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第558章

冀鐔將魏央送了回去,囑咐了她幾句,方才吩咐車夫再回鎮南王府。不知為何冀鐔總覺得魏央今日有些不對勁,可是瞧着她還是如往日一般眉眼盡笑,確乎是說不出哪裏奇怪來。

魏央進了門,直接往魏成光處去,在書房門口等着人進去通報了一聲,方才推了門進去。

屋內儘是書卷氣息,魏成光正在潑墨寫着什麼,見魏央進來,仍舊是揮毫筆走?蛇,不曾抬頭地對魏央說了句:“在那兒坐着吧,怎麼今日過來了?”

“父親剛回來?”魏央總覺得直接開口有些突兀,故而先和魏成光寒暄了一句。

魏成光將筆擱在硯台上,自己添了些水研起墨來,“恩,比你回來的早一些,你今日是和世子一起回來的?你尚未出閣,做事還是注意些好。”

“父親囑咐的是,”魏央不曾想魏成光會挑起這個話題,還是直接問了句,“父親可曾見過母親這個鐲子?”

魏成光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又不以為意地低下了頭,“恩,你母親從前好像甚是喜歡這個鐲子,不過後來便不怎麼戴了,你怎麼想起問這個?”

“父親……知道這鐲子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魏央下意識地撫摸着那鐲子上的花紋,因為緊張而略微用了力,在那一瞬間居然有了花紋鬆動的錯覺。

魏成光筆下一頓,墨汁便順着侵染了那一方白紙,“不一樣的地方?左不過是花紋奇怪些,還能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魏央瞧着從魏成光處怕是問不出什麼,便起了身行禮道:“那女兒便先告辭了,不擾了父親。”

“去吧。”魏成光揮了揮手,輕聲說了句。

魏央行完禮自然抬頭,正好望見魏成光在紙上寫的那兩句話,出門時只覺得萬千寒意湧上心頭,叫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只是於陽光之下打了個寒噤。

魏成光於白紙之上反反覆複寫的是,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否。

孫晚雪,直到失去之後,魏成光方才知曉,原來他這一生,也是牽挂過人的。

魏央辭了魏成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正巧春曉迎了上來,見魏央恍恍惚惚不知在想些什麼,趕忙上前扶住,問了句:“小姐這是怎麼了?”

“無妨,”魏央就着春曉的手走進門去,見立夏正在收拾東西,便問了句,“這幾日可把東西給孫姨娘和夏姨娘送去了?”

立夏行了個禮,“都按着小姐的吩咐送去了,夏姨娘也是托奴婢給小姐道個謝,不過奴婢瞧着夏姨娘失了孩子之後這精氣神便是一日不如一日,彷彿要隨着那孩子去了一般,年紀輕輕的,面色比孫姨娘都差。孫姨娘現在是在三小姐的照料下一日一日豐腴了起來,奴婢去的時候孫姨娘正在與三小姐玩鬧,瞧着很是有精神的樣子,只是不肯再見老爺。”

“見不見的,也不是我能決定的,”魏央於桌旁坐下,接過春曉倒的茶來,抿了一口又對着立夏說了句,“既這樣,你便去庫里找一找,我想着還有些上好的人蔘和靈芝,你便去送與了夏姨娘吧。”

立夏聽言便行了禮,應聲推了門出去。

春曉站在魏央身後給她按着太陽穴,魏央仍舊是撫摸着那個鐲子,又是大力擰了一下,發現好像當真有個花紋在自己手中動了一下。

魏央心中驚駭,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對春曉揮了揮手道:“我有些乏了,先睡一會兒,你回頭直接去廚房取了飯喚我吃便可。”

春曉道了聲好便退下,闔門之後整個屋子便只剩魏央一個人,魏央將那鐲子自腕上褪下,小心翼翼上了榻,用棉被鋪了厚厚一層,生怕將它摔碎。

魏央用指尖用力推了一個花紋,卻是紋絲不動,她皺起眉頭來,想着莫不是自己原來的錯覺。但是魏央到底是不死心,又將那鐲子翻看了一下,見確乎是有幾道花紋錯開,想來正是剛剛自己擰過的緣故。

魏央仍舊去推那些花紋,卻發現有的能推動有的卻推不動,她一個一個的試,慢慢察覺到這花紋之間彷彿是有什麼規律,必然是推動了上一塊方能推動下一塊。

可魏央也不知曉那規律到底是什麼,動完了的花紋也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只好先一個一個的試,沒多久便出了一身的汗,粘膩膩地叫人心中煩躁。

魏央手上發滑,一個使勁那鐲子便脫了手,幸好提前鋪了一層被子,不然掉在地上定然是要摔碎,魏央趕忙將它撿了起來,隨意在身上擦了擦手,舉起那鐲子來時卻恍惚覺得那花紋有些眼熟。

魏央將那鐲子舉在眼前,慢慢眯起眼睛,拿着那鐲子在眼前反反覆復地拿進拿遠,正好此時春曉敲門喚魏央吃飯,魏央駭了一跳,差點又將那鐲子扔了出去,不過還是沉了沉氣,將那鐲子戴在腕上,下了榻裝作無事地用了飯。

用飯時魏央總在想剛剛那花紋到底是什麼,是以這一席飯吃得是心不在焉,春曉在一旁擰了眉頭問了句:“可是小姐覺得不合口,要不要奴婢再去換一份?”

