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許是因為上了年紀的緣故,太后以往一向慈愛的雙眼變得有些渾濁。她雖穿着華服,卻看着有些消瘦,撐不起身上的衣服。
不過,依照太后如今的地位,也沒有人敢當著太后的面說什麼就是了。太后耳邊能夠聽到的,唯有讚美之言。
太後走到林嬌怡跟前,眯着眼仔細打量了她一陣，笑着點了點頭：“哀家的小福兒如今也長大了，變得越來越漂亮了,哀家險些都要認不出來了，也不知會便宜了哪個臭小子。”
林嬌怡看着太后虛弱的樣子，心裏頭有些不是滋味兒,她挽着太后的手,板著臉道：“太後娘娘今日是不是沒有好好吃藥？別以為您誇我幾句，我就忘了這事兒了,哼。太後娘娘若是不乖乖吃藥,福兒就不喜歡太後娘娘了。”
“瞧瞧這丫頭,如今真是厲害得不行,管起哀家來可一點兒都不手軟。往後啊,連哀家都得看她的臉色行事咯。”太后指着林嬌怡對明宣帝笑道。
看似是在跟明宣帝告林嬌怡的狀，實則語氣中滿是掩蓋不住的寵溺。
眾位誥命夫人見狀,對於林嬌怡的受寵程度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不是皇后親女，卻能夠在皇后的鳳儀宮中舉辦笄禮,皇後為正賓,大公主為贊者。太后、皇上以及後宮有頭有臉的妃嬪全部親臨，這是何等的榮光？
不僅是帝后，連太后也對林嬌怡寵愛有加，竟縱容到這種地步。眾位誥命夫人敢打賭，除了林嬌怡之外，怕是沒有哪個皇子皇女敢這樣“管着”太后了。
思及此處，眾位夫人對於寶福公主的駙馬之位，更是眼熱了。
自打林嬌怡十三四歲開始，眾位貴婦明裡暗裏的，沒少向林夫人打探林嬌怡的婚事，偏偏林夫人愣是一點兒口風都不曾透露，真是急死個人。
此番笄禮完畢，哪怕是厚着臉皮，她們也要再度登門拜訪林夫人了。林將軍與林夫人再寵女兒，還能讓女兒一輩子不嫁人不成？終歸要挑選一名年輕有為的兒郎做林嬌怡的夫婿的。越是這等時候，她們越是不能落於人后。
這樣一個地位尊貴、深得聖眷，娘家出眾，自個兒模樣性情也好的公主，可是不多見了。林嬌怡好似有兩個娘家似的，一個是林家，另一個就是皇家。娶了林嬌怡，能夠得到的好處，實在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原先貴婦們想着，林嬌怡或許會嫁入榮泰長公主府，她們不敢跟榮泰長公主相爭，這才歇了心思。如今，榮泰長公主的次子已經訂了婚事，連幼子的婚事也有了眉目，貴婦們的心又活泛了起來。
不知寶福駙馬，最終會出自哪家。
明宣帝可沒有心思去探查貴婦們的想法，此刻，他正一臉樂呵地看着太后：“母后，福兒也是擔心您的身子。誰讓您總是不肯好好吃藥呢？”
太后一聽說吃藥，就頭疼：“哀家又沒什麼大病，不過是身子偶爾有些不爽利罷了，哪裏就用得着天天吃藥？你可別聽那些太醫們胡說了，哀家不吃藥！現在哀家一聞到藥味兒，就犯噁心。”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上了年紀的緣故，太后越發小孩子脾氣了，任性得不得了。
林嬌怡虎着臉道：“縱然不吃藥，平日裏也該用些葯膳，且需要忌口啊。太後娘娘，您別以為福兒不知道，您總想着偷吃那些不利於您身子的食物。您要是再這樣，下次福兒可就通知皇帝叔叔去沒收您偷藏的吃食了。”
明宣帝還不知道有這些事，聽了后，有些無奈：“母后，您是怎麼跟兒子保證的？”
太后趕忙道：“哀家也就吃了幾口而已，哪裏偷藏什麼了？你可別聽福兒那丫頭胡說。”不等明宣帝開口，太后又道：“皇帝啊，趕緊開你的庫房來賄賂賄賂福兒這丫頭，省得這丫頭不給哀家好臉色看。”
這招轉移話題的方式很是蹩腳，但明宣帝總要給自己老娘幾分面子的。看着太后花白的鬢髮，他也有些不忍心，只想着等忙過了這段時間，定要好生陪陪太后。
“兒子可算是聽出來了，您在替福兒跟兒子討好東西呢。”明宣帝對着底下的人吩咐道：“趕緊的，去開了庫房，再選些好東西讓寶福公主帶回去，否則，母后可饒不了朕。”
下人立即領命下去了。
其實，明宣帝已經賞賜了不少東西了，再給一些，也只是錦上添花。
榮大姑娘和永清侯府的周六姑娘看着那一件件從明宣帝私庫中搬出的珍寶，很是眼熱。這樣的東西，她們素來也只能飽個眼福，明宣帝卻一下子賞賜了寶福公主那麼多，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啊！若是她們有幸嫁入皇家，是不是也能有這樣的福分？
