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 19 章

豎日早晨,沈文宣睜開眼,旁邊的阿焦還在睡,不知道這小孩昨天怎麼回事,一直折騰到半夜才沒了動靜。

沈文宣抻了個懶腰坐起來,將窗子稍微推開一條縫,外頭早已日光大盛。

唉,又是熟悉的晚起的感覺。

真是邪了門了,怎麼每次和阿焦睡在一起就會睡得這麼沉?

沈文宣回頭看向陷在被子裏還睡得很沉的阿焦,臉頰睡得粉撲撲的。不由自主地,他多盯了一會兒,沒忍住,越過屏風用食指點了一下他的臉頰。

好軟。

沈文宣笑了,臉色柔和,回身將打開的窗戶縫隙關上,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下了床。

站在院子的一角,沈文宣本來拿着一節柳枝沾點兒牙粉正在刷牙,突然聽見不遠處一陣旗鼓喧天響,那一對鈸打得,驚得他差點兒拿不穩手裏的木杯。

村裡不少人從門前經過去看熱鬧,沈文宣沒興趣,進廚房做早飯了。

簡單煮了兩碗面,打上兩個荷包蛋,阿焦還沒有醒,沈文宣先吃完了自己的這一份,另一份放進蒸籠里溫着,然後點燃小爐子,開始用小砂鍋熬藥。

小火爐和小砂鍋都是趙大夫借的,等阿焦病好了得還回去。

昨天向張家借的牛車還在院子裏,沈文宣看了卧房的房門一眼,內心有一絲糾結,張家離這裏很近,來回不過十幾分鐘,出去一會兒應該沒問題吧?

沈文宣想着,一邊牽着牛出了院門,走出一段距離,又停住。

他弟弟那麼軟綿綿的樣子讓他不放心啊,又折返了回去把院門關上了再走。

“張嬸子。”

沈文宣站在張家門外牽着牛叫了一聲,這個點兒張家三兄弟都去地里幹活了,只有張大娘在家裏。

“哎喲,這牛車我讓鐵牛去牽就行了,怎麼還讓你跑一趟。”張大娘大腿一拍,連忙放下手裏的簸箕,跑過來接過沈文宣手裏的牽繩。

“本來就不遠,我送過來就行,嬸子你太客氣了。”沈文宣一邊說著眼睛逐漸聚焦在張大娘養的雞上邊,個大肉厚,比他那幾個小竹雞可壯碩多了。

張大娘拴好繩子回頭一看,笑了:“怎麼?你想吃雞了?想吃就自己去抓,不用跟嬸子我客氣。”

沈文宣笑着搖搖頭:“不知嬸子還有沒有雞蛋,家裏吃完了,想買點兒。”

“雞蛋啊,有有有,等我去給你拿。”

張大娘做事風風火火的,很快就從屋裏拿出一籃子雞蛋塞給沈文宣:“這村口每月初一、十五就會有集市,你想要什麼東西別每次都往縣裏跑,來回好幾個時辰,也怪累的。”

“再有,你回村也有一陣了,也該找個營生了,嬸子知道你本事大,但也不能這麼坐吃山空啊,”

張大娘說到這兒突然降低了音量,“我可聽說了,那老沈家的老兩口是不是前天去找你了?你聽嬸子的,別被他們忽悠了,做事都顧着自己,管他們做甚,孝順是好事,但長輩不慈,還想要晚輩孝順,那不是說夢話的嗎?”

沈文宣笑了,點點頭,老沈家找他是遲早的事,所以沈文宣也沒什麼驚訝的,只覺得眼前的老婦人怎麼這麼可愛。

“還有啊,這財要藏着一些,不藏着就漏了,你可不知道你每次從村口回來的時候,有多少人盯着你,都說你發財了,小心他們坑你——”

“唉!你給我銀子幹嘛啊?!”

張大娘連忙把手裏的銅板還給沈文宣。

沈文宣笑着推拒着,堅決不收回來,這麼一籃子雞蛋至少值二十文,哪能白要。

“嬸子,我本來就是要買——”

後面一句話突然被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響蓋住,離這裏極近。

沈文宣一頓,回過頭,只見他的房子周圍烏泱泱圍了一大波人,敲鑼打鼓的聲音就是從那出來的。

沈文宣腦子一蒙。

出來時,他只關了門,沒有鎖門。

下意識地,沈文宣鬆開手,撒腿就往他家跑。

銀錢張大娘還推拒着,沒收住,撒了一地,一籃子雞蛋也掉到了地上,碎了大半。

“哎喲!”張大娘心疼地看看這一籃子雞蛋,又看看跑得飛快的沈文宣,以及遠處的那一大波人,左右着急,一拍大腿,只匆匆收了銀錢也跟着出了門。

這一大群里既有村民,又有陌生人,敲擊打鼓聲一陣大過一陣,好像還打開了他家院門進去了。

艹!

