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霍焱放下電話,想着說點什麼,就聽顧涼說:“聽那邊催得挺急,你有事先去吧,我等的人也快到了,估計也快走了。”
霍焱略一遲疑,估計他不過去,陸盛還得接着給他打電話,他聽從了顧涼的建議,推開椅子走到店外。
外面的雨點漸漸變大,啪啦啪啦的砸在屋檐上,他隨手買了兩把雨傘,一黑一白。一把讓店員遞給顧涼,他撐着另一把黑色的朝着網吧走去。
星海網吧,這條小步行街最大最有名的網吧,此刻網吧門口聚集了好幾個人,互相罵架爭得面紅耳赤,老遠就聽見陸盛的聲音,那逼嘴上功夫了得,唾沫星子都快把對面頂着一頭黃毛的人給淹沒了。
兩撥人中間站着一網吧里的員工,他一臉的為難,看見撐着傘走來的高高的身影,像是見了救星一樣,喊道:“霍焱,你可算來了。”
陸盛轉頭看見人,那機關槍一樣的嘴突然就不突突,他扯起笑臉迎上去,接過霍焱手裏的傘替他打着,“焱哥怎麼來了,你只看着大下雨的,讓您跑一趟,兄弟我實在......”
霍焱睨了他一眼,大步跨上台階,“放。”
陸盛頓時懵逼:“放?放什麼?”
霍焱雙手插兜,冷笑:“少說廢話,有屁快放。”
陸盛狗腿似的點頭,希望老大找他算賬時,下手能輕點。
他上前一把拽過一黃毛小子,惡狠狠道:“就這逼,還他媽死不承認。”說著他又拍拍那黃毛的臉,整個就是個狐假虎威的二五仔:“我們老大來了,再給你一次機會,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鄭則高中在整個市區里排名頂尖,連帶着霍焱這校霸也聲名遠揚,聽說他家裏有些權勢,所以他下手從來不留情,有的是人給他善後,真正讓他名揚其餘幾所高中的,就是去年他提着椅子把鄭則高中高一紀律主任砸進市一院的事情。
黃毛雖然有些慌,但也有股擰勁,“我他么沒做過的事情,讓我說什麼?”
他的三個同夥也跟着辯解:“阿毛平日裏雖然騷些、浪些,但他從不挖有主的花,一定是那女的自己看......”
“你們放他娘狗屁,我兄弟比不上這黃毛?”陸盛話剛說完就聽黃毛兜里的手機響了,他從黃毛兜里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霸霸。”
“哎喲我去,”他拍了黃毛頭一下,“還尼瑪把這事告訴你爸,怎麼?讓你爸來打我?我告訴你,我們焱哥......”
霍焱皺着眉頭,不咸不淡的嘖了一聲。
霍焱一般很少動手,頂多就是踹上一腳解解氣,但他在外面卻是凶名赫赫,大半原因都是陸盛這幫人整天瞎逼逼吹的,又因為去年那事,現在外校那些毒瘤背地裏都得“誇”他一句,殺人不眨眼的惡霸。
陸盛立馬停住話頭,把手機遞過來,霍焱示意黃毛接電話,黃毛也沒解釋,突然硬氣了起來,從陸盛手裏奪過電話。
“喂,文哥,你快來!兄弟我被打了。”黃毛開始哭訴,另外三人也像有了主心骨一樣,把那黃毛拽到身旁護住。
陸盛聽出意味來了,轉念一想就知道來電的是誰了。
紅日高中的校霸兼學霸,邵文,陸盛這小半輩子最佩服的就兩個人,一就是霍焱,二就是紅日高中的名人邵文了,前者是他信仰,後者把他最想要的學生模樣活了出來,退可拿鋼管,進可拿筆桿,牛批!
黃毛突然把手機遞給霍焱,恭恭敬敬:“文哥有話和您說。”
邵文這個人霍焱很耳熟,但一直沒有交集,自己因為差點把某個狗東西砸進ICU聲名遠揚,這人則是靠着打架一流,學習一流的奇葩能力名聲和他不相上下。
他接過電話,聽筒里傳來有些清冽的聲音,“我的人我知道,這事有誤會。”
兩人說了幾句,最後定下,等開學的時候,讓三個當事人當面對質,到底怎麼回事就能弄明白了。
霍焱同意了,這事他本來也不想管,都他么是小學雞談戀愛的破事,要不是陸盛插一腳,他才懶得過來,這樣也好,到時讓他們自己解決。
黃毛一伙人一肚子憋屈的走了,陸盛覺得該是他挨揍的時候了,揮手讓這邊的幾人也散了之後,頭湊過來對霍焱討好道:“焱哥餓了沒?兄弟我請你去吃大餐?”
