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之歌(1)

豬之歌(1)

黃昏的陽光透過斑駁樹影,溫柔地傾瀉在地上。

伸手試圖擋住這依然灼熱的光,姬野花凜原本白皙的手掌瞬間出現一片焦灼。

“好疼!”

雖然馬上將手縮了回來,但是手掌已經被燒得血肉模糊,指尖甚至露出瑩潤潔白的骨頭。

哪怕下一刻手掌的血肉迅速再生,那險些被灼燒殆盡的痛楚依然讓她心有餘悸。

嘆了口氣,花凜只好坐回山洞的最深處,支着腦袋望着地上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這就是這一次的攻略者嗎?

來得好像不太是時候。

進入世界的那刻,花凜即刻接受了這個世界的信息,發現正是伊之助,也就是這次攻略者的母親將要被這個世界的對立面,鬼中的十二鬼月之一童磨殺死的時候。

但她的身份不便,再加上路上費了些周折。

導致趕到的時候,母親大人什麼都沒有留下,只剩下一灘血跡。

不過花凜也沒有慌張,她記得貓咪老師說過,一些劇情是連攻略者都無法改變的存在,遇到時只需順其自然。

貓咪老師雖然看上不靠譜又愛酗酒,但見多識廣應該不會錯。

將侵滿了鮮血的泥土捧進盒子裏,為這位母親立下衣冠冢好好安葬之後,花凜趁夜順着河流走到天快亮,才找到伊之助的。

“啊啊啊……”原本睡着的伊之助醒了,一雙明亮澄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身邊的人。

花凜繼續歪着頭看伊之助自己折騰,心裏有些犯難。

身為攻略者,雖然有很多便利,但並不是無所不能的。

她無法選擇自己進入世界的身份,無法選擇進入世界的時間。

甚至除非是去過平行世界,不然也無法預知劇情的發展。

果然只能自己先把伊之助養大了嗎?

“啊,是小孩子嗎?”

花凜苦惱地皺起眉頭,是她不擅長應付的類型。

是哥雷姆大人的專長呢,早知道的話應該在任務之前好好跟哥雷姆大人學習學習。

看了半天,見花凜一直沒有理自己,小伊之助也不惱,自顧自地玩耍了起來,但似乎是活潑過頭,總是不安地想要把包裹在身上的小被子掙開。

花凜取下手環上的鈴鐺逗弄着他,伊之助很快就被這個有着金屬色澤還會不停響的新玩具所吸引,發出和鈴鐺差不多的悅耳笑聲。

還挺可愛的。

養成雖然麻煩,但應該很有成就感吧?

在之前的世界裏,她還從沒有照顧過別人的體驗。

但很快,花凜就後悔了。

首先,作為一隻人類嬰兒和一隻鬼。

在食譜上存在着根本性的差異。

至少本身還是個小孩的姬野花凜並沒有乳|汁可以餵養這個小傢伙,反而成天被伊之助身上散發出的人類奶香味勾得肚子咕咕叫。

不知道他的血會不會是奶香味兒的。

花凜一雙漂亮的眸子泛着血絲,肚子餓得直抽痛,成為攻略者后,她已經很久沒有餓過肚子了。

想到這裏,不禁有些委屈,但這可是個毫無知覺的小嬰兒啊,沒辦法指責的花凜轉頭走入了林子裏。

夜已經深了,林子裏已經變成了鬼的天下。

“這是我的地盤,低階鬼快滾!”

花凜抬頭,就見樹上一隻短髮白皮的普通鬼凶神惡煞地盯着自己。

花凜不解地歪歪頭,“地盤?”

這女鬼的嗓音嬌嬌軟軟,漆黑的長發及腰,皮膚是那種透着瑩潤光澤的粉白,長得也嬌小可愛,若不是一雙眸子通紅如血,白皮鬼險些以為這是個柔軟無害的少女。

“當然,這幾座山都是我的地盤,這座山下的三個村子都是我的狩獵場,天亮前趕緊離開。”面對這般好顏色的女鬼,白皮鬼也不禁收斂了自己語氣中的囂張,好聲好氣的對她說。

“那,這裏可真是個好地方。”

花凜終於露出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個笑容。

……

伊之助從有記憶的時候起,就和花凜住在一起。

那時候剛剛開始學說話的他總是會把花凜的名字叫錯,花凜總會耐心糾正自己,然後轉頭裝作失手將他的上衣燒掉。

可惡,連對一個小孩子都記仇嗎!

