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電梯裏的人順次往出走,轎廂隨之上下輕晃。
穆夏腳底發軟,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
就那麼貼着韓青時。
呼吸輕如細羽,心跳快如擂鼓。
很快,人下完了。
韓青時在一片寂靜出聲,“到了。”她的聲音不重,像琴箏的低音,沉緩又悅耳。
穆夏瞬間醒神,觸電似的側身到旁邊,渾身發燙。
另一邊,張遲剛在回樂倩的信息,沒留意旁邊發生了什麼。
這會兒看到穆夏表情怪異,疑惑地問:“木木,你臉怎麼這麼紅?”
“有嗎?”穆夏用發涼的手背碰碰臉頰,咬字含糊,“可能熱得吧,這家電梯實在太難坐了。”
說完,穆夏直接悶頭跑了出去,留下張遲滿頭問號。
星級酒店的電梯再差,能差過教研室那個老古董?
他還在校那會兒也沒聽穆夏吐槽過教研室的電梯啊。
張遲想不明白,就此作罷。
視線一轉,看到韓青時正直直盯着穆夏離開的方向,擔心她會怪穆夏不打招呼跑出去的行為很沒禮貌,遂上前一小步替她解釋,“韓總,您別介意啊,木木今天有點不舒服才會這麼莽撞,她平時不是這樣的。”
韓青時不語,平靜地看着前方倉皇的背影片刻,無聲攥了攥手。
掌心濡濕一片,很不舒服。
耳後熱意也似乎格外執着,人已經跑了那麼遠,還是久久不散。
不過一瞬,韓青時斂了心神,說:“都是開發出身,不用太在意細節。”
張遲跟在韓青時旁邊往出走。
多聊幾句,發現她不在工作場合的時候還挺平易近人,於是一直保持着話題沒有中斷。
兩人有問有答地往裏走。
拐過彎,突然被幾乎和盆栽融為一體的‘人行雕塑’擋住了去路。
“木木?”張遲驚疑,“你不是先走了嗎?”
穆夏抬頭,尷尬目光掠過韓青時立刻躲開,耳尖泛着紅,可憐巴巴地說:“我不知道在哪個包廂。”
“錚哥不是在群里發了?”張遲想起什麼,‘哎呀’一聲,抱歉地說,“這幾天光忙着做方案,忘記讓你加群了,一起過去吧。”
穆夏心說你還不如讓我去死。
話在嘴裏打個圈,悶聲道:“奧。”
三人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很快找到包廂。
裏面的人已經坐好。
閆偉留了主座給韓青時,另有兩個隨機位,穆夏和張遲坐。
離主座很遠。
穆夏一看,心裏樂開了花,面上還要裝一副出無所謂的樣子,不緊不慢地往過走。
全員坐定,正式開席。
穆夏這兩年跟陳德平做過不少項目,免不了要陪各研究所、企業領導應酬。
她別的沒學會,就一條餐桌文化記得牢——女孩子出來應酬一定要滴酒不沾,誰勸讓誰滾蛋。
這條餐桌文化從她進教研室第一天,陳德平就耳提面令,要她一定牢記。
所以她這兩年也就在和教研室人吃飯的時候喝點小酒,其他時候都是飲料。
今天她本來也打算這麼干。
但如果掌握着她經濟命脈的人開口,那是不是就得另當別論?
“小穆,別忘了給韓總敬酒啊,GN可是你們這個專業最好的選擇,難得現在有機會見到韓總本人,一定要好好表現表現。如果能把韓總哄高興,她給你走個後門也說不定啊。”閆偉笑道。
他這話很明顯是玩笑,大家自然只當一樂子聽,但既然已經說出來,穆夏這杯酒不敬也得敬,畢竟兩人的身份差距在那兒擺着。
穆夏端着酒杯起身,往韓青時那邊走。
離開辦公室,韓青時身上少了些嚴謹,這會兒隨性地靠着椅背,表情還算溫和。
她的外套在開席之前已經交由服務員拿去妥善保存,此刻上身只着一件質地精良的白襯衣,領口解了一顆,袖子稍挽,伸手拿杯子時能看到骨肉勻稱的手腕。
“韓總,我敬您。”穆夏躬身道。
韓青時開始之前明確表示過自己等會兒要開車,不能喝酒。
她端起剛滿過的茶杯和穆夏輕碰。
“叮!”
