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自打林家三房惹惱長房之後,林家三房的人已經很久不被允許踏入國公府的大門了。如今,林國公府突然派人來請林家三爺、秦氏與林墨蘭前去,也不知是福是禍,林家三房的人心中不免有些惴惴。
長房調-教出來的下人,素來嘴巴嚴實,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縱然秦氏往他們手裏塞了紅封，也沒能套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來。
“三太太還是快些將三老爺給請出來吧，莫讓我家夫人等久了。”來人眼也不眨地道。
“老爺如今還沒起呢,我去喚他起來。”秦氏說著，便朝着林家三爺的房間奔去，留下林熙昊、羅姨娘與林墨蘭。
“國公府的人特意叮囑爹娘帶着你去,莫不是你又惹了什麼事兒？”羅姨娘狐疑地打量着林墨蘭。
林墨蘭被她激得心中火起：“爹娘豈是你能叫的？你不過是我哥哥身邊兒的一個姨娘罷了,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國公府的人怎麼就不能叫我去了？我好歹也是林國公嫡親的侄女，公主嫡親的堂姐！不像某些人,當初可是被人從林國公府給趕出來的！林國公府的人那樣厭惡你,指不定就是因為有你在,林國公府的人才不邀請哥哥呢！你看看你,把哥哥害成什麼樣兒了！”
當初林國公府發生的那件事,一直是羅姨娘心中的一根刺。林墨蘭拼了命地往那根刺上踩，羅姨娘頓時也惱了：“做人要憑良心說話,當初若不是因為你，父親怎麼會被罷官？咱們家怎麼會惹惱了大房？我知道,你一直怨我們沒能給你找個好人家把你嫁出去,可歸根結底，源頭不還在你這兒么？若不是你，如今咱們家還可以稱一聲官宦世家呢！就是夫君，也不必每日這麼辛苦的四處奔走，看人臉色！”
羅姨娘看了林熙昊一眼，目光中滿是心疼之意。林熙昊瞬間便想起了平時出門跟那些狐朋狗友應酬時，他們是何等的看不起自己。說到吃喝玩樂還好，一說到請他們幫忙找差事，就一個比一個推得快，好像生怕比他纏上似的。
每次回到家中，秦氏給他帶出去打點的銀兩花個一乾二淨，可在秦氏殷勤地問他有沒有謀到差事時，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林熙昊也是一個要面子的人，遲遲謀不到差事，讓他頗為難堪。後來的那些應酬，都變成了喝酒，在外頭喝醉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暫時逃離了壓抑的家，逃離了苦悶的現實，變得自由無比。
如今，羅姨娘將這一切歸咎於林墨蘭身上，林熙昊便也順理成章的將他的不得志全部推給了林墨蘭。若是父親沒有被罷官，若是他們一家子沒有被大伯家厭棄，憑着他大伯和父親的面子，怎麼都能給他謀個差事來做做，哪裏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林墨蘭已經害得大家如此慘了，非但不思悔改，還總跟羅氏過不去，她這是想做什麼！
“夠了，都別再說了！”林熙昊冷冷地看着林墨蘭這個他一度十分寵愛的妹妹：“墨蘭，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懂事了，別與你嫂子過不去。還有，你嫂子說話雖不好聽，但說的也不無道理。這些年，因為你們犯糊塗，惹惱了大伯和大伯母，他們一直並不怎麼待見我們。這突然間來找你，只怕是禍非福。你還是好好想想，你最近有沒有闖什麼禍吧！若是你果真闖了什麼禍，就趕緊去向大伯他們磕頭認罪！咱們家，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你明白吧？”
“羅氏不過是個姨娘罷了，算我哪門子嫂子？這聲嫂子哥哥你好意思說出口，我可不敢認！自打有了羅姨娘以後，哥哥你就變了，你再也不是從前關心我的那個哥哥了！為了一個小妾，竟這樣欺-辱自己的妹妹，你摸着良心說說，有你這樣的哥哥嗎？因着羅姨娘的一句話，你問都不問，就開始懷疑我，你這是對親妹妹的態度嗎！”