霍焱側身避開他,“哪涼快哪獃著去,先走了。”
“去哪啊?我送送你。”
“滾。”
“雨這麼大,我這不是怕你淋壞了嘛,真不用我送送你?”
陸盛用心“險惡”,哪是想送人,分明是想看他要去見誰?
霍焱沒搭理陸盛,抬腳走去剛剛的那個全家店。
在店門斜對面他猝然停住了腳步。
在馬路對面,顧涼的位置旁邊,坐了另外一個人。
天色有些昏暗,霍焱看不太清楚那人樣貌,只看見他身高不低,一頭染紅的板寸頭尤其顯眼。
“焱哥,看什麼呢?”
身邊忽然出現的聲音,讓正盯着那邊的霍焱視線轉移,他偏頭看了眼跟過來的陸盛,又把視線放回顧涼那,淡淡地問:“那玻璃窗拐角的紅毛板寸你認識嗎?”
陸盛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瞅了半天,猶疑道:“應該……認識吧。”
陸盛這人交友廣泛,幾大高中的校園毒瘤他都有認識的人,霍焱問:“誰?”
“應該是文哥,不不,”陸盛改口,“應該是紅日高中的邵文。”
霍焱覺得這世界有點小,剛跟邵文有點衝突,轉眼邵文就和他的新朋友待一起了。
這可真有意思。
霍焱磨了磨牙,對陸盛道:“你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陸盛頓時像是嗅到了什麼大八卦,屁顛顛的過去了,沒一會,又屁顛顛的回來傳送情報。
“好像是白衣服那個人的生日,邵文說要去哪慶祝,但那人拒絕了。”
霍焱透過那玻璃看到對面兩人笑着說話的模樣,突然問了句:“姓邵的那小子認識我嗎?”
陸盛嘴角一僵,“焱哥,當年警察來學校抓你的時候,外面可是圍了一大波看熱鬧的外校人,我覺着吧,沒人不認識您。”
“操!”霍焱不禁低罵一句,轉身進了一家手工飾品店。
挑挑揀揀,最終在陸盛的建議下買了一個銀白色的八音盒。
霍焱本人不是很滿意,他看中的是那個廢掉的彈殼搭起來的坦克,但耐不住陸盛在一旁鼓吹,說那坦克是粗魯直男糙漢子的審美,這八音盒才是老少皆宜。
想要偽裝成懂禮貌愛學習好學生的霍焱打消了送坦克的念頭,讓老闆娘把八音盒精緻地包裝起來。
“小夥子這是送女朋友的吧,”臨關門前還來了一單生意,老闆娘格外的熱情,“一看小夥子你就是個疼人的,那姑娘真是有福咯。”抽了一張卡片出來:“來,寫個賀卡放裏面。”
霍焱頓了下,走上前認認真真的寫了一句。
“不是女朋友。”他一手按着紙,一手寫着字,懶得多解釋。
“呦~,還不是女朋友呢。”老闆娘語氣裏帶着驚訝,轉念一想又笑起來:“那這是準備生日告白吧?”
老闆娘笑的眼角的皺紋都多出來了幾道,她彎腰拿出一朵紅色的塑料玫瑰花,不等霍焱說話,幾下就給扎在了禮盒上面,還精緻地綁了一個超大的粉紅色蝴蝶節在上面。
霍焱上前想要把東西拿下來,老闆娘躲閃着,把東西給了一旁看戲的陸盛,然後教育道:“小夥子,大娘告訴你啊,這有喜歡的女孩子就得去追,這不好意思怎麼行呢?”
霍焱繼續糾正:“不是送女的,男的。”
“誒呦,男朋友啊,”老闆娘驚訝了一會,然後繼續把二人往外趕,“男朋友也沒事,大娘什麼事沒見過,別不好意思哈,這男朋友啊也是要哄的。”
“不是,”霍焱聲音有些大,隱隱帶着點不耐煩,但一心想回家吃飯抱孫子的老闆娘沒聽出來。
老闆娘把捲簾門拉下,繼續道:“大娘是過來人,看得出來,你選禮物那猶猶豫豫的,一看就是在意人家,你這要是不抓緊時間,那給人家追走了,你沒處哭去。”把鑰匙踹進兜里,大娘騎着電動三輪就要走,臨了還丟下一句話,“小夥子你長的這麼俊,放寬心,大膽去追。”
霍焱看着大娘一騎絕塵,擰着眉站在店門口一動不動。
“焱哥,沒事,這玫瑰花可以抽出來,”陸盛看完了戲,覺得玩笑好像開得有點大,說著動手就要去抽花,卻在那掃過來的不悅的眼神中停住動作。
“就這樣,”霍焱把禮物拿在手裏,回到之前的拐角處,“你去送。”
陸盛不明白,為什麼焱哥自己不去,為什麼送一男的,這玫瑰花不抽出來。
霍焱抬眼看他:“他要問誰送的,你就說是他的新朋友,記住不要在那紅毛面前說我的名字。”
“為什麼?”