“啊?”魏央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春曉在說什麼,爾後便搖了搖頭,“不必了,我覺得還好。”

春曉見魏央食不知味的樣子,便以為她食欲不振,抬手給她盛了碗湯,正想囑咐她燙,魏央卻直接伸了手過來接,春曉躲避不得,正好叫魏央摸到了那滾燙的碗身,“啪”地一聲將手甩在了桌子上,玉鐲和桌面相碰發出了一陣沉悶的響聲。魏央顧不得看自己燙沒燙着磕沒磕着,抬起手來便查看那鐲子,見其完好無損,方才舒了一口氣。

“小姐想什麼呢,這般心不在焉的,”春曉趕忙拉起魏央的手吹了吹氣,“剛剛可燙着小姐了?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該打。”

魏央擺了擺手,朝春曉笑了笑說道:“無妨,我也吃得差不多了,你便先撤下去吧。”

“小姐這手腕都磕出痕兒來了呢,可見剛剛是有多燙,”春曉一臉的擔憂,“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還是找點葯給小姐擦一擦吧。”

魏央抬起自己的手來看,確乎是磕出了印子,想來剛剛撞到桌子上時被那鐲子墊了一下,這便將那花紋磕到了手上。

魏央這才看出來自己為何剛剛覺得這花紋眼熟,這花紋想來刻的時候是個反着的,待到磕到手上,便正了過來,而這正了過來的那部分花紋,赫然便是一個“蘇”字。

彷彿全部霧霾一瞬間散開,萬千華光灑向大地,魏央腦中一片清明,心中甚是歡喜,直接對春曉揮了揮手道:“不必,你先將飯撤下去吧,今晚我不叫你,你便不必進來。”

春曉瞧着魏央一臉的欣喜,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好應聲退下,順便給魏央帶上了門。

魏央急匆匆地到桌邊取了紙筆,端端正正寫了“蘇錦繡”三個字,然後便趴到榻上,小心翼翼將鐲子取了下來,將紙翻了過來,對應着筆畫慢慢挪動着鐲子上的花紋。

翻過來的筆畫順序並不好掌握,魏央只好耐着性子慢慢地試,窗外已經是一片漆黑,魏央下榻點了燈繼續琢磨,終於是聽見“啪”地一聲輕響,蘇錦繡三個字被她完全拼了出來,最後一筆推上去的時候正好露出了一條縫隙。

魏央小心翼翼地自那縫隙之處將那鐲子輕輕掰開來,卻是掉出一個精緻的小瓶子,瓶身的形狀正好契合著玉鐲的彎度,瓶中還有些透明的液體,魏央用兩根手指輕輕地捏起了那個小瓶子,彷彿一用力就會將它捏碎掉。

魏央將那小瓶子湊近鼻子,輕輕聞了一下,只覺得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酸味,魏央皺了皺鼻子,將那瓶子放在一旁,又取出了玉鐲中疊得甚小的一張紙來,慢慢展開來,生怕將它撕碎。

那紙是極為普通的草紙,想來那瓶子中的液體便是白醋,若是誰想將這鐲子打碎,這瓶子便會碎掉,白醋流了出來溶解掉這草紙,便是無人再知曉這上面到底是什麼。

魏央將那紙慢慢地展開來,卻只瞧見那紙上以娟秀的字體寫了一句話。

趙秀的身子一天天差了下去,魏成光只囑咐着大夫來看,又說該用的葯只管用,卻是不肯再見她一面。許是趙秀之前做的孽太多。原本不是什麼太嚴重的病,硬生生地是拖到了藥石無效的地步。

那日魏成光剛剛回復,臨清便拱手說了一句:“大夫今日來給趙姨娘診斷了。說是已經病入膏肓。想來沒有幾日光景了。”

魏成光愣了愣,最終還是決定去看上她一看,到底也是相守了這麼多年,縱然再怨再恨,也還是有幾分情意。

秀妍院裏不知何時已經衰敗到了這種景象,雖是已經初夏,魏成光推門進去的時候還是感覺到了滿目荒涼,像是許久不曾住人一般。

魏成光進去的時候門口的小丫鬟正卧在躺椅里打瞌睡,魏成光走到跟前時她都不曾發覺,還是臨清踹了她一腳,方才不情不願地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睛,見是魏成光。趕忙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屈身行禮道:“見過老爺……”

“你在這裏坐什麼,還不快快進去伺候着!”臨清見魏成光面上不爽,趕忙出言呵斥了那小丫鬟兩句。

“是……是,”那小丫鬟慌忙將門打開。將魏成光和臨清二人迎了進去,“姨娘,老爺來了……”

趙秀的感官已經不太好用。只模模糊糊聽見那小丫鬟喊了句什麼,咳了幾聲問了句:“你說什麼?”

