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上午,大課間。
穆夏接到班長通知,讓她去趟輔導員辦公室。
彼時,她正和樂倩坐在陽台‘蒸小龍蝦’,身上能看到的地方全是紅的。
聽到班長的話,兩人如釋重負,火速離開陽台跑去了工科樓。
輔導員見穆夏過來,為難地說:“穆夏啊,你應該知道,咱們學院保研的標準一直非常嚴格,偏偏你在這個節骨眼出了嚴重的bug,老師就實話和你說了,下周的面試,你參不參加都是一樣的結果,李院長的意思是直接放棄吧,以你的成績,自己考肯定也能拿全額獎學金,到時還是安排你跟陳教授,你覺得怎麼樣呢?”
穆夏沒怎麼覺得。
來之前她就猜到輔導員會說這件事,可真聽見她明確告訴自己保研沒戲,心裏還是有點難受。
一個人為的重大bug,就這麼輕易地抹殺了她過去兩年的努力。
算了,反正考研也不是她的本意,要不是教授一直念叨,她根本不會去參加保研的筆試,現在這樣剛好。
接下來,一心想想工作賺錢的事吧。
昨晚那趟錢花得有多爽,她現在體會到的生活疾苦就有多深,再不想辦掙錢,她連泡麵都沒得吃了。
“倩倩。”穆夏出來,叫了聲趴在圍欄上的樂倩。
樂倩立馬拋棄正在視頻的男朋友,跑過來問:“老師找你什麼事?”
穆夏挽着她的胳膊,故作自然地說:“保研名額被取消啦。”
“我去!你幹嗎不和老師說清楚?”樂倩氣憤難平,“韓書顏做了那麼不要臉的事,為什麼是你被取消保研資格,那她的筆試成績豈不是要成第一了?”
“就這樣吧。”穆夏搖着頭笑,“兩年不是兩天,她不仁,我不能不義,再說了,狗咬我一口,我再咬回去,那我和狗有什麼區別?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和她一旦撕破臉最難看的會是教授,他特別忌諱同門內鬥,我不想讓他失望。”
“那你就這麼算了?”樂倩打死也接受不了。
“你看我像是會吃啞巴虧的人嗎?”穆夏微微笑,表情異常之友善,“如果只是感情問題,那OK,合則聚不合則分,我沒什麼怨言,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動我的代碼,要是真的影響驗收,不單單是我保研沒戲,大師兄留校,師姐直博,還有劉師兄出國交流都可能受到影響,這個責任我真的擔不起,也不可能擔,是誰的,誰就該為此買單。”
樂倩第一次見穆夏露出這麼有‘心機’的表情,有點心疼,又有點興奮。
靜默幾秒,她朝穆夏豎起兩根手指,語氣堅定,“就該這樣,沒生軟柿子的命,就別裝軟柿子那份慫,我支持你!”
穆夏一笑,熟練地和她對上手指,“放心,該還給韓書顏的,一樣都不會少。”
————
見完輔導員,兩人結伴去了實驗樓。
大四第一學期還有幾門課要上,主要集中在選修課,課時量不大,多是實驗,十來節就能結課。
今天就是圖像處理的大實驗課考試。
考試課題比較難,一直持續到了下午。
下樓離開的時候,教研室大師兄突然火急火燎地打電話過來,讓穆夏幫忙去南門拿下裝訂好的博士論文。
她想着反正也沒事就答應了,誰知道從打印店一出來就看到韓書顏站在一輛黑色的車前,隔着半開車門和裏面的人說話。
車裏的人被擋着,穆夏看不清,只知道韓書顏和那個人說話的時候姿態放得很低,和以往對自己不冷不熱,甚至略帶煩躁的態度相差甚遠。
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韓書顏滿臉委屈地關上後門,坐上了副駕。
一閃而過的空隙,穆夏看到後排坐着的是個女人,從衣着打扮和坐姿氣質來看,跟韓書顏之前描述的那位從小暗戀着的白月光很像——成熟穩重,事業有成。
嘖,這是打算無縫對接?
