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我自己來,不見
車上,楚帆並未完全昏死過去,他視線散亂不知何處看,卻還想着陽台上留下的攀爬痕迹。
“那種事情讓張辛原能言善辯去唄,你現在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張揚語氣涼涼,感情所有的事都是他們這邊出力,張辛原高枕無憂了?
楚帆眩暈之間摸上了車門開關,咔噠一聲,張揚和主駕駛的那位都嚇得半死,“楚帆這是要幹嘛?”
張揚本來還想眯一會兒,一聽這響整個人從位置上彈了起來,飛快抓住後座人的手,“你他娘的大半夜還想跳車啊,自己都顧不上了想啥呢!”連拖帶拽把人甩在了一邊。
楚帆閉眼,脖子、後背全身都跟着突然一陣刺疼。
他嘶地一聲,感覺到明顯銳利的疼痛,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緩了一會兒才開口說話。
“現在分不了自己和其他,我和張辛原捆在一起,所以關鍵時刻不能在警察眼裏留下可疑之處影響聽證會開始時間,這些你到底懂不懂?!”
張揚心煩意亂,“懂懂!我明天會趁早把這事辦妥的。”
車子在無人道路上飛馳而過,不一會兒就到了楚帆家樓下,張揚把人安置好,其他事情就交給了早就等候多時的醫生。
“這小夥子額上的傷倒沒什麼大礙,但身體損耗過多,我看人也體弱,可能需要開點補氣血的葯。”
醫生又仔細檢查,確認沒有其他傷口才和張揚說了情況。
“老實說,”張揚瞥了一眼沾床就倒徹底沒了聲響的楚帆,“有沒有什麼辦法讓他吃飯。”
“什麼?”
“這傢伙厭食嚴重,甚至到想吐那種程度,他已經好久沒正常吃飯了。”
醫生有些訝異,“我還以為他身體虛弱,原來還有厭食的毛病。厭食也有很多種形成原因,這個癥狀解決起來很慢,可能是過激的生理反應也可能是心理壓力不好判斷,而且當下他的狀態……恐怕得先注射營養劑了。”
張揚有些為難,他也不知道楚帆的厭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自然不能給醫生提供一些關於治療的指向。
“那,就先這樣吧,”他覺得楚帆也不可能花心思在這些事情上,先用些營養劑吊吊這傢伙的命吧。
張揚嘆氣,送走醫生,在楚帆床前守了一夜。
叮咚——叮咚——
張揚睡眼朦朧,甩了甩僵硬的身體,走向門口也沒細看就直接開了門,“華子,葯拿好了沒?”醫生是臨時出診,只帶了治療箱,還得找人去拿楚帆的葯。
“什麼葯?”
張揚瞬時睜大了眼睛,“王哥,您怎麼會來?”
門外站着可不就是王林昭,怎麼會這個時候來難不成是東窗事發。
張揚把人請進屋。
“楚帆病了?”
王林昭雖是提問,腳步卻絲毫不停地,直直踏向楚帆卧室的方向,張揚連忙跟上去解釋,“也不算病吧,也就前幾天你知道他那個人彆扭,因着自己左右幫不上秦哥的忙,急火攻心的也不吃飯了,結果昏過去了。”
王林昭笑了笑,有些不以為然,“哦?是嗎?”
“嗯嗯,你看,今早剛請醫生看我說讓華子過去拿葯呢,剛王哥你來我沒睡醒還以為是華子呢。”
王林昭站定,看着楚帆靜靜地躺在床上,額角還裹着紗布,指那傷口問:“這是怎麼回事,還受傷了?”
張揚笑容有些勉強,當前狀況不論王林昭什麼來意,自然是要扯謊。
“我們來的時候他就這樣了,要不是發現早估計進醫院了,還以為在家被人搞偷襲呢。後來我們看了房間想想可能是昏倒前撞到了客廳的玻璃桌子。”
“楚帆的狀況……”王林昭眼神有些質疑,“他最近情況有這麼差,上次我們通電話他說傷大已痊癒。”
“沒辦法,”張揚無奈,只能把楚帆的情況訴說得盡量慘一點,“他絕食來着不知道和誰賭這口氣?結果呢恐怕是得了厭食,聞見味道就想吐,這十多天來也沒吃什麼東西。”
賭氣?
