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書
“妙妙的肉身這麼奇特的嗎?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司命自是知道林妙妙來歷特殊,說是一介凡人出身,但在他的《凡人命格運簿》(后簡稱:運簿)上查個底朝天,也沒查到她的信息,她像是憑空出現在這個世界的。
當初,黎夜找他幫忙給林妙妙擬造一個凡人的身份,便於納為神妃,走天庭程序時,在天帝和神仙們那裏也有個說法。因遠古大戰遺留,跳出三界不受管轄的情況也不少,出現林妙妙這種情況也不稀奇,他便給辦了。
早知道還有這層內情,說什麼他也不會答應那小妮子帶她來輪迴台啊!還讓他幫忙傳那封《和離書》,看黎夜這個樣子,要看了內容非劈了他不可。
“說,是誰給她出的這蠢主意?”
“這個,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爸爸。”
小五一開口,司命哆嗦着瘋狂自救,“妙妙仙子拿到了佛佗的輪迴印,這……要不你去西方極樂界尋阿彌佛佗問問看?”
黎夜低頭看小烏龜,“你說。”
小五朝司命遞來的破糕點哼了一鼻子,“我之前看到靜靜師傅來見過媽媽,司命也跟媽媽說了好久的話,他們都嫌我小,不讓我聽。”
司命臉色又黃了一截,忙解釋,“神君,我也不知靜靜大師是如何跟妙妙仙子說的呀,妙妙仙子找到我就非要我帶她來輪迴台。若我不應,她就,就……”
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靜靜大師你可別怪我心狠哪!
“說!休要吞吞吐吐。”黎夜可不是個好脾性的人,對於他不在意的人,那是半點兒耐性都無的。
他一手抱着血人兒,一手拎着司命,騰雲離開了輪迴台。
司命像只待斬的雞,眼角掠過重天疊雲,哆嗦着求情,“神君你不是不知道,這要下凡歷劫,如果不走輪迴台的話,只有通過陰曹地府這條路了。可妙妙一直沒修出元嬰,沒法元神出竊去投胎。”
尋常的仙能登入仙籍,都修出了元嬰,要下凡投胎歷個劫啥的就很簡單輕鬆,掐個法訣就能搞定。換了林妙妙這個廢柴仙啊,咳,就十分痛苦了。
“妙妙是仙身,這仙身薄了點兒,走地府這條路輪迴,必須先剔掉仙骨,打回凡身,再……再自戕后,魂魄方能離體,走奈河橋、喝孟波湯入輪迴。那過程,着實不易。以妙妙仙子的性子,讓她自戕……”
沒錯,為了輪迴還得“自殺”一回,是個正常人都可受不了,何況養尊處優25年的林妙妙。
她怕累,怕苦,怕疼,怕流血。
黎夜與她相處這麼多年,對於老婆這嬌氣的習性了解得很,開始還教她仙術,學了幾年,操縱個掃帚都累得要攤上半天,最後只有作罷。
轉眼功夫,黎夜尋遍天界,最後在自己的太宸宮裏,尋到了正坐在蓮花池邊垂釣的靜靜大師。
靜靜大師顯然是一直等着黎夜來尋他。
見面即念了聲佛號,道,“神君,妙妙仙子早前從我處得知,佛佗的輪迴劫可脫胎換骨,再難修的凡胎也能連躍三級得道,即時便可修習諸多仙法妙術,青春永駐。他向我討要多次,想要下凡歷練。
剛好近日太子和太子妃從凡間歷劫歸來,太子妃已經從上仙突破飛升為金仙,法力亦是大增。不日,天帝還要在凌霄寶殿設宴,慶賀此事。我與司命實怕她走地府這條路,故而方去西方極樂境,向佛主討來輪迴印。這……”
黎夜一聽,徹底震怒,喝斥,“胡來!她是我老婆,這麼大的事兒,你們都不吱會我一聲兒,就在背地裏胡亂出這等餿主義,你們當我是死的,還是傻的?”
已經順利逃出“神爪”的司命,縮在角落裏嘀咕,“哎,還不是早知道你這暴脾氣,妙妙才偷偷走的嘛!”