霍焱抬眼看他一下。
陸盛忙不迭扭頭,轉身就走。
全家店內。
顧涼疑惑的看向面前這包裝得粉粉嫩嫩的禮物,“這是......”
“這是我們老大送你的。”陸盛笑着道:“哦,我們老大就是你的新朋友。”
“你們老大什麼名字?”邵文看着那朵塑料玫瑰,轉手抽出來問了一句。
“不行文哥,”陸盛摸了摸鼻子,“這我不能說。”
“你認識我?”邵文奇怪道。
“那必須啊,我們出來混的,誰不認識紅日高中的‘霸霸’啊。”陸盛嘻嘻一笑。
霍焱要在這,陸盛的頭估計分分鐘就被錘爆,他這幾句話把霍焱賣了個乾乾淨淨。
邵文冷笑一聲,知道送禮物的老大不是個好東西后,抬手就要把玫瑰花扔進拐角的垃圾桶,陸盛見狀,上前一攔,“文哥,這我們老大送給這位的,你這有點不道德了吧。”
“名字都不敢報的人,扔他花怎麼了?”邵文說話語氣有些沖。
陸盛對霍焱那是絕對的忠誠敬重,聞言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一旁的顧涼已經看着禮物盒裏那張卡片好一會了,感覺兩人言語有些對上,他才轉頭對陸盛道:“你回去告訴你們——老大,就說禮物我收下了,很喜歡。”
陸盛點頭,但是不走,視線定在邵文手裏的玫瑰花上,顧涼伸手把玫瑰花接過,笑着道:“阿文不知道是誰,我知道,這花我不扔。”
陸盛走了,邵文看着自己發小臉上的笑意,問:“這送禮物的人你知道是誰?”
顧涼點頭:“今天剛認識。”見邵文臉上的不贊同,他把手裏的卡片遞了過去:“見字如見人,能寫出這麼一手好字的,肯定也不是一般的老大。”
邵文接過卡片,上面寫着:“祝我的朋友顧涼生日快樂,活的放肆無憂。”署名是一個“H”.
邵文不得不承認這手字確實不錯,至少他這大學霸寫不出來,學渣混混、社會毒瘤那更是寫不出來。他把卡片還給顧涼,看着他的眼睛道:“那我也祝你活的放肆無憂。”
兩人之間安靜了一會,然後顧涼笑着拍了下他肩膀道:“搞什麼呢,不早就和你說了嗎?我過的挺好的。”
出租車上,陸盛重複第三遍,“他就說很喜歡你的禮物啊,而且還把邵文手裏的玫瑰花搶了過去,說他不會扔的,他特別喜歡。”
霍焱不信似的,挑了下眉:“是嗎?”
“嘖,”陸盛雙手狠狠一拍,強調道:“焱哥,我能騙你嗎?我騙我爸媽我也不能騙你啊,就這麼和你說吧,我和邵文說話的時候,那小哥哥一直看着你手寫的那張卡片,看了老大一會了,我估計要不是邵文語氣有點沖,他都不一定回過神來。”
別的不說,霍焱那一手字從小練到大,現在都沒落下,學習方面也就這手字能拿的出來撐撐場子了。
陸盛反覆嗶嗶着對方收禮物態度,以及說的話,一直到霍焱下車。
等霍焱下車走了后,陸盛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不對勁:“艹,他不會是因為想聽,所以故意裝不信的吧?”
回了家,霍焱想起自己忘了什麼事了,忘記問對方哪所學校的了,想着邵文是紅日的,也許顧涼也是紅日的,從學校又想到顧涼和邵文的關係,他生日就和邵文兩個人慶祝。
邵文那狗東西居然還要扔自己的玫瑰花。
霍焱躺在床上越想越躁,有些睡不着了。
“媽的!”他低咒一聲,將枕頭壓在了頭上。
折騰到半夜,霍焱睡了,他做了個夢,夢裏他把一個人壓在身下,那人的眼睛被煙霧籠住,他只看得見鼻子和嘴巴,還聽見那隱忍着的悶哼聲。
那鼻子和嘴巴他很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只覺得鼻子真挺,嘴巴真好看,他一口咬上去,咬出了血,霍焱看見自己貼着那人的耳朵,低低地問:“你要和邵文去哪?”
霍焱一下子驚醒,喘着粗氣,察覺到褲子上濕濕涼涼的,他打開燈,踢飛了拖鞋,赤着腳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