拿命去賭,雖然傻,想想也是楚帆的風格,畢竟這傢伙本來也不惜命。
秦哥把人排除在外單獨行動,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從某個層面來說,這個行為已經給足了楚帆信任。如果楚帆在此期間沒有任何動作,即使再多矛頭指向他,秦佳陽都可以視而不見,因為那時,唯一的一場戰爭已經結束。
楚帆的任何行為都可以歸納為野心、統治的慾望。
王林昭靠近,端詳着楚帆的臉。
張揚有些不安,也不知道王林昭來的目的,明明他們這時應該全力着手不日後的聽證會。
“王哥怎麼這時候來了?”
王林昭掃了他一眼,“楚帆這時候還能出任務嗎?”
“什麼,這怎麼可能,要是再像上次那樣被道上人暗地裏算計,買賣不成命也要搭進去。現在警察那邊盯他,道上人也盯他,他……”
張揚見王林昭目光中已帶着警告,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是不能左右這種事,只好閉口輾轉換了一番說辭,“至少不能是現在吧。”
楚帆出任務,那警局這些爛攤子怎麼辦?
“楚帆的危機也是他的福運,最近有人主動拋出橄欖枝願意交他這個朋友。”
就是不能違抗的意思唄,張揚低頭,“那我等他醒了和他說。”
王林昭點頭,拍了拍張揚的肩,之後沒聊幾句就離開了,讓楚帆接受任務就是他的來意。
這一大清早的就這麼晦氣!
張揚恨恨地盯着門口,還能想起來王林昭閑庭信步一般的背影。
“這樓里怎麼回事?”
便衣順着調查員視線看過去,“啊,那樓里小孩乾的,從天台往下潑藍墨水,大半夜的把人嚇壞了。說是搞行為藝術,整個樓棟都在投訴,那家人只說對不起,現在爭論不休呢。”
高雅的象牙白樓體上突然就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調查員感嘆兩句現在的熊孩子,問道:“張辛原這幾天有什麼異常嗎?”
便衣一臉坦然地報告情況,“沒見可疑人員,也沒見他手下的熟臉過來。”
調查員失望地搖頭,“恐怕事情要就此了結了。”
本來板上釘釘的事突然來了個大反轉。
“怎麼,張辛原無罪?”便衣有些驚訝,“還是沒找到證據?”
“沒什麼,你們今天就撤吧,聽證會後天就開始了,樓上兄弟也辛苦,事情已成定局不用再守了。”
便衣神情有些恍惚,通常這種沒有直接證據指向,但還是舉行聽證會的情況……是已經有了結果,但沒有涉及張辛原?
“我上樓把情況和他們都說一說,你們先走。”隨後調查員踏進拐角電梯口。
所有證據都表明,張辛原沒有直接參与,受益人不是他。
叮——電梯開了。
調查員走了進去,不知道張辛原得知這件事會是什麼表情,喜悅,挖苦,還是假惺惺的感謝?
張辛原比他想像中還要快地找到了替罪羊,在他看來,張辛原身上還有許多可疑之處值得深查,但總局的意思卻是要早點結束,意思是要保住張辛原。
聽證會的時間卡得緊,就像是故意壓迫他把這件事情咽到肚子裏,做點表面功夫就算了。
調查員不甘心,可也沒有辦法。
“組長,怎麼樣案子結束了?”組員朝他揮了揮手,“想想那麼明確的導向做鋪墊也能成的……”
“沒有,你們可以撤了,過幾天就是聽證會,張辛原是無辜的。”調查員目光沉沉地敲開了張辛原的房門。
“什麼?!”幾個組員不可置信地看着組長,“明明這事兒多簡單啊,怎麼會出岔子,張辛原根本來不及藏住尾巴吧。”
“別說了,回去整理文件,這事不需要你們管了。”調查員沒有轉身看他們的表情,而是擺了手勢讓人離開。
組員的每一個質疑都恰恰證明這次調查他是多麼無用!
張辛原很快打開了門,隨口問道:“我剛聽到門外有動靜,原來是調查員和組員吵架啊這是怎麼了?”
