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胤 新生
“哇塞哇塞,秘史欸!”徐參盡看熱鬧不嫌事大,嘿嘿笑着湊近了房遺愛。
“是不是她的錯我可不知道。”徐參盡收斂了笑容,正色道,“要麼你找個乾淨和尚過來,要麼我殺了她。”
房遺愛無奈:“大仙這是在為難我么?”
徐參盡笑道:“哎呀,被你發現了。”
房遺愛沉默良久,不得所言。
徐參盡有些不耐煩了,晃悠着手聚散靈力,想要拿斗籠殺高陽。
“大仙且慢!”房遺愛也急了,“且讓我再想想法子!”
“想什麼呢么妹夫?”徐參盡笑得純良,“我這是為民除害。”
“她有什麼錯!”房遺愛也火了,“她不就是催化了那些和尚心中的齷齪想法么,若他們真是一群四大皆空的虔誠信徒,又怎麼會為咒所控!這一切不都是他們自己的錯么?”
“強詞奪理!”徐參盡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她這不是推波助瀾的劊子手么?真真罪孽深重,不可饒恕!且讓我替冥界收了她罷!”
房遺愛大手一揮護住高陽,眼中晦暗不明。
徐參盡被氣笑了:房大人,你得想清楚了,做事之前須要摸清自己的底子再思量。”
房遺愛倒是毫不畏懼:“我知我傷不了你。”
那不是犯賤么……徐參盡無奈地抽手去夠箭矢。
忽地,房遺愛醍醐灌頂,眼前一亮。
“大仙,我知道了!”
“啊?”徐參盡一愣,“你又知道了?”
房遺愛站起身來,恭敬行了一禮。
“就由我來充當這個和尚罷。”
徐參盡萬分生疑:“你么?你覺得你行?”
房遺愛有些委屈。
“您怎麼能看不起我……雖然我……”
徐參盡不耐地揉揉耳朵:“知道了知道了,多一點行動少一些逼逼。”
房遺愛:“……”
須臾,房遺愛便換了身袈裟。
他身量高大,前世便是武將,紅金披肩差強人意地罩在他膀前,倒像塊姑娘家的大帕子。
“準備好了么?”徐參盡提示他道,“剪了頭髮可就回不去了!
“準備好了,大仙。”房遺愛點了點頭,站得拘謹又局促。
“甚善。”徐參盡隨意應了一聲,揮了揮手,房遺愛的烏髮便掉了滿地。
房遺愛生生把“您需要剪刀么”這句話爛在了肚子裏。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徐參盡抱歉地笑笑,“恕我不能無禮逾矩,還請大人多多體諒。”
房遺愛也不覺不妥,只是有些彆扭地摸摸自己的大光頭,有些茫然。
“高陽的咒大概馬上便會生效的,你且等等罷。”
房遺愛道了聲好,隨即謹慎萬分地囑託道:“萬一我真的沒有自制之力,想對着公主殿下做些什麼,您可千萬要殺掉我。”
不等徐參盡回答,房遺愛便又自嘲地笑了笑。
“失了房府是我之咎,失了王爺是我之咎,失了公主是我之咎,只是咎責太多的我……仍是不甘心滿腹生蛆地死去啊……”
徐參盡瞳孔猛地一縮,他又想起了半蓉山寺廟中那老住持所言。
“……確是怪病,得了這種病的和尚,都跟瘋了一樣,去外頭禍害姑娘,沒兩三天就會死掉,死的時候眼睛瞪得老大,肚子挺得老高,有好奇的剖開來一看……阿彌陀佛……居然都是滿肚子生了蛆的觀音土……”
房遺愛緊閉着眼躺在洞口,雙手竟開始微微發顫。
徐參盡一目了然。
咒術開始了。
一旁昏迷半晌的高陽突然便坐了起來,神情猙獰。
“你們以為……你們那些貧瘠的伎倆能致傷我么……能讓我暈過去多久……”
高陽笑得詭媚。
徐參盡暗自替房遺愛捏了把冷汗。
着女人醒得可真特么的巧啊……
轉眼再看房遺愛,他早已雙目赤紅,彷彿食人的野獸,隨時便能暴起殺戮。
野獸猛地撲了過來,竟是朝着徐參盡而去的。
“我擦我擦!”徐參盡狼狽逃竄,“你發/春別找我啊,我可什麼都沒有干!”
