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回歸
在兩人相離的幾十天裏,那道催促她趕緊讓神白愛上她的聲音不間斷的騷擾她的耳膜,連今也問過別人能不能聽到這樣的聲音,但是所有被問話的人都拿一種看待神經病的目光看待她。
很顯然,這種聲音只有她一個人能聽見,而且,她覺得自己得了幻聽。
連今沒覺得幻聽有什麼大問題,她知道自己有病,而且是精神類疾病,所以,多一個幻聽,也似乎沒什麼。
但在神白眼中,先前連今對他的關懷和愛護便變了味,他曾經堅定不移的認為連今做這些事是心甘情願的,可現在依照她的說法,明顯就是不得已而為之。
一想到這個可能,神白一顆心不曉得被誰狠狠地扭擰了一番,刺痛、煎熬、憤恨、怒火...無數道情緒交纏在一起,迫使得他呼吸都難以順暢。
這種被人細心呵護又拋棄的感覺,刺的他渾身發痛,就連腦袋都暈沉沉像是壓滿了黑漆漆的雲,眼看着就要下一場狂風暴雨。
神白猩紅着眼看着連今,他的兩手緊緊握着,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控制得住自己不去掐死對方的慾望。
“你要放棄我了?”
神白沒有回答連今的問題,他的咽喉被扼制住了,一顆心被揪得緊緊的,他用盡最大的力氣才用平緩的語調問出這句話。
這樣的話,多少帶有幾分求饒的意味。
連今低着頭,又搖搖頭,她體味不到身邊人的情緒波動,她一直陷在自己的情緒里,與世隔絕。
她輕笑:“我看不到希望,有點累...”
神白不等她把話說完,兩手已經掐住了她的肩膀,俯身下去,將她按在長椅椅背上,迫使她仰着頭,急躁又粗魯的朝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他的吻毫無章法,一通亂啃,像是急切的證明什麼,又茫然的想要抓住什麼,他兩臂把連今緊緊箍在懷裏,火熱的氣息噴吐出來,一下子破開了連今心理防禦。
察覺到神白的動作,連今眸光被點亮,她的激情也一下子噴涌而出,甚至,她反客為主,直着身體,激烈的去回吻神白。
也不知過了多久,月亮又一次隱進了雲層里,地表的霜花又白了一些,但神白和連今兩人身上具是火熱。
神白稍稍放開了連今,連今卻不知羞的又痴纏了過去,她的心情意外的好,美妙的滋味讓她一直處於精神亢奮和醉醺醺的狀態。
又一通熱吻結束,兩人才安安靜靜的坐着,說些悄悄話。
連今的目光咄咄逼人,瞳仁里有火光閃耀,她問:“我們的關係,應該定了吧?”
聽上去是個疑問句,實質上是個肯定句,似乎要是神白不給她一個她想聽的答案,她就要翻臉不認人。
神白卻難得的耳根子紅了紅,然後微不可查的輕輕‘嗯’了一聲。
恰是這一聲‘嗯’,倏地大地顫動起來,四周黑漆漆的景色在倒退變幻,地面坍塌,屋宇粉碎,天穹用萬道金光破開雲層,然後,眼前滿是白茫茫的霧氣。
連今渾身沉浸在冰涼之中,下一秒,她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而神白卻和連今不同,他兩眸看着破碎的天地,眼中的神智越來越清醒,眼中也越來越清明,久違的神光自他的身上綻放開來,剎那萬物回春、鸞鳳翔集。
他再一睜眼,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原先的小世界裏了,而是身在三千娑婆界,而他也似乎恢復了真身。
一身玄蟒黑袍,頭戴玉冠,三千白髮粼粼如水,渾身上下透着不可直視的神光,一舉一動皆是仙風道骨,一顰一笑滿目傾城顏色。
神白往前一步,他看到了阿難不識山。
西方諸地遍以群山,而群山之首便是臨於西海之濱的阿難不識山。
不識山乃西經婆羅門戶,高萬仞,上達九天,下至地淵,其間金玉翔集,珍禽無數。於不識山間有一棵菩提樹,根生梵蓮,枝葉華美,樹冠蓋天,金光熠熠。隱隱靈氣所積,莫約數萬年修為。究其此樹之責,不過護不識山生靈無恙,守婆羅城一方清平。
婆羅城修行萬載佛者,得天地造化,洞明人世真理,正是西方諸佛所在。
菩提於不識山巔參禪打坐,隱約聽聞破雲呼嘯,待開金眼,發現一人一身黑袍,往婆羅城方向而來。
待神白行近時,菩提才看到神白身上潛藏的黑色氣息,那是造就殺戮后的孽障。
菩提見此況不妙,依雲而行,不過數步,已在來者面前站定。她一身月白袈裟,長發垂地,眉間一朵紅蓮,身披萬世清冷,眼含三界悲苦。
菩提雙手合掌,微微頷首,“施主,前方諸佛所在!”