“你怪我闖了禍，觸怒了大伯和大伯母，連累了咱們家，那你可還記得，當初連累父親被罷官那次，是咱們兩個一起去的國公府！後來母親想算計堂兄的婚事，我幫助物色人選時，哥哥你不也什麼都沒有說嗎？這一切都是你默許的，怎麼，有了好處的時候，你就坐享其成，壞事的時候，就都是別人的責任了嗎？”林墨蘭雙眼赤紅，瞪着林熙昊。
林熙昊的反應，越發堅定了她逃離這個家的決心。如今娘家人已經靠不住了，她必須找到一個好夫君，必須獲得非同一般的身份地位，才不會再被人欺-辱！待會兒，到了大伯和大伯母的面前，她就算跪下來求他們，也要讓他們幫自己一把！
林國公府的下人沒料到在林家三房還能夠瞧到這樣一出熱鬧，實在是啼笑皆非。
林家三房的人，也着實是不講究，當著外人的面就鬧騰開了，主不主，仆不仆，兄不兄，妹不妹。這樣糊塗的一家人，也難怪國公爺和國公夫人不喜歡與他們來往。
這林家三房的墨蘭小姐，瞧着倒是個有雄心壯志的，但願待會兒到了他家老爺和夫人的面前，得知了老爺和夫人為何請他們去，不會太失望才好。
過了一會兒，秦氏終於扶着林家三爺下樓了：“老爺，慢點兒，當心腳下。”
一見林家三爺那樣子，林國公府的下人就不由皺了眉。只見那林家三爺一身的酒氣，精神萎靡，哪裏有一家之主的樣子？若是往大街上一站，說是個酒鬼，只怕都有人信。
原來，林家三爺自打被罷官后，時常長吁短嘆，後來成了花街酒巷之中的常客，也唯有在溫柔鄉中，能夠排解他鬱郁不得志的悲苦。林家三爺一出去，就是幾日不回家；一回家，必是滿身酒氣，倒頭就睡。
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精神頭能好才是咄咄怪事；那滿身的酒氣，也不是說散就能散的。就算秦氏已經給林家三爺收拾過一番了，還是能讓人一眼看出來。
國公府的僕從這一次來算是趕巧兒了，正好碰上林三爺在家。若是林三爺不在家，都不知道該到哪兒去尋他。
“三爺與三太太，墨蘭小姐請吧。”國公府的僕從恭敬的話語中毫無溫度：“折騰了這麼久，我家老爺夫人和公主怕是該着急了。”
“公主也在？”秦氏摸了摸身上的一個荷包，猶豫片刻，顫抖着將那荷包往僕從手中塞去：“今日實在是有些事兒耽擱了，還請替我們跟大哥和大嫂解釋解釋。”
誰知，那僕從竟似看不到眼前的荷包一樣，也不伸手去接，只是催促道：“三太太快些上車吧。”
秦氏的手伸在半空中，十分尷尬。
那僕從才剛轉過身，林熙昊就劈手將那荷包奪了過來，塞入了自己的懷中：“既然那下人不識抬舉，娘親你這些錢還不如留給我用算了。我拿出去應酬，總比白給了這些下人好。”
林墨蘭冷笑一聲，譏諷地看着她家哥哥。她家哥哥也真是長本事了，連娘親用來打賞下人的幾個錢都要算計。不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他們家一日不如一日了呢？從前她娘還總講究派頭，如今，再不敢提什麼派頭了。
秦氏雖有些不得勁兒，但到底對林熙昊溺愛慣了，便說了林墨蘭一聲：“不許對你哥哥這般無禮。”又問林熙昊：“你也許久未曾去過國公府了，可要隨我們一起去拜見一下你大伯和大伯母？屆時，請你大伯和大伯母看在親戚的份兒上，給你尋個好差事也是好的。”
林熙昊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母親你怎麼還不明白？我的事，若是大伯和大伯母想管，早就管了，哪還會等到今日！大伯和大伯母一向不待見咱們家的人，這次特意點名要讓父親母親和妹妹去，多半是妹妹又惹了什麼禍，我才不一起跟着去挨罵呢！母親你就好自為之吧！”
饒是秦氏向來疼愛林熙昊，聽了林熙昊這一番沒心沒肺的話，也被氣得肝兒疼。
林三爺站在秦氏的身旁，還沒徹底清醒過來，對於秦氏和林熙昊的這一番對話，也沒有任何反應。
還是林墨蘭提醒秦氏和林三爺：“父親，母親，既然哥哥不想去，我們就自己去吧。可不能再讓大伯和大伯母繼續等下去了。”
既然她哥哥對她這樣無情，日後，等她成為人上人，休想讓她提攜她哥哥分毫！