榮大姑娘想着太子妃之位，有些心不在焉，榮家正是鼎盛之時，太子妃之位，她也是有資格爭上一爭的，只是不知道，皇上和皇後娘娘對於太子妃之事，到底是什麼想法。
周六姑娘則想着，她雖出自勛貴之家，但永清侯府已經只剩下一個爵位了。太子的正妃，是萬萬落不到她頭上來的，給人做妾她又不願，與她年歲相當的，也就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了，不知道她有沒有這個福分……哎，若不是家族日益衰落，有實權的人家都不願與她們家聯姻，她一個閨閣女兒家，何嘗需要自己苦心籌謀婚事？
在榮大姑娘與周六姑娘的心不在焉中，寶福公主林嬌怡的笄禮就這樣結束了。
明宣帝還沒有離開，眾人自然不好率先離場。
“今日，趁着福兒的笄禮，朕還有一件喜事要向諸位宣佈。”
眾位貴婦聽聞此言，心中頓時咯噔了一聲，皇上不會要為寶福公主指婚吧？
明宣帝沒有辜負眾位貴婦的期望，面上的笑容加深：“此事，與福兒的終身大事有關。小順子，宣旨吧！”
“是，奴才遵旨。”太監捧着一卷明黃的聖旨出列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林氏嬌怡品貌出眾、溫文敦厚、賢良純孝、蕙質蘭心，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今冊為太子妃，擇黃道吉日完婚，欽此。”
林嬌怡早有心理準備，從容不迫地上前接過了聖旨。
太子看着他家姑娘落落大方的模樣，心中一熱，他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終於能夠當著全天下人的面，對他家姑娘宣誓所有權了！
今日，他的姑娘如同天邊的明月一般耀眼，不費吹灰之力就奪走了在場人的目光。他也看到了貴婦們偶爾流露出的想法，自然心中不快。但是此刻，這些不快通通化為了欣喜和自豪。
不會再有什麼寶福駙馬了！
這樣優秀的姑娘，只能是他的！
林嬌怡顯然也注意到了身旁那道灼人的目光，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她抬起頭，與身着華服的太子遙遙相視，太子衝著她淺淺一笑，面上的冷漠威嚴在這一笑中盡數消融，讓人彷彿見到了冬去春來之景。
——你是我的了。
太子衝著林嬌怡，無聲地說道，眼中的柔光，幾乎要將林嬌怡溺斃在裏頭。
林嬌怡低下頭，不敢再看太子。再看下去，她怕她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些失儀的事情來。
新出爐的准太子妃就這樣站在眾人面前，坦然地接受着她們或艷羨或崇敬的目光。
這大約是最惹惱的笄禮了。前邊兒宮妃、貴婦和貴女們才剛賀完林嬌怡，如今，又要為林嬌怡被冊封為太子妃之事再賀一波。
不過，這一波祝賀，與先前那一波，意義可大不相同。
貴婦們原先還對林嬌怡有些想法，如今，實在是可惜得很。她們也總算是明白了，為何榮泰長公主一開始分明對林嬌怡很是中意，最後卻選了英國公府的小姐為次子正妻，原來，林嬌怡竟是早早就被皇家給內定了！
不過，這倒也不奇怪，太后、皇上和皇后素來寵愛林嬌怡，捨不得林嬌怡外嫁，讓林嬌怡嫁回宮中，也是可以理解的。太子與林嬌怡自小一道長大，青梅竹馬，素來對旁人不假辭色，唯獨對林嬌怡寵愛縱容，如今林嬌怡被冊封為太子妃，太子對林嬌怡，想來只會更加寵愛吧。
太后笑得合不攏嘴：“甚好甚好，福兒日後嫁回咱們這兒，哀家就能日日見到福兒了，且有咱們護着，也不必擔心福兒在外頭受了委屈。皇帝啊，你與欽天監說說，定個近些的日子，趕緊讓太子將福兒給娶進來吧。”
看太后的樣子，竟是比太子還着急，恨不得今日剛宣讀了聖旨，明日就讓太子娶親。
明宣帝有些哭笑不得：“母后，太子娶妃是一件大事，可急不來。您若是把時間定的緊了，禮部一準兒要跟您急。再者，福兒才剛及笄，林家怕是也捨不得福兒呢。朕尋思着，讓福兒明年開春嫁進來吧。”
“還要等到明年吶。”太後面上有些失望，明宣帝不得不耐着性子哄了哄太后，又讓林嬌怡在一旁逗趣，這才把太后給哄好。
榮大姑娘看着林嬌怡與皇室中人這般親厚的樣子，不由攥緊了手中的絲帕。
她原以為，林嬌怡以臣女之身得封公主，又深受聖寵，已經是足夠好運了。但她沒有想到，林嬌怡竟然能夠命好到這種程度。
上天怎麼可以如此不公，將所有的寵愛，都傾注在一個人的身上！
也不知道，這等天大的福分，林嬌怡是不是能消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