房遺愛置若罔聞,可待到他的手要觸碰到徐參盡的衣袂時,卻忽地被彈了開來。
這回徐參盡看清楚了,那是烈火,從他的衣袂燃燒而來的灼灼烈火,熾得駭人,仿若地獄炎陽,卻流水般浸染着房遺愛的身體,給予他交融的劇痛。
徐參盡詫異地捏着自己的衣袂看。
靛青色的布料沒有被燒黑的痕迹,整塊完好。
所以……這火到底是什麼東西?
房遺愛被烈火席捲着,躺在地上嗷嗷亂叫。
那樣子,跟當時被燒傷的高陽如出一轍。
可房遺愛痛得似乎更厲害些,那火像是凝聚了萬分的怒意,灼燒不斷,只盛不衰。
眼看着可憐的房遺愛就快被燒死了,徐參盡終於掏出斗籠射了那火一箭。
水神之箭一觸到那火,那火便霎時間竭了氣力,軟軟地滅了下來,似乎還帶着些莫名的委屈。
徐參盡長舒了一口氣,站在原地隔岸觀火。
房遺愛奄奄一息地躺在洞壁前,他的臉全部焦黑,只餘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高陽。
徐參盡無情地一掃手,高陽便被掃到了房遺愛的身旁。
房遺愛定定瞧着高陽妖冶的容貌,身子不斷顫抖着,隱忍得極其痛苦。
“想來就來罷。”高陽無所謂,“又不是沒來過。”
“傻*。”徐參盡冷漠地插嘴,“你拿你的尾巴來么?”
高陽咬牙切齒:“齷齪的男人……啊啊啊!”
見她又抱着頭痛呼,徐參盡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
高陽怒極:“啊啊啊你這個狗姘頭我吐了啊!有本事出來說話啊!”
高陽似乎疼得更厲害了,徐參盡輕咳一聲:“多一點行動,少一些逼逼。”
高陽憤恨地瞪他一眼,又轉頭對着房遺愛道:“等着好了。”
高陽妖術頓顯,剎那間蛇尾變美腿,大變活人也不過如此。
“這樣如何?”高陽嘻嘻笑着,湊近了房遺愛,“夫君?玩玩么?”
房遺愛頸上青筋暴露。
“你是有多不希望解咒啊……”徐參盡捏了捏額角。
“要麼殺我,要麼繼續啊。”高陽媚笑,“我早就跟你說過了罷。”
“我不能褻瀆你。”房遺愛蒼白的臉上綻出一個純粹的笑容。
“你說什麼?”高陽眼睛瞪得大大的。
“公主殿下。”房遺愛吐字吃力,“我不能褻瀆你。”
高陽呆愣片刻。
隨即她便如瘋了一般,抓着房遺愛的肩膀搖啊搖。
“為什麼不能!為什麼不能!我他媽的又不是聖女!我他媽是娼妓!我他媽是娼妓啊!你來啊!你怎麼不來啊!你裝什麼啊!你是不是男人?你是不是男人啊啊啊!”
一瞬之間,高陽袖邊的唐三彩罐突地飛了起來,旋轉着……旋轉着,炸裂成了千萬碎片。
“辯機……”高陽喃喃着,“咒術解了……”
“辯機……原來……真的有……真的有這種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會有這種人啊……”
徐參盡終於莞爾,走上前去拍了拍房遺愛的肩膀。
“房大人好品性!”
房遺愛虛弱地笑笑,徐參盡探了探他的脈搏,才想起他本就是魄體實化,哪裏會有什麼脈搏。
現在,大概連魂魄都要散去了。
“放心好了,我不殺她。”徐參盡三指向天,誠懇萬分。
房遺愛是真的高興:“大仙說的我都信。”
徐參盡放開了手,看着房遺愛逐漸變得透明,最後如同光點一般,向著遠山而去。
他這回是真真切切地死了。
高陽雙目無神地癱坐在原地,徐參盡看她一眼,掏了掏司音的噎鳴神燈。
“靠你了。”徐參盡向著燈匯聚了靈力,時燈輝映,光芒顯曜,高陽也變成了二八年華的樣子。
小高陽抬眸,迷茫地瞧着眼前的少年。
“不要遇到什麼事情就認定了黑白,你要知道,除了黑白,這個世界還會有彩色。”
徐參盡溫言着,小高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徐參盡塞了些碎銀子給她。
“就叫你合浦罷。”
他最後輕推了她一把。
“去罷,世界很大。”
於是少女奔向了天光大亮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