可怎麼連個同坐都混不到?
穆夏撇撇嘴,第一次為自己這兩年的付出感到不值。
感情她還是食物鏈最底層的那隻啊,當真應了韓書顏之前那句‘低聲下氣’。
韓書顏上車后,穆夏沒再多看,只在車子駛離前掃了一眼。
視力太好,看到了車牌,S521S。
呀,白月光還挺有儀式感么,車牌里都藏着521,就是不知道韓書顏能不能把它據為己有。
估計不行,精明的女人哪會兒看不出來韓書顏是顆什麼菜,要是這樣還能在一起,那她必須祝福一句——真愛無價,願天下有情人終成失散多年的姐妹吧。
不過可惜了,她的願望註定落空。
車上,韓書顏正襟危坐,敬畏地叫了後排的女人一聲,“姑姑。”
女人膝頭放着超薄筆記本,線條明晰的手腕上有一圈明顯青紫。
如果這一幕被穆夏看到,她可能會當場表演吞劍。
韓青時回復完郵件,合上電腦放在旁邊,一抬眸,眉眼間儘是冷清之感,“大四課程少,沒事了多回家陪陪父母,不要等着他們想你了打電話往回叫。”
韓青時說話語速不快,語氣里也沒有明顯的訓斥,但韓書顏對她,就是不敢和在父母面前一樣肆無忌憚。
這個姑姑從小就沉穩內斂,被眾星捧月着長大,大學沒完全畢業直接接手GN,那時候太爺爺剛過世,GN人心渙散,正是多事之秋,她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愣是憑一己之力抗住壓力,讓GN重新回到正軌,城府之深,手段之硬可見一斑。
往後時間越久,那種迫人的強勢在骨子裏埋得越深。
韓青時甚至不用說話,周圍的人就會自覺看她的臉色。
就像剛才,自己不小心看到韓青時的郵件,不用等她說話,她就主動道歉來了前座。
這只是其一,韓書顏之所以會忌憚韓青時,還有另一個很主要的原因——她的成績太出色了。
韓書顏從懂事起就被父母和老師拿來同韓青時對比,永遠比不過,即使她已經足夠優秀,收穫的依然只有一聲‘哎,還是不如你姑姑’。
那種心理陰影根深蒂固,久而久之,畏懼韓青時就變成了一種本能。
要不是這樣,她應該也不會去招惹穆夏。
穆夏就像另一個韓青時,不需要多努力就能把她壓得喘不過氣。
見韓書顏當著自己的面走神,韓青時眉心微斂,加重了語氣,“沒聽到我說話?”
韓書顏如夢初醒,連忙點頭,“聽到了,我以後一定經常回家。”
韓青時沒再應聲,車廂里一片寂靜。
回到老宅,韓書顏的父母——韓明哲和楊炎夫婦已經讓人備好了晚餐。
兩人同是樂團首席,一年到頭基本全在飛世界各地巡演,很少有機會安心陪幾天家人。
這次難得有時間,就打電話讓韓書顏回來一趟,想想又心疼她自己坐車辛苦,這才讓韓青時提前下班去接了趟,不然她也不至於浪費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去‘伺候’這個和自己並不親近的侄女。
餐桌上,韓明哲沒有太多講究,邊吃東西邊和韓青時聊工作,楊炎則一心對女兒噓寒問暖,生怕她在學院受一丁點委屈。
可能是太久沒感受到父母的關心,韓書顏沒忍住說了自己能以排名第一的成績拿到保研名額的事。
楊炎頓時喜上眉梢,“青時當年是本碩連讀第一吧,顏顏現在保研第一,這回總算趕上你姑姑了。”
韓明哲也罕見地放下嚴父形象,誇了韓書顏兩句,唯獨韓青時沒有說話。
韓書顏心裏沒底,怯弱地問:“姑姑,我保研成功,你不為我高興嗎?”