沈文宣咬緊牙,連宰人的心都有了。

他弟弟一個小孩本來就敏感不安,現在還一個人待在家裏......這TM一群狗崽子哪來的!

客觀上只有幾十秒,但沈文宣感覺時間好像無限倍拉長,心臟跳得極快。

等到了家門口,立刻撞開人群往裏面擠。

“哎!疼!誰啊?!”

“沈小子?”

“沈文宣來啦!”不知誰喊了一聲,周圍聚成一團的村民紛紛讓開,瞅着沈文宣的目光都帶着驚奇。

沈文宣不明就裏,擰着眉擠進去一看。

好傢夥。

“王沐澤!”沈文宣簡直恨得牙痒痒。

王沐澤還沒有感覺出來,見沈文宣來了立刻笑嘻嘻地一拱手:“先生午好啊。”

“我在這兒喊了老半天,裏面一點兒聲都沒有,還以為先生不在家呢,急得我都想進去看看了,不成想先生竟然從——”

“你要是敢進去我TM卸你一條腿!”沈文宣目光陰沉沉地發寒,像一頭被惹怒的野獸。

王沐澤看着一陣毛骨悚然。

“這...我、我就是說說,也沒想進去。”王沐澤乾笑。

難道高人的脾氣就是這麼古怪的嗎?怎麼罵他呢?他可是來送禮的。

“讓他們都散了!”

沈文宣說完就進了卧房,房門彭得一響,摔王沐澤一臉。

王沐澤回身看着自己帶來的幾大箱禮,杵在門前想敲門又不敢敲,尷尬得要命,乾笑着揮朝小廝揮揮手:“讓他們都、都散了吧、散了吧……”

屋內。

焦詩寒窩在牆角緊緊縮成一團,聽到開門聲猛地一顫,臉色煞白,驚懼地從肘間抬起一條縫望向門口,見進來的是沈文宣,眼圈一下子紅了。

“......兄長。”

語氣里夾着濃重的哭腔,一開口眼淚就嘩啦嘩啦往下掉。他還穿着褻衣,顯然還沒醒,外面那群人就來了。

沈文宣心口像被針扎了一下一樣不是滋味,焦詩寒哭得很厲害,沈文宣僵着走過去慢慢把他從牆角挖出來,學着像一位兄長安慰他。

“對不起,我的錯,我不會再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裏了。”沈文宣輕聲說著,此刻所有的脾氣、陰沉、戾氣都隱了下去,只留下一下一下地捋着他長發的手,心情跟着他的哭聲一起低落,卻幻想為他撐起一片天。

這個村子本身對阿焦來說就帶有原罪,他注意到了這一點兒卻還是把他一個人留了下來,這是他的錯。

焦詩寒緊抓着沈文宣的衣襟,身體顫慄不止......他還以為...以為......

“你會......拋棄我嗎?”

像之前所有人一樣拋棄他。

“不會,”沈文宣輕勾着他的下巴,拿出帕子給他擦臉,美人落淚無疑是極美的,但又可憐得過分,鼻頭、眼尾都暈紅一片,淺褐色的眼珠含着淚望着他,讓人心臟疼得發緊。

焦詩寒聞言吸了一口氣,恐懼到發麻的身體重新有了點兒力氣,偏頭輕輕蹭了蹭沈文宣的手掌,再次開口問道:

“真的?”

“真的,”沈文宣手指擦拭掉他的眼尾的一顆淚珠,“我不會騙你。”

“那我醒來的時候為什麼沒有看到你?”

聲音軟軟的,含着哭腔,又有幾分幽怨。

“我錯了,”沈文宣給他道歉,“我出了趟門,以後我去哪都帶着你好不好?”

“那……你說話算話,反悔的話......你就是小狗。”沈文宣太溫柔,焦詩寒忍不住更進一步。

“嗯,小狗。”沈文宣看他緩過來,笑了一下。

焦詩寒等他擦完,又攬上他的脖子,問道:“外面的是誰啊?”

他透過窗縫看過一眼,其中有一些他熟悉的面孔,更多的是不認識的,更不知道那些敲鑼打鼓的是誰。

一群煞筆而已!