“你說什麼?”這一喝,司命的小脖子又回到了神爪里。
靠,他忘了這傢伙是五爪神龍,爪子不怕不夠用。
小五從黎夜懷裏擦出小腦袋,“爸爸,他們都是壞蛋,是他們逼走了媽媽。嗚嗚嗚……”
完了,這個小□□筒是存心不讓他們活命啊!
靜靜大師懸在半空,依然保持着一片淡定,道,“神君,此事是妙妙自己做下的決定。我等也早勸說過她,她堅持不將此事告你。她說離開后,會留下書信向你說明一切緣由。”
“書信何在?”
那雙烈焰般的豎瞳射了過來,司命縮着脖子,也感覺頭頂電閃雷鳴怵得慌。
媽蛋,他明明已經把這顆雷踢遠了。他憤憤地瞪了眼靜靜大師,就知道這些天天說著普度眾生的臭和尚,全TM的面白心黑,殺人不見血啊!
小五道,“爸爸,媽媽的信……”
司命大叫,“你老婆留給你的信,當然,當然在你書房裏啊!”
下一秒,串在一起的三隻出現在書房裏。
“書信何在?”
書桌上並沒信,放着的是一幅未完的國畫,上面畫著一隻大大的烏龜,長了須和角的那種。
司命趁機做了個手腳,指着一角,“哎,你進來風太大,把信吹地上了,看,不就在書桌下面嘛!”
三隻終於落地為安。
黎夜拿起信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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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親啟
黎夜:我們結縭25載,君重諾守信,賜妙仙身,登天入宮,佩享尊榮。待妙以誠摯,護妙於危言,始終如一,不嫌不棄,妙不甚感激。
然,天地萬物皆有其性,有喜甘霖的魚龜蝦,亦有貪暖噬炎的蜥靈獸。
妙乃人身凡胎,壽歲不過百餘。雖籍入天庭,被奉為仙子,亦心在紅塵,嚮往凡俗生活。
妙自幼嬌生慣養,實在適應不了神君與禽獸為伍、幕天席地、四海為家的粗魯習慣,更不喜好勇鬥狠之徒。近年來,三界戰事不休,妙唯恐某日君在外遭遇不測,妙便成了寡婦遭天界眾人恥笑。
妙憶及凡塵往世,亦十分挂念父母親友,以及妙自幼心儀之人。故請與君和離出界,回歸本源,各自安好。
妙下輪迴台,乃還饋君之仙身神體,君不必挂念自責,就此別過勿尋。
望君他日亦能尋得遨遊天地、共賞日月星河的伴侶。
妙絕筆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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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是什麼留信,根本就是一封《和離書》。
“該死,一派胡言!”
黎夜五指一抓,信紙化為一片齏粉。
在周人反應前,他已經大步出殿,轉眼便不知去向。
書房內的三隻,大眼瞪小眼兒,一時無語。
足過了幾日,才有西方佛子傳來急訊,說戰神黎夜跑到佛主面前大罵一頓,還跟佛主動粗,差點把佛主打飛蓮花座,蓮花座都打缺了一大塊,座下童子全被掀入凈蓮池,幾個勸架的菩薩也被打出佛界,直到佛主拿出一物,再有靜靜大師說和,才勉強平息了這場報復性發泄。
上古大神留下的當世唯一一隻應龍血脈,取名黎夜,睜眼晝,閉眼夜,天生便有執掌天地萬物的能耐,可不是後天神佛仙們可以隨意欺瞞藐視的。
一番鬧騰后,黎夜離開西方佛境,帶着林妙妙的肉身回到自己出生成長的南荒,應龍山,龍堡。用上數件法寶保住肉身不敗后,他拿出佛主給的那件法寶,輪迴鏡,在鏡中滴下林妙妙和自己的血,口中默念佛主教的法訣,雙手迅速結出六角星印,隨便身形虛化成一條龍影,注入輪迴鏡中。
佛主說,用此輪迴鏡下界尋林妙妙轉世,可直接托胎於林妙妙身邊,方便護持。
待黎夜再睜眼時,便是在一間茅坑中?!
