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徐時九本來以為，自己這一番舉動之後，林昕憶會搬走的，可是實際上卻和她想像中的結果有很大的出入，別說離開了，林昕憶所有的東西都已經在一樓最安靜最大的房間裏安置好了。
住下來，已經是鐵上釘釘的事情了。
“小憶眼睛還疼不疼啊？有沒有還覺得難受，要不要姐姐叫醫生給你看看？”徐曼玥把林昕憶當成妹妹一樣，下意識就用平時對小九時候溫和的態度去對待。
“……姐姐不用擔心，我沒事。”林昕憶抹了一把臉頰的淚水，看着徐曼玥擔憂的眼神，搖搖頭，小臉上重新寫滿了堅強，如果不是眼淚還沒有干，眼眶還有哭過的紅，大概誰也不敢相信這孩子前不久哭過。
哭過一場，林昕憶覺得這些天來像是有一塊巨石壓着的一顆心稍微能夠喘過來一點氣了。
徐曼玥看着強裝一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的小Omega，再一次誠懇道，“對不起，是姐姐沒有教好小九，讓你受傷了。”
徐曼玥對於她這個妹妹也是徹底沒有任何的辦法，不過她了解小九，剛才看似隨手拿起來的小毛絨熊是她刻意的，大概就是在心裏想着這個東西沒什麼傷害，只是沒想到會沖小Omega的眼睛去，這個時候恐怕是躲回房間鬱悶去了。
“姐姐，我比她大，我不會和她計較的。”林昕憶在心中不停安慰自己，徐時九比她小一個月，是妹妹，不能計較。
其實如果真說要計較，林昕憶覺得自己這個身份根本就沒有那個資格。
本就是打擾了別人家庭的人，在這裏她是外人，現在她還沒有任何能夠獨立生存的技能，如果這家人不高興不開心了，一個念頭把自己趕出去了，那麼……
林昕憶無法想像之後會如何。
“好，小憶真乖，姐姐去看看小九，你去房間看看喜不喜歡那樣的佈置。”徐曼玥笑道。
“好。”林昕憶乖乖應下，然後便下樓了，不過……徐時九明明腿腳不便，為什麼不住在一樓，反而住在二樓呢？這不是很不方便嗎？
徐曼玥走進小九房間的時候，徐時九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蒙在被子裏頭，而輪椅和床有一定的距離，至少小九在床上伸手夠的話，肯定是夠不到的。
“是不是又摔了？”徐曼玥一看這輪椅和床的距離，就知道小九肯定是又着急了，這一着急小九就容易摔的。
“……”徐時九悶不吭聲，林昕憶捂着眼睛的模樣卻沒有從腦海中消失，那委屈的哭聲更是在耳畔中迴響。
Omega都是柔柔弱弱的，不知道她有沒有事情，姐姐經常和她說Omega和Alpha之間有多大的區別，經常念叨她要做一個有擔當的Alpha。
不不不，徐時九用力搖搖頭，咬緊牙關，她才沒有關心林昕憶，她才不會關心。
徐曼玥坐到床邊，伸手拍了拍那鼓鼓的一團，眼裏滿是着急和擔憂，“小九給姐姐看看，是不是又咯到腳了？疼不疼啊，前不久才咯到過，青了一片沒好，今天是咯到哪裏了？”
“不要姐姐管。”徐時九賭氣。
何況她這廢腿反正也感受不到什麼，摔多少次也不會覺得疼，姐姐總是擔心她摔了，總是擔心她咯到腿，其實根本沒必要。
疼不疼……
她這雙腿，怎麼還會感覺到疼呢。
“……”徐曼玥被徐時九這一句話堵得心口發疼，眼眸中瞬間一絲的滄桑和迷惘，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又立刻連連搖搖頭，似是想把自己腦海中突然浮現的想法甩掉。
“小九真的不理姐姐了？”徐曼玥故作難過，失落地垂頭，低聲說道，她就不相信了，這樣了小九還不理她。
“……”徐時九沉默，黑暗中的那雙眸子滿是糾結，要理嗎？還是不理？不理吧……可是姐姐好像真的傷心了，理吧……她又太沒面子了。
“小九？”徐曼玥抓住被子，試探地拉了拉，輕易拉動的時候她便清楚小九這是選擇了理，她的戰術還是挺有用的。
被子被拉走之後，徐時九就暴露在空氣之中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姐姐的眼睛看，沒瞧出什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是被姐姐給騙了。
“姐姐騙我！”徐時九惱羞成怒，就要拉被子再把自己蒙起來。