韓青時放下筷子,拿起餐布在唇上輕點,而後抬眼望向韓書顏,“之前不是說有些筆試發揮失常,考了第二名?現在面試還沒開始,怎麼那麼肯定可以以第一的成績保上研?”
韓青時的問題一針見血,韓書顏心裏一慌,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下,強自鎮定地說:“第一名在項目里犯了重大過錯,被取消了保研資格,我恰好知道怎麼修復那個問題,能解燃眉之急,這個會算作加分項,再加上我本身的排名不差,拿第一是十拿九穩的事。”
“是嗎?”韓青時笑着反問,明明該是玩笑的態度,卻透着一股不容忽視的壓迫感,“我怎麼聽陳教授說那孩子早就發現問題,也做了優化,是有人故意刪她代碼才造成的失誤?”
“啪!”韓書顏手裏的筷子沒拿住,掉在了地上,嘴唇泛着白,努力想笑卻笑不出來的表情非常怪異。
這一反應間接證明了一些東西。
昨晚穆夏委屈巴巴說這件事的時候,韓青時就動了找陳德平證實的念頭,不想今天太忙沒顧得上。
剛韓書顏的話正好和穆夏說的那個‘她’對上,至此,韓青時還是想給韓書顏一個機會,誰知道她稍微一試就有了結果。
“顏顏,爭第一要憑真本事。”韓青時直截了當。
韓明哲夫婦不明所以,韓書顏則心知肚明,一時惱羞成怒,站起來大喊,“就算沒有這件事,我一樣能保研成功!”
韓青時挺直的背部靠向椅背,面冷如霜,“但不會是以第一名的成績。顏顏,你長這麼大,沒人教過你用非常手段給自己換取榮譽。”
“!”韓書顏力氣喪盡,頹敗地跌坐回去。
到這會兒,韓明哲夫婦總算有點明白是怎麼回事,兩人臉色極為難看,但畢竟是家事,有韓青時在,不好當面發作,只能硬忍了下來。
韓青時沒那麼多顧慮,她怎麼想就怎麼說了出來,“去道歉,和老師說明情況,讓學院回復她的保研名額。”
“姑姑!”韓書顏難以置信,“你是我親姑姑,怎麼能向著一個素未謀面的外人說話?承認這件事,我還怎麼在學院裏待啊?”
韓書顏不知悔改的態度讓韓青時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差。
韓明哲深知這個妹妹的脾氣,從小到大,別說是晚輩,就是長輩都沒人這麼和她說話,他擔心韓書顏一鬧,事情越發無法收拾,不得不站出來調停,“青時,小孩子不懂事,這次就算了吧,我和楊炎下來會好好罵她。”
韓青時父母過世得早,她那時候還小,韓明哲主動擔起了長兄如父的責任,她感激他,要是換做其他事,她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這次……
韓青時站起來,冰冷目光壓不住陰沉眸色,“算?怎麼算?她的錯要另一個無辜的孩子替她買單,那孩子欠她什麼?”
語畢,韓青時毫不猶豫地離開了老宅。
不久之後,她回到自己的住處,獨身站在陽台上吹風。
回來的路上,韓明哲和楊炎先後打了三次電話,無一不是在替韓書顏求情,到最後連GN都搬了出來,說萬一事情傳出去,會連累GN的形象,GN有十幾萬員工要養,經不起有心人趁機落井下石。
韓青時要是怕這些,根本不可能在二十齣頭的年紀撐起這麼大一個GN,她顧忌的,是和韓明哲的關係。
最終,韓青時還是撥通了助理趙嘉卉的電話,對這件事做出妥協,“以GN定向人才培養為由,在A大計算機學院加一個保研名額。”
趙嘉卉,“人選怎麼定?”
韓青時,“給專業綜合第一,穆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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