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師傅的腳斷了
自一九四二年一月十十七日，六架日軍飛機在沅陵上空投彈二十多枚轟炸湘西發電廠，因為地面炮火猛烈，發電廠得以保全。
除縣城外，郊區及官莊、柳林杈等鄉也都遭到空襲。學校門前散佈着好幾個直徑很大的炸彈坑。
老百姓甚至可以看到日本飛機一次次次瘋狂地低飛掠過，低得可以看清飛行員的飛行帽。只見飛機在半空中盤旋，然後傳來一陣陣炸彈爆炸聲。
日軍從一九三九年八月十八日起到一九四四年九月二十三日，共出動飛機二百多架次，轟炸沅陵二十二次，累計投彈一千一百多枚，燒毀房屋三千多棟，炸死平民九百多人。炸傷一千一百餘人。
日軍飛機在沅陵犯下的累累暴行，給沅陵縣城，以及以沅陵求學的各方學生帶來在數不清的傷害。
一九四五年四月九日爆發了湘西會戰，雙方參戰總兵力二十八萬餘人，戰線長達二百餘公里。
在王耀武指揮下，湘西會戰取得了雪峰山大捷，殲敵三萬餘人。
湘西會戰最後一仗主戰場為懷化漵浦縣的龍潭鎮、溫水鄉和邵陽市洞口縣的高沙、江口、青岩、鐵山一帶。
戰役以日本軍隊戰敗而結束。湘西會戰的勝利標誌着中國抗日正面戰場由防禦轉入反攻階段。
這一年的春天，華生七歲，老三黃富生三歲，還沒到進入小鎮的學堂求學的年紀。
而在去年的秋天，劉氏終於生下了黃家有老四，取名貴生。
因為貴生的降生，讓華生每天在劉氏面前念叨那句：“黃四娘家花滿蹊。”
不僅劉氏和大姐黃遠芳哭笑不得，便是連黃玉書也時常笑道：“還是華生有遠見，早知道我們家還要來一個黃老四。”
而黃老四的這個小名，自然也是華生的功勞的，只不過這一回，紅姐沒有跟他爭，因為紅姐跟王三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幾乎跟老四同時出生，紅姐生了一個女兒，起名王如意，這名還是劉氏幫她想的。說是世道如此艱難，希望孩子長大后能事事如意。
這一年的華生等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老爹從鎮長那裏聽來因為湘西會戰大捷，眼見就要熬到頭了，一場戰爭打了整八年，不知給百姓造成多少的傷害。
便是整個小鎮的商家也是入不敷出，一個個都是度日如年。
壞消息是華生的鐵匠師傅去年去沅陵探親的時候，被日本飛機扔下的炸彈傷到，養了大半年的傷才回到小鎮。
早起的華生終於見到街對面的鐵匠鋪開門，跑過去一看，才發現自己的師傅左腿少了一半，師傅打了一個鐵拐代替左腳行走。
華生拉着劉鐵匠的衣袖半天說不出話來，流着眼淚問道：“師傅為什麼會這樣，師傅你痛不痛？”
劉鐵匠撫摸着華生的腦袋苦笑道：“能活着，已經是萬幸了。”
大吃一驚的華生跑回自家，把師傅受傷的消息告訴了自家的老爹和劉伯。黃玉書一聽帶着劉伯往對面的鐵匠鋪走去，讓華生留下來看店。
紅姐抱着王如意出來，看着坐在櫃枱里流淚的華生問道：“華生怎麼了？你做錯事挨打了還是挨罵了？”
華生看着她搖搖頭，喃喃地回道：“沒呢，是我那鐵匠師傅有腿讓日本人炸斷了，這不剛剛回來，老爹跟劉伯過去了。”
紅姐往街對面望了過去，看着華生輕聲說道：“這事，誰碰上都沒辦法。什麼世道啊，還是我們躲在這裏，挨了八年的窮，總算人沒啥事。”
搖搖頭，紅姐往屋裏走去，眼見劉鐵匠的腳斷了，她這心裏聽着也難受，想進去跟劉氏嘮叨一番。
快要進屋的時候，扭過頭來看着華生問道：“你弟弟呢，怎麼不見人影？”
華生搖搖頭回道：“二狗帶着他跟小蓮去曬穀場上面玩了，一會就回來。”
