的童貫,在劉瑜面前,卻是劉瑜說什麼他就聽什麼的。但仙兒卻又叫住了他,左右張望着,塞了一個食盒給他:“給,半打烤雞翅,路上你要饞了可以吃。”
又塞了幾個金戒指到他手裏:“藏好藏好,留着傍身啊,財不露白,你這麼大的人了,快收好,萬一有個馬長蹬短的,不至於沒個路費回來。”
劉瑜在邊上,看得哭笑不得。
但童貫眼眶卻就漸紅了,臨別回頭對着劉瑜一揖到地,卻對仙兒翻身拜倒:“嫂嫂,童貫去了!”
方才匆匆啟程了。
至於綺霞,劉瑜曾問她:“可願同去京兆府?”
原本她是做好準備,要隨着劉瑜去京兆府的,連行裝都收拾好了。但昨晚仙兒的到來,卻讓她想了許久,還是沒有答案。因為她也知道,仙兒算是最好講話的了,而她仍覺得難受,如果面對蘇九娘呢?
這個年代,正妻把妾發賣掉,不是什麼稀罕事。
或者蘇九娘不會,但綺霞總歸是覺得害怕,而且她也很清楚,自己在劉瑜心中的地位,卻遠遠不比不上仙兒的。所以她便猶豫了,那劉瑜也便不逼她,以她的個性,留在陳留,反正劉瑜總會保她一個衣食無憂,也不失為一種愜意的人生,至少在這裏,她不用向誰低頭。
上京的道路,相比之於從大名過來,要好走得多。
本來汴京就是這個年代,全世界唯一的大都市,就算有些泥濘,也會有官府抽調青壯來修補等等。所以還沒去到中午,劉瑜一行人,就到了陳州門。
井冰務的太監,看着赤滾滾和石小虎等人到來,馬上就迎了出城門外,劉瑜就是該管的上峰,絕對不可能弄出守門士兵不識劉瑜,加以為難最後劉瑜亮出身份的戲劇衝突。因為劉瑜到了必須得在新舊黨之間選擇和站隊的時候了。
到了這個時候,就是他有這個份量。
有這個份量的人,進入何處,自然有下屬迎送,不可能出現這樣戲劇性的事件。
劉瑜倒沒有在城門處耽擱太久,也沒有興趣在這裏擺官威,聽井冰務太監彙報工作,在馬上回了一禮,示意大家自行退去辦差,就入城而去。入得汴京城,赤滾滾和石小虎都有些傻了,畢竟沒來過這麼大的城市,還是劉不悔領着路,回到了劉瑜那三間挨在一起的小院子。
“相公!”紋着花臂膀的李鐵牛,沒心沒肺地咧着嘴迎了上來。
劉瑜笑着把韁繩遞給他,卻向他問道:“不是讓你也去京兆府嗎?怎麼還跑回來了?京兆府住不習慣么?”
“俺和婆娘合計着,去了京兆府,那邊。那邊俺們象兩個廢人,就懇着夫人,讓我們回汴京來,幫相公看着這房子,總還能派上用處。”李鐵牛憨憨的說道。
不過有李鐵牛夫妻看着三個小院子,入得內去,便能住人,又有李鐵牛的妻子充當廚娘,安排這些人等的吃喝,倒是真的差了劉瑜許多事。
用了午飯之後,劉瑜就叫上劉不悔和赤滾滾、石小虎一道出門去。
劉不悔先過去王府投帖,她現時在京師,倒是頗有幾分聲名的,特別是之前的送信,很多人不避性別,是稱她作“劉衙內”的,所以門房見着她來投帖,倒也不敢索要門包,趕緊去報與王元澤知道。
王雱聽着劉瑜過來,那是高興得不行。
他這個是個眼高於頂的角色,都號稱“小聖人”了,難得有什麼人能讓他看得起的。
劉瑜算是個例外。
因為劉瑜不好賣弄,另外一個,論到數學和邏輯學上,劉瑜對王雱是全方位的碾壓,那是跨時代性的距離。當一個事,兩人相差只差一點,那也許會妒忌,可當兩人的距離,是跨時代性的,那對於正常人來講,是不可能有妒忌的,只會是欽佩。
這也是為什麼王安石會提出讓劉瑜進計廷的一部分原因,因為提到財稅之類,提到數學之類,從不服人的王雱,總是會說起劉瑜,並且是那種五體投地式的讚歎。王安石聽多了,難免也會對此有些印象。
“子瑾,你來得正是時候!”王雱極是高興,奔過來與劉瑜行禮。
“看起來你的身體好了一些,這倒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劉瑜看着他跑了過來,雖有些氣喘,但至少也比之前那弱不禁風要好上許多。
“不悔見過伯父。”劉不悔在旁邊給王雱行了禮,便退到了劉瑜身後。
王雱心情極好,解下玉佩遞給劉不悔:“好,不悔知禮,當有賞。”
說罷他便揮了揮手,示意劉不悔自己去玩,別煩人了,拖着劉瑜,便往府里去了。
王雱本就是這性格,能招呼上劉不悔一聲,也算是極給劉瑜面子了。
不過他一坐下,卻就勸說劉瑜:“你知道,錦繡要出家修道嗎?”
劉瑜聽着,眼中卻有痛楚,王雱盯了他一眼,搖頭道:“我不說你負了她,你心裏便沒有一點愧意?”
“是我的錯。”劉瑜深吸了一口氣,換成千年後,最多也就拉了手,算得了什麼錯?但這不是千年後,這是熙寧年間,他當時不選擇,最後蘇九娘站出來替他選擇,不論他承認不承認,他都對王苘這個女孩,是有虧欠的。
王雱冷啍了一聲,卻是對他說道:“你知道就好,這次不要再鬧騰了,好好進計廷辦差,替大人分憂。到時為兄看着時機恰當,幫你說說,看看讓錦繡到京兆府擇個道觀帶髮修行,也未嘗不可啊!”
“荒唐!”這時外間走廊卻就傳來笑罵之聲。
只聽有人說道:“人各有志,豈能以此相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