沈文宣很想這麼說,但話到口頭又咽了回去,不文雅。

“好像是來送禮的。”沈文宣想起院子裏那些個東西推測道。

“送禮?”焦詩寒從他頸窩裏出來,突然感覺自己小題大做了。

明明只是來送禮的,他卻在這兒哭天喊地。

焦詩寒臉皮薄,不好意思了。

“穿上衣服,我們出去好不好?”沈文宣問道,“我護着你,不用怕。”

那件事是一道坎兒,他總要學着跨過去的,沈文宣心疼阿焦的敏感,但並不認為這樣是正常的,他得讓他知道不要困在一個小房子裏邊,他是他的後盾,外面的東西傷害不了他。

焦詩寒點點頭,沈文宣將那件翠綠色的衣服拿過來,展開,就差幫他換衣服了,好在最後反應過來,讓焦詩寒去屏風後面換。

王沐澤等了老半天,裏面一點兒沒動靜都沒有,着急地在外面走了一圈又一圈。

他是哪惹着他了?誰收禮不都高高興興的?他還想搞個驚喜呢,結果給自己搞成驚嚇了!

難不成是嫌他聲音太大了,王沐澤不禁打量自己帶來的吹拉彈唱,動靜...是有點兒大。

這......高人好像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樣,喜歡低調?

王沐澤自認找到問題關鍵所在,於是小心貼到房門上,自我打氣了半分鐘,抬手開始輕聲敲門:“先生?先生?先——”

門突然被打開,王沐澤猝不及防,慣性往前一倒,差點兒撞到沈文宣身上,連忙使勁往後仰,差點兒吧腰給折了。

沈文宣斜了他一眼,他之前怎麼沒有發現這個人這麼狗。

焦詩寒從沈文宣後面偷偷露出半張臉,眼睛在外面掃了一圈,除了幾個拿着樂器的小廝,沒有其他人了,於是又從沈文宣身後出來了一點兒。

王沐澤看呆了一瞬,他還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簡直甩縣令家的千金小姐好幾條街,好在他求生欲強,在沈文宣的臉上黑雲罩頂前,馬上反應過來,一拍大腿:

“瞧我這不懂事的,嫂子!我怎麼說先生剛才那麼著急呢?原來是——唉,實在對不住,剛才衝撞了、衝撞了!”

“喊誰嫂子呢?這是我弟弟。”沈文宣覺得自己手癢得更厲害了一些。

王沐澤還不明白,沈文宣沒弟弟啊:“情、情弟弟啊?”

沈文宣深吸一口氣,額頭青筋一跳,抄起旁邊的掃帚就開始抽他。

他發現跟豬交流根本不需要說話,也不需要忍耐,直接上手揍他不香嗎?

“怎、怎麼了?怎麼打我啊?唉唉我錯了......先生先生先生,我真錯了!別打了!”

“至少別打臉啊!”

焦詩寒乖乖地站在一邊看着,覺得兄長揍人的時候好威武,雖然他對“嫂子”、“情弟弟”的稱呼並沒有感到反感。

最後王沐澤一臉鼻青臉腫地坐在堂屋,渾身哪那都疼。沈文宣帶着焦詩寒去廚房吃飯了。

怎麼可以這樣!他一大早起來就往這兒趕,生怕怕誤了吉時,自己都沒吃飯呢!

“那個,少,不是,王總管,這些東西放哪啊?”下面的一個小廝問道。

王沐澤瞪了他一眼:“你現在知道我了?那我剛才被打的時候!”聲音有點兒大,王沐澤閉嘴瞅了幾眼廚房,聲量小了好幾個度:“我剛才被打的時候,你剛才怎麼不護着我?!都幹什麼吃的!”

“這......”小廝也很為難,“不是你來的時候說,對着先生要畢恭畢敬嗎?我們怎麼攔啊?”

“滾蛋!這倆衝突嗎?”

廚房傳來幾道咳嗽聲,王沐澤立馬禁聲。

“那、那這些東西?”小廝繼續問道。

王沐澤瞪着他突然覺得他蠢得不值得自己瞪,泄了氣一般讓他自己看着放。

他這次帶了套中堂四件套,小廝按平時大戶人家的擺放把條案放在正對門的牆邊,前面擺一個八仙桌,兩側放兩把靈芝椅,除此之外,下首也擺了四把椅子,兩個茶几。

堂屋的另一頭放了一個博古架,堂屋瞬間就有模有樣了。

帶來的瓷器、布匹、筆墨紙硯、妝奩、針綉、如意枕等等物件王沐澤都讓小廝捧着排成一排。

只是瞅着那對如意枕突然有些猶豫,他本來打聽到沈先生救了一個雙兒,還常去看他,怎麼也是看對眼的樣子,怎麼就不是夫夫呢?這樣東西他要不要收起來?

王沐澤還沒有想清楚,廚房門就開了,沈文宣拉着焦詩寒走了出來,看到大變樣的堂屋,再看向那些小廝捧着的東西,臉上沒什麼表示,很自然地拉着焦詩寒坐在了上首的那兩把靈芝椅上。

“有事就快講。”

王沐澤:......怎麼莫名有一種准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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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宣:沒讓你直接滾算看得起你。

周日就要入V啦,明天的更新會很晚,小可愛不要等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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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養小夫郎[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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