花凜聲音軟糯,眼神無辜,“可是,我偶爾也想被人記牢名字啊。”

可惡,連對一個小孩子都要撒嬌嗎!

於是從此以後,伊之助再沒有穿過上衣。

這樣上衣也就不會被燒掉了!

才不是心疼她要重新為自己做衣服!

伊之助學會說的第一次詞就是喊花凜。

後來他在山裏見過很多狼、大貓、大熊,也見過像花凜一樣嬌嬌軟軟的成群小兔、小鹿和小豬崽,但是只有花凜和自己是長得很像卻又有不同的。

本着不恥下問的好學精神,伊之助問這是為什麼。

“人類本來都是不同的啊。”

花凜其實也不太明白怎麼解釋,在成為攻略者之前她雖然已經成年,但常年遊離於社會之外,對於生活經驗和常識都是極度匱乏的。

她後來知道這些事,都是同為攻略者的同事,一個粉色頭髮的帶着奇怪發卡的男人齊木君告訴自己的。

但是他說話總是語速太快並且口癖嚴重,花凜理解得很慢,也總是來不及詢問,就馬上開始了工作。

不過,不知為什麼,她總是能很好的完成任務,已經成為多數為男性的攻略者中的佼佼者。

可見常識什麼的,也並不是很需要。

小小的伊之助顯然比她更沒有常識,滿腦子都是問號,並沒有聽懂。

但花凜覺得一一解釋起來太麻煩了,就指着堆放在一旁的食物:“可以吃的。”

又指指腳邊的石頭,“不可以吃。”

花凜最後指了指伊之助,“你,不可以吃。”

這個世界上所有複雜的東西,都可以簡單粗暴地劃分為可以吃的和不可以吃的。

伊之助小朋友積極提問:“那花凜呢?”

花凜揪着他的耳朵,面色平靜:“你說呢?”

伊之助點點頭,在心裏默默記重點,花凜,可以吃的,但只有一個,捨不得吃。

……所以說,養成是不可能養成的,只能勉強維持生活的樣子。

……

伊之助最近開始學習寫字啦,他意識到自己的名字和花凜的有很大的不同,於是不恥下問。

花凜認真想了想,一本正經的回答:“因為我是公主殿下所以叫花凜,而你可能是小豬崽變過來的,所以叫做一隻豬。”

伊之助深以為然,此後一直以為自己是只豬。

讓伊之助對於自己的身世越發堅定的還有一件事,伊之助看到圈養在山洞裏的母野豬生小豬崽,問花凜這是什麼。

這個花凜知道,但她也從來沒有見過,踮起腳朝豬圈裏探頭,就見野豬痛苦的哀嚎,食指大小的小豬崽就從它的肚子裏一個接着一個滑出來,血淋淋的,好醜。

“這是生孩子,你大概就是這樣出生的吧。”怕伊之助因為自己太丑而不開心,花凜補充道,“但是你比他們長得壯,以後一定會很厲害。”

伊之助在心裏默默記重點,我果然是一隻豬,是最厲害的豬。

山洞裏圈養得母豬老死的時候,作為同類的伊之助很傷心。

花凜用前幾個世界學來的話安慰伊之助:“別傷心了,它會在天上變成星星守護你”

“可是,白天就沒有星星了。”小伊之助抽噎着說,“我想讓它一直陪着我。像花凜一樣。”

花凜想了想,提出一個好辦法,“你可以把它帶在身上。”

這是個好辦法,可是野豬太重了,時間久了還會發臭,伊之助只能把豬頭仔細得切了下來,削掉會發臭的肉,做成一個豬頭套,時時刻刻都戴在頭上。

帶着大的直晃蕩的豬頭套湊到花凜的面前,花凜感覺自己看到了厚重豬皮下伊之助臉頰上滿意地紅暈。

雖然有一點丑,但是毛茸茸的看久了還是可愛的。花凜也覺得很滿意。

伊之助長得只比花凜第一個腦袋的時候,小時候多動的毛病開始漸漸嚴重起來,每天精力充沛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勁,而花凜白天的時候總是昏昏欲睡,無法陪着他玩。

