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餘長安

第一章 有餘長安

西洲大陸西北,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天域王朝,王朝不大,僅擁七州;天域王朝西北,有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厄萊城,厄萊城不大,僅有三府。

厄萊城背靠齊乜山,卧集天地靈氣;前擁厄萊湖,府覽波光淋漓,雖地屬爛柯州大東郡,卻處在三州交界,魚龍混雜自然不必多說。

城東有一處玉石台,台高七尺三寸,四處七丈三尺見方,皆是姆山白玉堆砌,取登台可望厄萊湖之意,名登萊台。

清明后第二日,登萊台下人群聳動,周圍之人不下三四百。台上靜立着兩男一女三人,兩名男子身着青衣,相貌平平但稜角分明,負手站在兩側,女子則是細眉鳳眼,精緻玲瓏,腰懸一劍,一襲白衫站在二人之間,說不盡的出塵氣質。

清明時節本就多雨,原本的碧空萬里,轉眼過後便已是烏雲密佈,隨即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小雨裹狹着初春獨有的寒氣勤骨而來,身子骨弱一些的難免不抱緊雙臂,料峭春寒,可曾凍殺少年。人們撐起泛黃的老舊油紙傘,即使相互依偎卻依然無人離去。

台上三人唯獨那名女子沒有撐傘,安靜的站在小雨中不動分毫,彷彿根本不受寒氣干擾,仔細看時,雨滴從天穹墜落,打在她身上時卻詭異的彈開,萬千雨滴不曾打濕她一寸衣角,一縷青絲。

在春雨越下越大中,台下的人群一陣騷動,隨後分別讓出三條直通登萊台的路,三處錦衣玉服的膏粱子弟簇擁之下紛至沓來,齊府蕭府王府三府齊至。厄萊城,三府之地,三府鼎立。

見台下應來之人已是係數到齊,台上那名女子輕咳一聲,剎那之間,僅是一咳,一道肉眼可見的氣浪以女子為中心,宛如大湖漣漪拍浪向四周擴散開去,一波接一波共泛起六波,所及範圍超過十丈,所過之處如同勁風撲面,下落的雨點紛紛改變了方向鋪面打來,台下眾人以手掩面遮擋雨點,喧嘩之聲瞬間停滯。

女子斜撇了一眼那猶如江中抵石阻隔聲浪的三處,雖然心中稍有不悅,卻和顏道

“小女子冬秀,是終南武院三代帶教先生,此番來厄萊城,是代表武院招收新人弟子,小女子體弱音低,還望大家保持安靜,以免誤了正事。”

台下眾人立即心領神會,心想這等漂亮出塵的姑娘這般說了,怎能不照辦吶,惹姑娘生氣,實在不是那聖人所言的君子所為。

齊府府主齊玄玩味冷笑,伽藍獅子吼練到音闊見浪,隨心所起可懾人而不傷人,這等女子要是弱女子,那他娘的就是沒天理了。

名叫冬秀的女子繼續說道:

“昨日便已收下了應試的名單,這裏有一塊尋氣石,待會兒我念到名字的,便可上台在尋氣石上測試真氣修為,凡是年不過二十,武道不弱八品的就算是應試通過了,一個月後一起前往終南武院報道,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小女子忘記說了,但凡是年紀超過二十歲的,這塊尋氣石是測不出的,所以,還望有心思的趁早打消了這個念想。”

武道品級如同仕途官位,九品最末,一品登峰。女子此話一出,人群中4自有人神色黯然,只得垂頭嘆氣。來自終南的冬秀看了左邊男子一眼,示意招學測試可以開始,那名男子點點頭,從懷中拿出一份由橘子洲娟錦撰寫的文書,上面林林總總羅列了七十二個名字,隨即朗聲道

“王府王文煥。”

聽到自己的名字,這位在厄萊城惡名滿天的王府的頭號公子哥嘴角翹起,邁步向前走至台邊,也不見他如何用力,一手背於身後,一手輕扶檯面,身形好似驟起脫兔,一躍上台,惹得台下一陣叫好。

應試不過片刻,那名男子喊到“王府王文煥,十七歲,武道七品,應試通過。”

“下一位王府王承人。”

“王承人,十八歲,武道八品,應試通過。”

“下一位蕭府蕭梁。”

名單上列名的有七十二人,除去謊報年齡試圖矇混過關的八人,還剩六十四位,一晃時間已過半日,小雨散去,日垂西山,而所剩不過略略數人。

點名之人已經換為了站在冬秀右側的男子,不過一番應試之後,想來也是口乾舌燥,嗓音難免沒有初時雄渾。

“蕭府蕭萱萱。”

聽見名字,眾人回頭看去,只見一名二八年紀的女子略帶羞澀,緩步走向登萊台台階,細看時,面白如美玉,一雙眼睛唯獨明亮照人,不似大家小姐矜持做作,卻也並非刁蠻小姐胡攪蠻纏,一片懵懂宛如含苞待放,煞是賞心悅目。

蕭萱萱好似一步一生蓮,步步拾階去,看的眾人目瞪口呆。登上登萊台,將右手放在試石之上,緩緩運起體內真氣。

台下眾人恍惚間還沉迷於蕭萱萱的驚艷,卻聽台上男子大聲驚厥喊到“蕭府蕭萱萱,十六歲,武道六品。”

一石驚起千翻浪,台下儘是嘩然。怎的這蕭府的小丫頭就是個武道六品的高手?沒聽說過啊?前面幾十人里最高的幾個無外乎也才是七品而已啊。

此時人們猛然間想起來那個被他們刻意去忘記的人,那個曾經差一點打翻厄萊城現有局面的齊家外姓少年,可仔細一想,這蕭家丫頭雖然沒有頭幾年齊家外姓那小子那般妖孽,可是那小子畢竟最後遭了天譴了,這蕭府什麼時候不聲不響的也冒出來一位?