此話帶了三分清凈之力,使來者心頭一震,瞬間恢復了幾分神識。
神白見眼前之人一身佛者打扮,還了一禮,“尊者見諒,我本無意叨擾,在此告罪!”
菩提瞧了一眼來者,華服玉冠,劍眉星目,實乃世間罕見之姿。只是黑氣纏身,頗見沒厄之災。
心頭明朗幾分,“施主可是仙門神尊神白?”
神白眼見此人氣度不凡,答道,“正是,敢問尊者?”
菩提一聲嘆息,“貧僧不識山菩提,因緣得法,窺宇宙明理,在此護一方生靈安平!”
那神白聽聞此言來了興趣,低笑一聲,“我聞佛者三千男眾,何時添了這樣一位女尊者?”
菩提眼波流轉,再是回禮,“佛者千身千面,以慈悲渡世,神白又何必執着男女呢!”
神白剛想答話,卻感周身黑氣再次暴漲,清明不在,他暗道一聲不好,接着六處神識皆暗藏黑暗之下。
菩提見眼前之人雙目猩紅,正朝自己狂嘯而來,頓時心神一稟,手捻佛印,華光一閃,一個*字佛印已朝神白打去。
神白因為在三千世界裏造了殺戮,身上背負了大量了罪孽,若是這些孽債無法清除,假以時日,只能墮神入魔,從此,天地間又將多出一位難以對付的魔道至尊。
而神白因為連今的緣故,自他充滿罪惡的心靈視界裏開闢出了一條曙光大道,也恰恰是這條靈光道,指引着他來到這處清凈所在,接受佛光洗禮和普照。
也是因為這裏過於純凈,使得神白被壓制的死惡氣息一下子爆發出來。
神白此時已是心識俱喪,他只覺有人存有對抗之力,不由戰火興起,勢必以死罰誅。
兩掌黑氣騰盛,挾不識山巔涌雲,僻千鈞之力,雄渾應對*字印。兩力交匯相撞,竟使得山巔一震。
菩提見*字印被他擋下,後退幾步,再行新招。左手聚不識山清氣,右手生璀璨蓮華,欲再喚神白清明。
而神白此刻已有所感應,一股中正之力撲面而來,他想也未想,右掌臨風持立,瞬間雲海翻騰,不過眨眼,右掌之間竟幻化一把青光神劍,神劍開封,耀三界無色,匹勇之力再盛,青鋒一挑,已朝菩提襲去。
菩提並未想到神白已是決絕,她已來不及防護自身,只好撇身向左,險險避開。神白並不饒她,踏行一步之後,挽了個劍花,劍端方向一轉,再向菩提襲來。
菩提雙掌無法支撐,只好一躍而起,登雲而上,神白似乎知道她會有此動作,正在此時,左掌呼出,挾雷霆之勢,一拳已向半空轟去。
隨着神白一拳轟出,菩提已避無可避,仍由黑死之氣穿身而過,隨着這股巨力轟然往不識山砸去。
菩提看了一眼身下,心中一喜,這落身之點恰是自己真身所在,那棵數萬年的菩提樹上。
菩提樹依舊璀璨奪目,它見菩提來了,順展三千繁葉,以枝搭網,將菩提攏遍周身,護其安寧。菩提到了樹心,終於鬆了口氣,卻又於渺光之間急想對策,唯今只有一法可依,於是,菩提隱身於菩提樹,枝葉再集清凈之力,腳踏蓮花凈土,於半山之腰,*字法印再次騰塵而出,靜等神白降臨。
神白眨眼便至,他感覺到山間的浩然正氣,還未落足,青鋒已是辟出,正好打在了*印佛心之上。
菩提暗暗叫苦,沒想到這神白竟勇猛如此,一劍便破了自己的凈土之蓮。
菩提眼睛閉起再次睜開,一聲清音,響徹不識山。
“神白,你此次大劫,需明心凈氣,若再執迷不悟,只怕天道干涉,你歷劫就大凶了!”
