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東方 第五十三章 敲門磚
自古以來,義軍起義,最怕朝廷招安,令義軍從內部瓦解。加之一旦起義軍隊遇到較大的阻力,在朝廷的招安面前,許多隻為搏一時利益之人,往往會在面對朝廷的招安令時而心智動搖,甚至出賣一路出生入死的兄弟。梁山好漢與朝廷對抗多年,終究抵不過朝廷的招安誘惑,宋江帶着眾梁山泊英雄一心接受朝廷的招安,將那些不願意與其同流合污的生死兄弟逼走害死,令一干英雄走向末路。
因此千年以來,少有起義軍能夠成功的,尤其是農民起義軍,缺乏組織信仰,缺乏共同的堅定理想,以及嚴明的軍紀,一支農民組成的義軍,很容易喪失自我的團結性。再有外部的威壓加誘惑,就能令這些盲目的義軍分崩離析。
薛子墨一開始就擔心過趙開山所率義軍可能出現如此問題,畢竟就薛子墨所知,南宋一整段時期,中原之地,漢人的義軍抗金起義從不間斷,然而能夠成功的,只在少數,往往都是如星星之火,瞬息而滅。或是只能躲在窮山僻壤中,苟延殘喘。面對金國的強大軍力,那些金國境內的起義軍隊,就宛如幾隻螞蟻在對抗一隻強壯的大象,沒有後援的他們,孤軍奮戰,如何能夠抵得上金國一國國勢正旺的強大後援。
所有的義軍其實都在期待一件事,那就是有朝一日,南邊的宋國能夠看到中原之地的漢人的愛國抗金之心,能夠早日出兵北上收復故土,至少也要出兵將他們接回去。然而薛子墨怎麼會不知道,那個還留有半壁江山的南宋,被金國的強勢打趴下后,再也沒有勇氣與之對抗了。為了能夠在金國面前搖尾乞憐求得議和,朝堂中一些奸佞臣子不惜自斷手腳,也要阻止國內傾向抗金的聲音。
為今之計,趙開山所部已經亂了起來,自顧不暇,自己等人若是還去麻煩於他,不僅他幫不上忙,反而會令局勢更加危急,煙雲寨的人過去也將會面對危機重重,變幻詭譎的局面。
陳伍讓人將消息送回來,自己卻暫時帶着幾個人留在了趙開山的軍營里,他希望在這裏觀看局勢,若是局勢變化,他也可以第一時間將情報傳達出去,好讓在外面的韋舸及時作出應對。
陳伍的做法是對的,只是他卻將自己置身在了危險的漩渦之中。然而在這樣的危急局勢之下,也沒有比這更加妥善的處置之法了。
韋舸將來人帶回來的信箋放火上點燃,然後對薛子墨道:“薛公子,我煙雲寨眾人的安危,何去何從,或許只能看你家曹護院,能否將我們的大當家安然帶回來了。”說完,已至中年的他,對着薛子墨深深地彎下腰身。
薛子墨趕忙攙扶,對這個煙雲寨的大管家人物,還是非常敬重的,在薛子墨關押期間,他多次來探視過,並多次囑咐手下人不可委屈了薛子墨。雖然隻字不提放薛子墨出去的事,但是對於薛子墨的其他要求,他還是會盡量滿足的。否則也不至於薛子墨在牢中能夠呆得如此舒坦。
而韋舸確實也是一個心思玲瓏,見多識廣的老人,他是追隨前任寨主一起打理過煙雲寨的人,對任家更是忠心耿耿,前任寨主任千仇走後,在韋舸的一力扶持之下,才令任含嫣順當地坐穩了煙雲寨的寨主之位。若非如此,任含嫣大大咧咧的性格,早就讓一些心懷雜念之輩算計也未可知。
此次任含嫣下落不明,最擔心,莫過於眼前這位中年人。
“韋管事不必過於擔心,我相信任寨主宅心仁厚,心地善良,且一身武藝高強,加之我家曹護院等人的一身本領,定能安然逃脫。”薛子墨寬慰道,“為今之計,是要想好何去何從,這孫莽帶着這裏的三千義軍去騷擾了一下金人,如今慘敗而歸,我看軍營中的士氣低落,可不是好兆頭。況且金人也不是傻子,這山中並不絕對安全,只要金人不怕損失,決心要滅掉這裏的義軍,那麼金人軍隊不日便會趁着新敗義軍的時機,趁勢進攻入山,到時此地便是危如累卵之地,不可久留。”
“薛公子說得沒錯,只是如今我們不到三百的寨民,有半數都是老幼婦孺,且離開煙雲寨后,更是不知何去何從……”韋舸看了看營帳外的寨民,低聲嘆道。
如今山東之地,益都府一塊,全是金人的軍隊,想要帶着這些老幼婦孺突圍出去,都是一件困難之事。更何況,如今的天下,除了遠在江南的宋朝,中原何處可以真正安身呢?