林三爺、秦氏和林墨蘭都不相信林將軍和林夫人突然請他們過府，是要興師問罪。他們情願相信，是林將軍和林夫人突然想起他們的好處來了，想要幫襯自家兄弟一把。
可惜，現實給了他們殘酷的一擊。
大堂中，林將軍、林夫人與林嬌怡三人坐在上首，冷冷地看着林三爺、秦氏和林墨蘭。
林三爺、秦氏與林嬌怡記憶中的模樣相差太多，林嬌怡一時竟沒有認出來。
林將軍皺眉打量着林三爺：“三弟，你怎麼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林三爺這會兒倒是清醒了，撲倒在林將軍面前向林將軍哭訴：“大哥，弟弟這些年，過的實在是苦啊！若不是你叫弟弟來，弟弟這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這時候，他也不要什麼面子了。若能夠求得林將軍助他官復原職，他便再無所求。
林夫人實在不耐煩聽林三爺的這些話：“三弟且打住，今日我和國公爺請你們來，是為了侄女的事。你若有什麼話想跟老爺說，就等我們商議完侄女的事，再繼續說吧。”
一聽今日之事果然與自己有關，林墨蘭的心跳加快。
“墨蘭，我問你，你可曾攔過三皇子的車駕？想清楚再回答我。日前，三皇子才去李淑妃面前，跟李淑妃說，他想納你為側妃呢。”
“三殿下人中龍鳳，墨蘭一見了，便不由心嚮往之……求伯母成全。”林墨蘭低着頭，面上浮現出一抹嬌羞之色。
她沒有想到，自己的法子居然這麼快就奏效了。看來，她放棄太子，將目標改為三皇子，是正確的。
“成全？”林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墨蘭：“你老實跟我說，這件事，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你父親與母親的主意？”
林墨蘭看了林三爺和秦氏一眼：“這是墨蘭自己的主意。不過，父親和母親……也是知道的。”
林三爺和秦氏早在聽說三皇子想要納林墨蘭做側妃時，就傻了。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今日前來，竟有這樣的好事等着他們！若是三皇子成了他們的女婿，便是林將軍和林夫人，也不能太過怠慢他們了吧？自然了，不能做正妃是可惜了些，但皇家側妃也是能上玉蝶的，若是他們家墨蘭若是搶先生下長子，日後，也不比正妃差什麼。
林三爺正色道：“墨蘭這孩子，打小兒就是個出挑的，只是咱們家這個情況……她到底是被帶累了。若是她能夠嫁給三皇子，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歸宿。”
秦氏努力地抑制住自己嘴角的喜意：“正是如此。墨蘭是大哥和大嫂的侄女，她的體面，不光是咱們家的體面，也是大哥和大嫂的體面啊！”
“本宮倒不知道，與人為妾，說出去有什麼體面的！”林嬌怡實在是噁心透了這家人：“我林氏一族的女子，從不與人為妾，堂姐倒是好風骨！”
秦氏幽幽地道：“若可以選擇，墨蘭她難道不想給三皇子做正妃嗎？可她不能啊！若公主垂憐，不妨幫你可憐的堂姐想想法子吧。”大房與宮中關係極好，若有大房相助，林墨蘭未必不能做皇子正妃。
林嬌怡簡直快被秦氏的異想天開給氣笑了：“想都別想，堂姐絕不可以林氏女的身份嫁給三皇子！咱們林家素來是純臣，在皇上的默許下，才與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走得近些。三叔和三嬸卻想要將堂姐送去給三皇子做側妃，敢問三叔和三嬸，究竟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想做首鼠兩端之人？為了眼前的丁點利益，你們竟不顧禮義廉恥，不顧我林氏一族的立場嗎？”
若這事兒只是林墨蘭一個人的主意，倒還可以說是小女孩兒虛榮心作祟。可如果林三爺和秦氏明知道林墨蘭的想法，還任由林墨蘭將這些想法付諸實踐，那意義就不同了。
皇子的正妃和側妃，向來牽涉到政-治立場上的許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