神白似乎聽見了此言,眼中恢復了一分清明,奈何僅僅一瞬,便再次形容俱喪。
他將劍入土,手繪地煞王令,霎時,不識山山體震蕩,花蟲鳥獸競相而出,慘呼之聲余縷未絕,菩提心頭大痛。
山脊漸漸偏斜,花木盤根而起,巨石紛紛落下,百鳥出林,野獸傍山,隱約現出末日之境。
菩提知道,此乃存亡之際,再不行動,只怕不識山朝夕作毀。
她打定主意,靈根伸展而下,穿過巉石,以根扎附地心,根系錯綜龐雜,隨着樹身暴漲,枝蓋擎天,再觀之時,山體已被菩提穩住,碩大一株菩提樹已葉抵蒼天,根達地土,創三界無上神威。
菩提再開清口,“神白,莫要妄造殺孽,秉持清正之心,此劫便可過去!”
一旁神白哪裏肯聽她言,他見地煞王令已繪製完成,手撫青鋒,開土破雲,巨力之下,地煞王令層層佈滿,所至之處,山土淪陷。
菩提已感靈根之土有動,只覺大糟,瞬間伸出兩枝,與神白纏鬥一塊。
神白見菩提樹枝滿風而至,兩腳巍峨不動,只憑兩掌巨力相持,他以黑氣包裹掌心,那菩提枝實在巨大無比,也不知比在下的神白要大出多少倍來,然而即臨之時,卻生生被菩提所隔,再無法動彈一步。
神白被佛氣死死壓制着,而菩提也渾身難受的很,這位仙界神尊果然名不虛傳,居然憑一己之力,同她抗衡。
要曉得,她的力量不僅是阿難不識山的力量,還兼并娑羅城內萬法諸佛的力量,而他居然一個人就能與之戰成了平手。
菩提深吸一口氣,她看着來人,眼輪忽轉,細瞧之下,她的眼底滿是三山五嶽,浩海奔騰,那裏乾坤朗朗,佛音潺潺,遍地蓮花,一輪明月初生,璀光四溢。
神白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端坐在海上的一方土台上,眼前是一梭月輪,照射的波海華光萬丈。他的身邊盤坐一位佛者,三千青絲傾瀉,眉間一朵紅蓮,於這白練月華之下,煅生一派妖嬈。
神白開口便問,“尊者,此處何地?”
菩提緩緩開口,“此處乃貧僧靈識之海。”
神白再問,“我緣何到了此處?”
菩提:“謹遵我佛法旨,替神尊清理孽障。”
說完,菩提玉指一道白光纏繞,那清冷的手指已點上了神白的眉心,神白生生定住,他只感覺到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柔軟,還有腦海內的一片白光。
接着,他的雙眸已經閉起,閉起之前,耳內響起一段嘆息,音色清泠無華,卻藏三界罕見的悲憫。
等到白光落盡時,神白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重新回到了仙俠世界。
一切似乎都沒有被改變,逍遙府、雲夢澤、道劍宗,數萬子弟于山間往來穿梭,他的宮殿在整座山的最高位置,而神白一直閉關打坐,也不屑出門,便拿出法寶玄光鏡看了看,山上山下,一切盡在眼中。
一切都沒有改變,一切又似乎不同了。
神白不自覺的將手搭在心口的位置,莫名的,心臟處缺失了一塊,可是,他似乎又不曉得缺失了什麼。
而在距離點玉山萬里之遙的一座小山上,一座道觀剛剛落下不久。
這裏是梧蒼山,聽着名字挺霸氣,可梧蒼山只是一座風景靈秀的小山,比起首屈一指的點玉山、比起巍峨雄闊的羅峰山,那差的簡直不是一點半點。
恰是這樣一座靈氣不夠充裕、氣勢不夠磅礴、物華天寶不夠繁多的小山,也坐落了一支門派。
該門派的創始人連今是個散修,心性隨意,往梧蒼山強落下道觀后,給這片貧瘠的洞天福地起了個‘紅毛’的名字。
於是乎,山下的人都曉得了,梧蒼山上出現了一個紅毛派。
但也僅限于山下的人曉得而已,這等寂寂無名的小門小派,放進江湖裏,根本就是吊車尾。
可誰也沒料到,恰恰是這吊車尾,會在不久后,與首屈一指的仙門魁首一見鍾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