薛子墨見狀,斟酌道:“韋管事,或許有一地,你們可去,只是路途有些遙遠,但並非沒有希望。”
韋舸聞言,驚詫之中又有些驚喜:“是何地方,薛公子快快說來,只要是一個可以安身的去處,我們這兩百多人,怎麼都是要去拼一拼的。”
薛子墨見狀,才壓低聲音鄭重地道:“即墨往南之地靠海之處,東靠牢山,西臨膠州海域,南邊是出海口,在這牢山腳下,是一片平坦開闊之地。只是原本此地生活的人並不多,未有城鎮聚集。然而此地在我看來,是一塊難得的寶地。此地地處偏僻,金人關注不多,人煙稀少,不容易走漏風聲。且東靠山,西靠海,食物不缺,正合你們的安身居所之地。”
“我稱此地為青島,為日後青雲直上之意。然而此地雖好,一切都需你們自己重新打造,只要你們願意,那裏就是你們安身的最佳之地。”
薛子墨向韋舸之所以推薦此處,便是因為後世青島的發展尤其出色,這就取決於青島獨特的港口地理位置。在大航海時代到來之前,青島只能成為一塊沿海偏僻之地,但一旦開啟航海時代,那青島便是一塊福地。薛子墨早就盯上了青島這塊如今還是處女之地,在沒有人的關注下,若是能夠組織人手,在青島默默發展,必定會成為薛子墨設想中的一個重要之地。如今煙雲寨的人正好無處可去,若能將這些人帶到青島,他們便成了薛子墨最信任可靠的盟友,比之隨意招攬的人手要可靠百倍不止。
韋舸聽后,緊皺眉頭思索,他從未聽說過如此一塊地方。非是他孤陋寡聞,而是後世的青島之地,現在只是一塊未開發的荒涼之地,韋舸未聽說過也實屬正常。還有一事令韋舸頗為頭疼,那便是從此地去往即墨,再到薛子墨口中的青島,可有着四五百里之地,在沒有糧草的前提之下,他們無論如何也難以順利到達。更何況途中金人軍隊遍佈,稍有不慎,便會被金人軍隊撞見,帶着一大幫的老幼婦孺,必將無處可逃。
正當薛子墨和韋舸兩人都為此愁眉苦臉的時候,桃子卻在這時跑了過來:“公子,公子,你在嗎?曹護院他們回來了……”
“你說什麼,曹護院回來了,他在哪,為什麼不來見我?”薛子墨一把抓住桃子的胳膊,將她帶進了營帳里。桃子也不反抗,進了營帳,才道:“不是曹護院不來見你,而是他託人送了一封書信過來。你看,就是這封。”桃子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赫然寫着少主子墨親啟,署名曹雪松。
薛子墨從桃子的手中接過信箋,看了一遍,然後將其遞給在旁焦急等待的韋舸:“信上說了,你家寨主還有幾位堂主並未身死,如今被我家曹護院安排在了一處安全之地休整。只是附近金人軍隊越來越多,他們為了安全起見,暫時不冒險過來,而是正在想辦法。”
“如此甚好,幸而有曹護院的傾囊相救,才有我家寨主等人的生還,這大恩大德,我煙雲寨眾人誓死不忘。”韋舸手持信箋,鄭重地再次拜倒。薛子墨連忙側身避過,然後伸手扶起韋舸,如此大禮,薛子墨可受不起。況且他可不想恩情就如此輕輕一拜而過,想要用人,薛子墨不得不耍點籠絡人心的小手段。
“信中說到,他們一行人正在休整謀划計策,如今叫人送信進來,怕是已經知曉了我們的處境,想要依靠信箋與我們取得聯絡,知曉我們的具體情況。我們當下,應當立即將此地的詳細情況一一告知,只有如此,曹護院等人才能依據目前的處境,做出最好的判斷。”
“正是此理,那我們快快給寨主他們回信吧。”韋舸從桌上拿出僅存的宣紙,開始和薛子墨一字一句地寫了起來。
…………
“公子,曹護院他們真的能想辦法將我們接走嗎?”桃子依偎在薛子墨身旁,小鳥依人的樣子,令薛子墨忍不住摸了摸對方的小腦袋。薛子墨曾經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摸一摸女朋友的頭,然而女朋友從未有過,這件事也就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如今終於可以光明正大,肆無忌憚地蹂躪桃子的頭了。
只是桃子有時也會無奈地抗議,她好不容易梳好的髮髻,三兩下便被薛子墨給揉壞了。只是桃子的抗議始終無效,換來的只是薛子墨更加“殘忍”興奮的“蹂躪”。
“還叫公子呢,應該要改口叫老公了。”薛子墨調笑道。
“什麼老公嘛,好難聽……嘻嘻,我才不叫。”桃子調皮一笑,彷彿終於得勝了的樣子,下巴高興地揚了起來。
“那就叫相公,叫聲來聽聽。”
“不叫不叫,就不叫,相公是公子,我偏要叫公子,我要叫一輩子的公子……”看着桃子自信活潑,有點小傲嬌的樣子,薛子墨感覺自己這一輩子值了,這是他今後需要守護一輩子的姑娘。雖然如今還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但又已經嫁作人婦,在桃子的身上,少女的清純與少婦的嫵媚合二為一,令薛子墨為之傾倒。
是夜,一封密信通過層層封鎖,偷偷傳遞了出去。這其中,竟然還有當日的陳二狗在其中出力。這陳二狗也算是一個看似老實憨厚,其實精於察言觀色之人,自那日從薛子墨等人手下還生后,他就對薛子墨等人愈發地關注起來。
雖然他從未主動來找過薛子墨,但對薛子墨的舉動,大多看在眼裏,若不是忌憚於薛子墨身邊護衛的兩大高手,他還能探查到更多東西。
這次薛子墨等人要送信出去,正好令陳二狗看到了緩和關係的機會,便偷偷來見薛子墨,並表示自己可以在其中幫忙一二。薛子墨本對這人的品性有所懷疑和戒備,然而韋舸知曉后,卻對薛子墨說:“我觀薛公子非常人,日後必定要成就一番大事。自古以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對於手下人才,本着物盡其用的原則,才能盡攬天下英雄為爾所用。昔日三國曹操,廣聚天下英才,便是不拘人才,只要用對人,便是賢才……”
陳二狗也是一個精明之人,眼見薛子墨竟有收攬的意思,也順遂人意,姿態做得極為誠懇,在陳二狗的幫忙下,信箋順當地送了出去。而陳二狗,也把這件事當作了自己進入薛子墨麾下做事的敲門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