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次要藏多久呢?
伊荼娜一邊在越來越不見天日的密林中向著更深處跋涉,一邊在心中暗暗的計算,五十年?一百年?一百五十年總夠了……
只要天界的那些天使沒有出動,一百五十年也足夠記得她的人類全部輪換一遍。
好在教廷只將她指認為女巫,沒有發現她是魅魔,不然的話,一定會引起天界的注意——他們對深淵生物的趕盡殺絕可不是開玩笑的。
可惡,好不容易才安穩了十幾年,又要過上飢一餐飽一餐的生活了嗎?
她抿緊了嘴唇,心有不甘的咬了咬牙——都怪那個該死的聖騎士!
不,雖然他很可惡,但並不代表其他男人就好到哪裏去。若不是他們毫無腦子的爭風吃醋,她怎麼會被指認為“迷惑人心的女巫”?
還有教皇!那個該死的教皇!他放棄了她!前一天還說什麼“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放屁!通通都是放屁!
所以應該這麼說——那些該死的男人!
該死的教廷!
該死的——天界!
伊荼娜越想越氣,恨不得一怒之下,爆發出無上威力,將周圍的一切摧枯拉朽的燒為灰燼——可惜她並沒有這樣的能力。
想到魅魔的天賦只有魅惑、入夢和催眠,在正面對敵——尤其是一對多時,在武力值上實在沒有多大優勢,魅魔黯淡了那張漂亮的面孔,深深的嘆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生活都要繼續,她還年輕,她還不想就這樣束手就擒。
伊荼娜抿着嘴唇,重新攏了攏戴在頭上的兜帽,確保它能繼續擋住自己的面容——脫離了“教皇的情人”這一身份后,她對於人類來說過於美艷的容貌會成為麻煩,因此需要遮擋,這在人群之中養成的警戒心,讓她進入密林后也難以安心放下——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但沒想到,理應越來越不見天日的密林深處,卻突然豁然開朗,並且出現了一座破敗的建築。
那建築和伊荼娜以前見過的房屋都不一樣,殘垣斷壁上,能看出屋檐向著四方翹起、黑瓦白牆的結構。
既不像是民居,也不像是教堂。
這種詭異的情景,若是被人類看見,心裏只會有一種想法——這一定是妖魔們生活的地方!
魅魔也這麼想。但同樣的事情,會讓人類嚇得屁滾尿流,卻讓她眼前一亮。
也許,會有同為深淵生物的兄弟姐妹們棲息在這裏。
自從深淵被天界攻破,所有的深淵生物都倉皇出逃,隱藏在了人間。他們被天使們追殺,被人界排斥,如果彼此之間不團結互助,根本活不下去,所以所有的深淵生物都會力所能及的向同類伸出援手。
不過,一想到自己此時正在被追殺,後續的追兵很可能會追隨着她的蹤跡找到其他的兄弟姐妹,她就不願意引火燒到其他本安靜生活着的同類身上。
伊荼娜遲疑了一下,決定繞開這個應當是自己兄弟姐妹們生活的棲息地。
這時,殘破的建築里,似乎有人聽到了聲響,陸陸續續的走出了好幾個衣衫襤褸的男人。
兩邊瞧見對方,一開始都是一驚,隨即謹慎的保持了距離。
生活在這樣荒僻的地方,居然不是同類?
魅魔驚訝的判斷出了對方是一些人類男人,但他們的長相和伊荼娜以前見過的人類完全不同,他們的皮膚顏色不是蒼白,而是像偏黃的象牙,頭髮也不是金色、紅色,而是黑色,還有眼睛——沒有藍眼睛、綠眼睛、灰眼睛,都是黑眼睛。
是流亡的奴隸?被教廷追捕的異端?被指認為是被魔鬼附身的瘋子?
只有這些人,才會和深淵生物一起,不得不遊離在正常的人類社會之外。
不過,是人類的話就好辦了,普通的人類若是不掌握一些方法,根本沒有辦法擋住一隻魅魔。她雖然可能對付不了一個經過嚴格訓練的聖騎士,但對普通平民來說,深淵生物幾乎是不可戰勝、不可阻擋的。
更何況,她現在正好有些餓了。
但若是要進食,說不定就會被身後的追兵追上,想到這裏,魅魔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飢餓,還算是能夠忍受,便打算轉身離開,等到徹底安全了,再出來覓食。
可這些男人們卻以為她怯弱畏懼,一下子便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衝上去將纖弱的少女圍在了中間。
這些一年都不一定碰得了一次女人的男人們,盯着這位魅魔,激動的眼珠子都紅了——雖然看不清長相,可至少從身形,他們能判斷出這是一位纖細苗條的年輕女子,就算長得丑也無所謂,只要是個女的就行了!
“把她衣服扒了!把她衣服扒了!”