只可惜戰神大人並無所覺,只見得一片烏漆抹黑,四周有奇怪的響聲,直到有什麼物什從頭頂掠過,他方才感覺到背生雙翼的熟悉感,立馬震翅飛起。
戰神大人是應龍之子,天生背生雙翼,這方面操作十分熟練,很快便升至高空,期間還撞到了同類。
他還沒適應好新身體,又聽一聲門響,腳踏聲,悉簌聲,接着“卟卟”兩聲,莫名有點熟悉,一眾同類哇哇大叫着“快閃,大黃來了”。
大皇是啥?難道是人間的皇帝?
戰神大大完全摸不清情況,出於本能也跟着往一旁閃躲,險險躲過了從天而降的、大團不明物體,驚異中,下方還有飛濺物相呼應,一時間接天連地,稀哩嘩啦,混亂一片。
待他跟着一眾同類飛出洞天,飛至高空,終於見得一片天光,尋了處木頭疙瘩停歇,回頭一看究竟時,只看到一個大大的光腚,伴着那人陣陣響屁,瞬間沖開了戰神大大的靈台。
該死的,竟然是茅廁!!!
頓時所有的感官都回到了身體——茅廁,大便,臭死個人,哦不,是個神都要被熏死了。
嘖嘖嘖,箇中滋味,無以言表。
“佛主,靜靜,司命,這筆帳,本神君記下了!”
死亡詛咒了送出,戰神大大終於飛離茅廁,去尋他的小娘子了。
想他一介戰神,屍山血海都過來了,還會被一坨屎尿給糊住了,待他尋回老婆,再回西天佛境報仇,所有涉案人等,一個都別想跑。
彼時,正在缺了角的蓮花台上打坐的西方佛主,眉尖動了。
彼方,正在星館裏商量事情的靜靜大師和司命星君,齊齊一哆嗦。
司命問,“二靜,佛主給的輪迴鏡,沒什麼問題吧?”
靜靜垂眉,“沒有。不過,佛主說,入這個輪迴的試練者經歷的劫難,比起你運簿上的要艱難數倍不止。佛主當年吃的苦,是天道所設。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苦難和劫數是沒有直接因果輪轉的,全由試練者的心魔所至。”
司命一聽,臉都要垮了,“天哪,這麼難。那,那妙妙她能渡幾劫,不會連一劫都過不了,就,就魂飛魄散……”他直接轉身就走。
“司命,你要去哪?”靜靜大師抬眸,眼下他們正在司命星君的精舍中,通過觀世鏡,察看林妙妙在人間的輪迴情況。
司命只覺面前空間扭曲,再定睛自己仍站在原來的位置。
靜靜大師的空間能力登峰造極,天庭中除了黎夜那條暴龍,沒幾個人能與之相抗。
他一臉的生無可戀,“我還能去幹嘛?我得去尋我家老大南極大帝,興許藉著他的面子請老君出面,能保着俺的小命兒。”
靜靜大師依然一臉淡定,“妙妙仙子身負龍魄,不必擔心她的神魂受損。倒是神君殿下這邊,許會有些麻煩。”
“什麼麻煩?”司命直覺要完,“我說你別話總說一半,故意急死個人好不好!”
靜靜大師慢悠悠道,“神君欲同太子殿下一般,陪太子妃歷劫,恐怕不易。這是佛佗的輪迴盤,不是司命你寫的凡間運簿,文辭有序。你可以給太子和太子妃大開方便之門,隔着千年時空也能見面。但神君入了佛主的輪迴盤,是以血盟與妙妙仙子結契為代價,托胎與經歷必受妙妙仙子影響。根據輪迴劫的規則,他不能動用任何神力,只能憑藉自己拖胎的力量,幫助妙妙仙子渡劫。”
“嘖嘖,別啰嗦那麼多,說重點啊,老兄!”
“神君會轉生成什麼,就很難說了。”
嘎?什麼意思?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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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個坑,神君都跳了,這是真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