多少個中年漢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想到自己三二十年打磨來的七八品修為還不如一個小丫頭片子,這真是歲數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台上小丫頭估計是年紀小不諳世事,見這麼多人如此或嫉妒或羨慕或震驚的看着自己,一時有些不適應,滿臉漲紅羞澀難當。台下蕭萱萱的父親蕭府的府主則是會心一笑,右手輕敲坐下的檀木雕花老椅,哪個當爹的不盼着自己兒女有出息呢。

終南武院的三代帶教先生冬秀若有深意的看着眼前這名略顯局促的少女,十六歲的六品,放在學院裏,也是能數得上了,雖然比不得武榜前十的妖孽,卻足以算得上一方天驕,看來這次天域王朝沒白來,算是撿着寶了。

“她作假,這六品修為不是她的。”

就在所有人都震驚於蕭萱萱六品的修為時,一道突兀的聲音響徹四方,眾人猛然望去,說出此話的,正是第一個登台應試的王府長公子王文煥,頓時是噓聲四起,鄙夷不斷。

王文煥如若不聞的說道

“並非是她修為比我高本公子輸不起,厄萊城就這麼大個地方,三府底蘊如何,互相了如指掌,三年前,她也不過是一個武道未入品級初學者,資質天賦尚不及我與蕭梁,可三年前蕭梁已是九品巔峰,她怎可能如此三年一步登天。要說得了天大機緣,厄萊城自古便是窮野僻壤,何曾聽過前人遺澤,還請先生明查,王文煥快人快語,只是這般稀里糊塗的輸了,心裏窩囊。”

王文煥一番話,猶如當空霹靂,驚醒了沉浸在十六歲六品武道這個消息中的眾人,仔細琢磨,卻發現似乎王家公子說道確實是句句在理,一時間滿心疑惑齊齊望向蕭府方向。

王府府主大聲道

“蕭老弟,我家文煥所言也是老哥所想,侄女雖然天賦奇高,但是咱們三家如何,大家心知肚明,蕭老弟今天還是給出個解釋好。”

大喜未久,峰迴路轉便是千夫所指,蕭府府主頓時氣的火冒三丈,王家這對大小王八蛋可真會找時機落井下石,我閨女修為猛進,你們王府便坐不住了?剛想大罵一句放你娘的狗屁,卻聽到台上終南武院的冬秀先生再次輕咳一聲,眾人瞬間禁聲。

台上蕭萱萱剛剛還受着萬眾矚目,突然之間變為了千夫所指,質疑聲,嘲笑聲,爭論生駁雜不堪,雖被冬秀先生輕咳呵止,卻着實傷了小姑娘心神,只是覺得有說不出的委屈,眼淚不爭氣的往下流,好一個梨花落雨。

人言可畏,莫過於此。

冬秀呵止眾人,伸手擦去身旁小姑娘的眼淚,微笑着看着這個年紀不大的蕭萱萱問道。

“萱萱別怕,有先生在這裏,事分黑白還由不得他們,你跟先生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擦去眼淚的蕭萱萱望着眼前武院先生清澈透明好像看透人心的眼神,啜泣的如實說道

。“先生,這修為確實不是我的。”

好似說出了這個壓抑心頭的秘密,小丫頭哭的更凶了。

台下眾人一片唏噓,世間變化最快的,莫過於世人翻臉。

冬秀先生深吸一口氣,平穩了一下心境,隨後瞪向蕭府府主,這個蕭萱萱的父親,心想

“好狠毒的父親,為了混入武院不惜給自己親生女兒灌輸真氣,難道不知道從此以後,她的武道修為勢必會大打折扣嗎,揠苗助長自古都不是道理,即使是為所圖謀,竟然要犧牲自己的女兒,這等敗類如何處世為人?我今日便揭穿你的真面目。”

一旁的王府府主則是玩味大笑,唯獨齊府這邊,無人言語,既沒有雪中送炭,又未曾落井下石。

一身白衣的冬秀先生轉過頭,對蕭萱萱說道

“萱萱,告訴先生,給你灌輸真氣的是誰。”

蕭萱萱哭着說道“是,是余長安。”

余長安,這個名字猶如初春炸雷一般響徹在眾人耳畔,就連王府府主亦是呆立當場,人群不用台上那位學院導師獅子吼震懾,自是安靜無聲落針可聞。

余長安,有餘便可得長安,這個三年來少有人提及的名字,這個被很多人刻意忘記的名字,這個在有些人心中如同噩夢般的名字,再次的重現在眾人面前。

齊府主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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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公子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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