“姐姐哪裏有騙你。”徐曼玥笑道，絲毫不留情地把被子一把拽過來，放到床的角落處。
徐曼玥知道徐時九在顧慮什麼，她是在顧慮自己這些舉動那些話，會不會勾起她心裏滔天的自責和愧疚，會不會勾起她心裏沉寂的痛苦，會不會真的讓她很難過很難過。
只是……
痛苦何時有停止過的對她的折磨，自責和愧疚就如同人的影子一樣，影子是不會消失不會離開人的，而那痛苦、愧疚和自責就如同那鮮血淋漓的心的影子，已經生根，早已紮根，一輩子……
也不可能離開，一輩子也不會好過。
內心痛苦着，表面要笑着，這樣子小九才不會擔心她，才不會和以前一樣明明自己就已經很痛苦了，還要小心翼翼地照顧她的情緒。
“快給姐姐看看，傷到哪裏了？”徐曼玥輕輕拍了拍小九的大腿，哪怕知道小九雙腿沒有知覺，但是徐曼玥的動作卻是輕得不能再輕。
徐時九聽後有些迷惘，雙手撐在床上，用力支起身體，仔細去瞧自己的雙腿，朝姐姐眨眨眼，滿眼的無辜，“我也不知道咯哪裏了。”
“……你呀。”徐曼玥輕笑着，仔細去看，心裏卻是一痛。
如果不是她，小九也不會變成這樣，媽媽、媽媽也不會離開；如果不是媽媽趕回來給她過生日，就不會有那一場車禍，一切也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更加不會有受害人。
那一場車禍，毀了的不僅一個家庭，而是兩個家庭。
而徐曼玥的心裏始終就壓着這一塊大石頭，始終不得安寧和輕鬆。
“姐姐……”徐時九突然叫道。
“嗯？”徐曼玥連忙收斂自己的情緒，要是叫小九看去了，肯定覺得難受。
“那個小孩怎麼樣了？”徐時九到底忍不住問出聲，眼睛那麼脆弱，Omega那麼脆弱，她那麼一砸，那Omega該不會出什麼事情吧？眼睛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小孩？”徐曼玥忍俊不禁，“她可比你大一個月，是姐姐。”
“不管，Omega看起來好小，我才是姐姐。”徐時九紅着臉說道，努力想要顯得自己有氣勢一些。
“小憶沒事，滴點眼藥水就好了。”徐曼玥知道小九這別彆扭扭的態度和言語，就是在擔心小憶。
不過倒也是稀奇，是因為小憶是頂級Omega的原因么？所以散發出來的信息素會讓小九暴躁的Alpha信息素安定，所以才沒提要把小憶趕出去的事情？
之前找來的那些Alpha和Omega可無一不例外被小九給轟出去了，這一次卻是不一樣。
“那她什麼時候離開。”徐時九問道，那雙眸中的情緒卻很是複雜。
“……”徐曼玥無奈，剛才她還在想小九這一次對Omega的態度那麼不一樣呢，還在想小九怎麼不趕人家離開，結果下一秒小九這傢伙就把趕人離開的話說出來了。
“小九，你讓她去哪裏啊？”徐曼玥語重心長地說道，“回去孤兒院，被那些孤兒院的孩子看笑話？我和孤兒院那邊的了解過了，小憶本來就不是很合群，要是又回去的話怎麼可能融入得進那些孩子裏邊？”
“……”徐時九默不作聲，徐曼玥說的那些所謂的可能，的確是讓她心裏頭一顫一顫。
都說Omega嬌貴，林昕憶好像還和普通的Omega不太一樣，會不會更加嬌弱？要是趕回去孤兒院的話……融入不了那些孩子裏，要是被嘲笑的話，林昕憶會不會偷偷哭？
……
一想到那些可能性，下定了決心要趕走林昕憶的徐時九心裏就有了巨大的動搖。
“小九，你也不想看到小憶那樣子的，對不對？”徐曼玥循循善誘，不過對於這件事情徐曼玥其實沒有太多的把握，畢竟之前的那些孩子都沒有一個被徐時九留下來過。
“我不想看見她。”徐時九抱住自己，翻了個身，把臉蒙在了枕頭裏，不叫徐曼玥瞧見她滿面的自卑和掙扎。
“那意思是，可以讓小憶留下來，是嗎？”徐曼玥又問了一遍。
“是。”徐時九點頭應了，只是那埋在枕頭的小臉卻始終沒有揚起來。
林昕憶是還沒有看見她的額頭上可怖的傷疤，要是看見了肯定會嚇得後悔留在這裏的，可是……可是留在徐家只是被她嚇嚇，若是回了孤兒院很有可能會被孤立會被嘲笑，這樣想想……
就知道林昕憶是不會離開徐家的。
現在的徐時九沒想到，等未來的一天林昕憶有能力能夠從徐家獨立了，要離開徐家了，想方設法挽留的人會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