穆夏站直身體,仰頭一飲而盡。
韓青時餘光看到,不着痕迹地皺起了眉。
一桌子人都在起鬨穆夏是女中豪傑,沒人留意到韓青時細微的表情變化,倒是閆偉眼尖地發現了她手腕上的醫用膠布。
“韓總,你這手怎麼回事?”閆偉問,“扭到了?看着有點發青啊。”
青?
穆夏耳朵豎起來,悄咪咪朝韓青時的手腕看了過去。
……
不會是她那天晚上弄出來的痕迹還沒消吧?
穆夏巴巴地抿着嘴,在心裏瘋狂祈求韓青時放她一條生路。
可惜韓青時並沒有聽到。
她將茶杯放回桌上,一手握着細瘦腕子,慢條斯理地轉了轉,“前幾天出門,被只受了委屈離家出走的小狼狗盯上,撓的。”
“???”穆夏一口酒卡在嗓子眼,憋得脖子發紅。
張遲離得近,忙抽了兩張紙拿給穆夏,擔心地問:“沒事吧?”
穆夏擺擺手,想咳不敢咳,難受得直冒眼淚珠子。
實在憋不住了,穆夏把酒杯塞進張遲手裏,硬撐着擠了句,“我去趟衛生間。”然後匆匆跑出包廂。
她一走,這個不為人所知的小插曲也跟着結束。
閆偉發揮他多年銷售練就的嘴皮子功夫,一個話題接着一個話題跟韓青時聊。
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商場百態,韓青時均能應對自如。
又是一個關於近期股市的話題結束,韓青時站起來說:“失陪一下,您慢用。”
閆偉笑着點頭,“請便。”
韓青時出了包廂,徑直往衛生間方向走去。
此時距離穆夏出來,已經過了近十分鐘。
她正站在洗手台前,一臉絕望地控訴電話那頭的樂倩,“你這個騙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樂倩還沒從震驚里回過神,吶吶地反問:“所以,頭牌其實是GN老闆韓青時,而你,和韓青時上床了?”
“樂倩!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我順着電話線爬過去咬死你!”
“我不信,電話從有線改無線多少年了都,你想爬也沒得爬。”
“嗚,樂倩,你沒有心。”
“我有我有,你容我再捋捋啊。”
樂倩在那頭自言自語。
忽地驚叫一聲,說:“木木,你竟然把堂堂GN老闆拐上床了!牛逼!我宣佈,從今天你就是我唯一崇拜的人了!”
穆夏聽到這裏已然放棄掙扎,面帶微笑地說:“樂倩,絕交吧。”
樂倩急忙挽留,“別啊,你已經成功勾起了我看戲的心,中途跑路我怎麼辦。”
穆夏崩潰,“可是真的好想跑啊。”
“啊這……”樂倩良心發現,感受到了穆夏的痛苦,試探着問,“你現在在哪兒呢?有機會跑不?”
穆夏想說自己在衛生間躲着,要跑不過分分鐘的事。
一抬眼,看到鏡子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綽約身影,話定格在了嘴邊。
韓青時不緊不慢地走近,沉靜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鏡子裏那雙錯愕的眼睛。
走到身後,韓青時忽地靠近。
撕了膠布后青痕依稀可辨的手腕抬起,以指尖輕碰穆夏因為喝酒而微微酡紅的臉頰,淡聲說:“做完了跑,再見面還跑,穆夏,你就這麼喜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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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