“奴婢說老爺來了,”小丫鬟給魏成光倒了杯茶,微微提高了音量,“老爺來看姨娘了呢。”

趙秀掙扎着想要起身,卻是差點栽倒在地,“老爺……”

人衰如葉枯,趙秀的聲音也不似從前好聽,低沉沙啞,含了滿滿委屈。

“你且好生養着病吧,”魏成光上前替趙秀掖了掖被角,“我再去給你請好些的大夫。”

趙秀拉住魏成光的衣角,渾濁的淚水自眼角大顆大顆落了下來,打濕了原本就有些潮濕的棉被,“老爺……妾身知道,妾身快要不行了,要不老爺也不會來……妾身將死之人,還求……求老爺一件事……”

魏成光嘆了口氣,徐徐說道:“你且安心養病,別想那麼多,有什麼事情咱們以後再說。”

“不……”趙秀拼儘力氣搖了搖頭,狠命咳了一番,似是要將肺都咳出來一般,“妾身今日再不與老爺說,以後便沒有機會了……老爺,從前萬般都是妾身的不是,你要怪要怨妾身都受着,妾身願意死後入那修羅地獄來償債……老爺,妾身只求你一件事,你救救然兒,他是你唯一的兒子,老爺……你救救然兒……”

魏成光將手抽了出來,神色黯淡,“不是我不幫,然兒今天早晨,已經被判了刑了。”

“老爺!”趙秀聲嘶力竭地喊了一句,整個身子彷彿被人在一瞬間抽幹了力氣,重重地倒了下去,卻仍舊是握着魏成光的袖口不肯鬆手,“老爺,妾身……你幫幫然兒……”

魏成光將趙秀的手握住,用被子蓋住,方才說了句:“魏然犯了什麼事情造成了什麼後果你不是不知道,今早刑部將全部證據呈了上去,條條狀狀都是死罪,聖上肯將他流放已經是法外開恩,我是萬萬再不能多求情一句。”

“你胡說!”趙秀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拚命直起身來抓住了魏成光的衣襟,“你是刑部尚書……刑部有什麼事情你會不知道?你只要將證據扣一下,你哪怕稍微為自己的兒子想一點點,然兒他都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魏成光往後退了一步,差點將趙秀扯下**,只見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趙秀說道:“這一切是因為我?我為了他去求了皇上多少次!是因為他自己,因為你!他哪怕為這天下蒼生想過那麼一點點,他哪怕做事情的時候加了一點點的良心,哪怕你勸過他一句,你與魏然,都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老爺……”趙秀自知理虧,聲音又弱了下來,好生咳了一陣方才喃喃道了句,“妾身最後再求你一次……”

魏成光轉身欲走,在門口處頓了頓,“過幾日魏然就要被送出晉陽了,我已經是回天無力,你若是好生將養着身子,興許還能送他一送。”

言至於此,魏成光不再回頭,徑直出了秀妍院,不理會趙秀在身後聲嘶力竭地喊了一句:“老爺——!”

魏然被流放之事也是傳到了二皇子的耳朵里,自己身邊最得力的人都變成了這般下場,李千玟和李千昊那邊也是遲遲不肯表態,二皇子心中不禁有幾分慌亂,那日終究是顧不得其他,換了身平常衣衫就往李千玟的住處去。

本來想着好生同李千昊再商量一番,不論是割地還是上貢,總歸是先將李千昊的勢力劃歸己用才好。

卻不料侍衛只說了句大殿下不在,卻是沒有半分要為冀璟讓路的意思,冀璟雖是火冒三丈,卻是不得不壓着性子說了一句:“那我便進去拜訪一下公主吧。”

“孤男寡女不宜共處,”那侍衛直接將手一橫,拉住了冀璟打算進去的腳步,“大殿下走前吩咐了,公主乃我南唐明珠,不可由人輕易玷污。”

“玷污?”冀璟冷冷一笑,只覺得這是自己從未感受過的羞辱,抬手便是一巴掌扇了過去,那侍衛只是側身一躲,卻不還手,仍舊攔着說了句:“還請皇子殿下見諒。”

冀璟不理會他,仍舊是出手凌厲,“見諒?這是我北漢國土,你一個下人出此狂妄之言卻是將我這北漢皇子置於何位?未免也太張狂了些!”

那侍衛受了冀璟好幾掌,卻是仍舊不還手,只是偏身躲着,也不肯讓出路來叫冀璟進去,冀璟氣紅了眼睛,招招盡顯殺意,一招一式皆往要害處去,眼見着那侍衛便處了下風。

只聽得後面嬌俏一聲笑,一個玲瓏剔透的侍女裊裊走出門來,輕輕說了句:“華威,不得對皇子殿下無禮。”

華威這便停了手,冀璟見是有人來也是垂了手立住,只等着聽這侍女要說什麼。

那侍女裊裊對冀璟行了個禮,軟軟說了句:“不知是皇子殿下前來,有失遠迎,公主叫奴婢同殿下道個歉,殿下請隨奴婢進來吧,公主在裏面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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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良田之農女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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