紅姐看着他嘮叨道：“等你老爹回來，你去曬穀場把他領回來，小屁孩人不大，跑得挺歡嘛，這一去都不想着家了。”
“好的，等我老爹回來我就把他抓回來！”想着自己弟弟玩起來比自己還野，華生心裏也有些生氣。
萬一弟弟在外面摔跤了，或者碰破了皮，到最後挨罵的還是自己。大姐和大哥倒好，去了縣城一年才回來二趟，自己做哥哥的倒成了弟弟的保姆。
“也不知道師傅腿腳不方便，還跟以前那樣揮錘打鐵么。”
打鐵是師傅的營生，即便是七歲的華生也替師傅未來的生計耽心。就象當年先生跟他念叨那道《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一樣。
有悲天憫人的情懷，是華生與生俱來的天性。
為此黃玉書經常跟劉氏開玩笑，自己的兒子怎麼生就了一副女人的柔弱心腸，多愁善感，看來以後只能做教書的先生了。
劉氏自不甘心，看着黃玉書回道：“做教書的先生有什麼不好，不管是那個朝代，這孩子們總得有先生來教吧？”
黃玉書回到家是不會跟劉氏爭吵的，他寵着自己才老婆還來不及呢。笑道：“不管他以後做什麼，只要孩子兒開心就成！”
經歷了八年的戰亂，黃玉書早將人生的悲歡離合看淡，同樣對自己的孩子的要求也不再象當初那般嚴厲。
坐了半晌，眼着自家老爹跟劉伯從對面回來，華生看着他問道：“老爹，我師傅這腿腳不方便，會不會影響到他以後的生計？”
說到這裏，華生抬起頭來往街對面的鐵匠鋪看了過去。
“沒什麼大事，就是以後外出不太方便，不會影響到他的活路，我剛才已經問過他了。”黃玉書也抬頭往對面看了過去。
“只要不影響師傅打鐵幹活，那就好。我去把老三抓回來，他跟二狗去玩了半天。“華生站起來看着黃玉書說道。
黃玉書一聽笑着說道：“你帶根竹條過去，替我教訓一下他，這才幾歲就敢往曬穀場上跑了，想當野人啊！”
“老爹放心，我這就把他抓回來，讓你好好收拾他一頓。”華生心想，這打人的事情自己可不做，省得讓老三恨自己。
“帶着他回來讀書，不要讓他一天到晚在外面野。”黃玉書拍了一下桌子。
今天是學校放假，華生正好在家帶弟弟讀書，而去年小蓮也進了學堂，眼下他放學都是跟着二狗和小蓮三人一起回家。
一路往上，沒花多少功夫華生就來到了曬穀場上。
“富生你皮癢了啊！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回家。”
華生拿着一根竹條，雖然他不會打自己的弟弟，但是因為老三太野，他這個做哥哥的時不進得嚇一嚇他。
“怎麼二哥？你還想打我啊？”黃富生看着他不屑地說道。
“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打你了！”華生裝假怒火中燒，竹條猛地揮舞過去。
竹條子沒有打中自己的弟弟，而是被二狗穩穩地接住了。二狗看着華生笑道：“華生，你可以跟我們再玩一會嘛！”
華生瞪了二狗一眼細，跟他說道：“你野慣了，我弟弟可不成，老爹讓我過來抓他回家讀書。”
“華生哥，我跟你一起回去，到你家跟富生一起讀書。”小蓮在一旁笑了起來。
“哥哥不敢打我哦，小心我跟娘靠着去！”富生搶過竹條，拉着小蓮的手往山下跑去。
“得得得，你還有理了，回家了讓老爹收拾你。”華生跟在後面喊道。
“唉！你一來，我們就得回家！”二狗看着華生嚷嚷了起來。
“二狗，你別回家，繼續在這裏玩。”華生背着小手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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