他們聲音嘶啞,卻興奮的有些尖利。
隨着他們的靠近,伊荼娜嗅到了他們體內因情緒的興奮,而泛起香甜的靈魂味道。
她不禁咽了咽口水,離開的腳步遲疑了下來。
這時,一個男人已經大笑着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而另一個從身後扯下了她的兜帽。
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頓時披散而下,而兜帽下露出的那張臉,就像是清晨霧靄中,滴着露水的山茶花一般嬌艷動人。
那些圍攏過來的男人們被這樣的美艷所懾住了一瞬,尤其是那些圍在她正面,能夠完全看清她面容的男人,都一時僵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她的臉,忘記了動作。
伊荼娜沒有反抗,也沒有驚叫哭喊,她垂着頭,深深地吸着氣,肩膀不住起伏,看起來像是在瑟瑟發抖,可實際上,她飢餓的身體正被香甜的靈魂氣息所衝擊的腦子發暈,沒有絲毫恐懼。
吃?還是不吃?
吃,還是不吃……?
吃吧,吃吧,吃掉吧!
吃掉吧!!!
她做出了決定,要不顧一切先飽餐一頓,於是魅魔猛地抬起了頭,正要動作,天邊卻在此時,忽然傳來了一聲冷厲的呵斥:“賊子!!”
——與此同時,她還感受到了那讓她如墜冰窟,渾身發冷的,聖光的氣息。
伊荼娜本就蒼白的面容,一下子就更失血色,好像風一吹就能把她吹倒一般脆弱不堪。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順着聲音發出的方向抬頭望去,卻見一位白衣少年踩在一柄飛劍上,立在空中。
他一隻手背在身後,遊刃有餘的身態和端莊挺拔的身姿,讓他顯得格外英武,他長得極為俊美,一出現便能奪去他人眼中的其他顏色。
他的發色黑如鴉羽,瞳色如點漆,而神色桀驁,冷若冰霜。
更為引人注意的是,這麼一位看起來如天神般充滿威儀的冷峻男子,右耳上卻別著一顆珍珠模樣的小巧耳釘,綴着銀絲流蘇,中和了那過於突出的肅殺之氣,顯出幾分引人注目的冷艷之色。
他厲聲道:“你們想做什麼?!”
伊荼娜聽不懂這裏的陌生語言,但對方那凜然的神情,嚴厲的態度,還是讓她感受到了一種不容忤逆的,強大的威嚴。
他讓她想到了一種存在,一種讓她現在已經冷汗直流的存在——天使。
伊荼娜當然沒見過天使,可是關於天使,她聽過很多傳說。
傳說,天使們潔白無垢,聖潔美麗,手握神劍,身披聖光,總是從天而降,掃蕩邪惡。
作為包括在“邪惡”這一抽象概念里的深淵生物,並且還是大名鼎鼎的魅魔,伊荼娜一瞧見這個男人,就感覺自己的胃緊張的抽搐了起來。
聖光濃郁、白色、漂亮、踩在一把劍上——那應當就是這位天使的神劍——
這一定就是天使!
她……被天使盯上了?
她魅魔的身份,暴露了??
當天使落下地面,向著他們投來漠然的視線,握住了長劍時,伊荼娜的心臟幾乎都停止了跳動,她想逃走,但是雙腳宛如灌了鉛一般,動也不能動。
可是,長久以來在人類社會中的偽裝,已經習慣成自然的刻進了骨頭裏,令她在這樣絕望的關頭,表情也依然沉靜,不見分毫慌亂恐懼,反而露出了幾分不可置信的驚喜和受寵若驚的歡欣——那是一位合格的信徒面對主的信使出現時,該有的神色。
她應該虔誠的感恩於主降下使者,解救她於危難之中。
——不到最後一刻,不到天使親自殺了她的那一刻,她都必須要抓住每一絲的可能性,繼續偽裝下去!
就在那天使握着神劍,朝着他們作勢揮來時,伊荼娜跪坐在地,絲毫看不出是因為腳軟癱坐下去的——她靜靜的閉上了眼睛,努力忍住顫慄的身體,低下頭去,她光潔的額頭抵在交握着舉到了胸前的雙手上,做出了一個祈禱的動作。
由於惡魔的容貌不老不死,她無法長久的停留在同一個地方,可獨自一人在外流浪的陌生女人不會被其他村落輕易接納,甚至會被視為可疑人員,當做女巫弔死。
於是伊荼娜只能鋌而走險,假裝苦修修女——這是上帝最為虔誠的一類信徒。她們認為人生來有罪,只有四處流浪,受盡苦厄,才能贖清罪孽,被主寬恕,死後才能純潔的侍奉在主的身邊。
她們是唯一可以四處遊盪,卻不會被人懷疑的女人,之前那些年裏,伊荼娜一直混在這樣隊伍里,偽裝的很好。
此刻,她看起來亦如以往每一次祈禱時一樣,如此虔誠,彷彿上天最溫馴的羔羊。
她又聽到了一句話:“□□擄掠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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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號開文啦!!!愚人節好歹是個節日,討個彩頭(不是),2021年已經過去了四分之一,要加油!!現在有存稿箱的支持,所以每天早上八點準時更新,嗚嗚嗚嗚嗚嗚我會努力保持存稿箱一直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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