調查員死死地盯着他,嘴邊卻勾着笑,“好消息,閣下已經洗清嫌疑了。”
“是嗎,”張辛原喜上門梢,“這事才多虧調查員的努力調查啊。”
調查員退後,並沒有從他言語間感受到多少善意的感謝,強忍着心中怒火語氣僵硬地下通知,“後天的聽證會你要參加,你最好是清白。”
“謝謝調查員通知。”
雖然調查組人已經撤了,但張辛原知道警局在這幾天依舊會暗中監察他一言一行。他關門,卸下那副假惺惺的姿態,開始思索這個消息該通過什麼方式傳遞給楚帆。
楚帆醒來的第二天,張揚把王林昭出任務的事告訴了他。
“你真的要去嗎?”
“我不能不去,”楚帆起身,嘗試着揚了揚手臂,身上那種說不出來束縛感的狀態消失了,轉頭問張揚,“我怎麼了?”
張揚翻白眼,這是重點嗎,還是給楚帆解釋是打了針劑的原因,“你身體虛得要死,王林昭說那事你要不真的推到之後算了,反正以後也不會有牽連。”
楚帆搖頭,略一思忖,“任務是什麼時候?”
“明天,外地交易,王林昭是想讓你徹底出局,可聽證會的時間張辛原派人傳話說是後天下午,時間很緊。”
楚帆垂眸,“王林昭要試我,我不能讓他失望,而且這個任務對我有好處。”
他要去秦佳陽那邊拿東西,任務結束做報告這個理由就很合理。
楚帆接過張揚遞來的水喝了幾口,猶豫了很久才把那話說出口。
“你們該撤了。”
張揚愣住,“你這是,用完就丟?”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楚帆頓了頓,用手摩挲着光滑的杯麵,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秦佳陽說這事簡單,可能已經買通了警局裏某個人,或者直接找人入侵警局系統。暫且不管他有沒有那麼大能耐,說起來也已經給我鋪好了路,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事。”
楚帆把杯里的水一頭澆到桌邊的小綠植上,杯子遞給了張揚,“你已經跟我夠久了,早該走了,特別是我這種很可能惹禍上身的時候。”
張揚用力捏着杯子,是楚帆自己的事,並且只能由他來做,他知道,可料想到那些後果他又覺得難過,“我走了,誰陪你走到最後?”
誰來陪我,楚帆被這一問攪得有些恍神,眼中倒是想起一個人,可又自顧自地搖頭,“我自己來,”話罷伸手和張揚的掌心交疊在一起,“不見。”
兩人手握成拳碰了碰,算是提前的告別。
張揚心有感觸,兩人從相遇到現在,他的跟隨和行動也只為了楚帆的這最後一擊,像最初說好的那樣。
你想和我站在一起,那就強迫自己和我同一個目的吧。
什麼目的?
那時候,秦佳陽和張辛原對於楚帆父親的死各執一詞,楚帆派他暗中走訪調查楚帆父親案子的真相。
目的……
時隔半月,張揚才功成現身。
他帶着那份調查清晰的報告走進了最里側,楚帆坐在正中央,旁邊歪歪斜斜一幫無關緊要的人,都是喝醉了。
自秦佳陽把權利交到他手裏,楚帆需要應酬的人就變得越來越多了。
桌上空了七八瓶後勁十足的酒,少年醉醺醺的目光看着他,伸手,“拿來。”
楚帆捏着報告半天沒有說話,張揚左顧右盼見人都被支走了,本來是要安慰兩句的,結構對方一口打斷了他要說出口的話。
“現在目的很明確了,和我想的一樣,我有要拖進地獄的人,你和我一起吧。”
楚帆醉了,張揚覺得自己也醉了,即使不知道前路如何,他就是那麼肯定,被那樣決然又瘋狂的眼睛吸引。
“好。”
王林昭說這次任務沒什麼難度,交錢交貨,最好還能和人談攏湃昌那條運輸線。現在警局那邊抽不開身,但以楚帆的身份本市交易是行不通的,陳老闆三天前就去往了目的地。
“坐船去。”
即使知道王林昭的打算,楚帆還是皺了皺眉,“既然那邊三天之前就已經到了,那為什麼昨天才通知我?”
王林昭面色從容,“陳老闆是過去玩的,順便撮合這樁買賣。”
“呵,感情我這是還要看他的臉色?”
王林昭不再說話也算是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