於是伊之助經常白天跑出去玩,一直等到晚上花凜睡醒了漫山遍野喊他回家。

經常出去玩的伊之助,不僅說話更利落了,還不知從哪裏的野豬那裏學來狩獵手法,為了能夠狩獵到最強壯的大熊,每晚對着岩壁咔咔撞牆。

可是柔弱的人類腦袋又怎麼能和堅硬的岩石相比,一開始伊之助總是撞得滿頭都是包。

曾經精神的豬耳朵成天無精打採的低垂着,像只爭搶地盤失敗了的貓咪。

花凜想要幫他,可是自己並不會打架。於是她開始回憶自己那些很厲害的同事們是怎麼說的。

“那些厲害的人出招之前都會喊出招式的名字一樣,大概伊之助是漏了這個步驟,才一隻學不會的。”

“可是,我怎麼知道豬出招之前到底說了什麼?”

伊之助更加沮喪了,甚至對於豬生產生了懷疑。

花凜努力思考野豬的叫聲,不太確定,“大概是……突、突、豬突猛進?聽上去很像,也許你應該試試?”

“豬突猛進?”伊之助將頭輕輕碰了碰岩壁,眼神茫然,“好像……真的不痛。”

花凜努力回憶喬喬曾經公之於眾的打敗迪奧的技巧,“只有喊得聲音越大,招式的威力才會越強。伊之助,加油喊出來。”

“豬突猛進?”

“豬突猛進……”

“豬突猛進!豬突猛進!”

日復一日的練習中,撞得頭破血流后,伊之助終於將岩壁砸出了坑。

過了沒幾天,這個小小的少年就拖回了一張幾乎要將他整個蓋住的巨大熊皮。

“睡在上面很舒服。”伊之助將處理乾淨的柔軟熊皮遞給花凜。

花凜還是第一次收到伊之助的禮物,很驚喜,眸子中的血色都淡了幾分,透出其中澄凈的顏色,“誒?給我的嗎?”

伊之助點點頭,聲音低若蚊蠅:“你是我的妻主。爺爺說要我照顧好妻主。”

但花凜沉浸在柔軟的毛毛中,並沒有聽到,美好的誤會就此產生。

既然伊之助可以打過大熊了,花凜對於他白天出門玩就更放心了。

出門的次數多了,不需要花凜去找,伊之助就知道準點自己回家了。

因為路痴嚴重的花凜,總會在自己的地盤裏迷路。

而且明明只能夜裏活動,卻很怕黑。

總是需要伊之助暴躁地喊着“豬突猛進,豬突猛進”,四處橫衝直撞反過來去找她。

在伊之助能夠每天獵回來獵物后,他就不再讓花凜出門了,因為花凜白天裏睡得越來越沉,常年不見陽光而越來越蒼白的皮膚上隱隱可見青色的血管。

花凜是生病了,爺爺說,生病的人多吃些好的,病才會好起來。

顧家的豬頭少年無師自通承擔起了家庭生計,每次花凜醒來都能看見被獵來的食物擺放在她的身邊,漸漸強壯起來的伊之助,手腳着地蹲坐在花凜身邊,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她。

每當這時,花凜總感覺自己把一隻小豬崽養成了一隻小狗崽。

一開始,是烤熟的獵物,花凜勉強吃了幾口,卻沒能忍住全吐了出來。

這是伊之助第二次清晰地意識到,他和花凜的不同。

請教了山下的爺爺之後,伊之助開始捕捉各種動物取下血液,花凜雖然滿臉不情願,但勉強好歹算是能勉強在他蹲坐在地上小狗般的目光中多少喝幾口。

但哪怕每天換不同品種的血液,他還是無法阻止花凜一天天衰弱下去,就連在夜裏清醒的時間都越來越短,連花凜自己也無法預料什麼時候會醒來。

所以當花凜再次睜眼時,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況出現了。

“……伊之助,他是誰?”

※※※※※※※※※※※※※※※※※※※※

伊之助,讀作豬豬,寫作忠犬,真實身份其實是妻主的賢惠小男寵233333

以及,聽說豬突猛進在日本的意思是一往無前,就口號而言一往無前很帥啦,所以我選擇豬突猛進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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