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手
“狐妖啊。”
張橫興奮過後,坐在屋內沉思片刻,伸手將牆上掛的一對金鐧摘下,拿出軟布輕輕擦拭。
這兩根金鐧是他在參加武舉之時所用之物,長有四尺三寸,單根便有十八斤,兩根加起來便有三十六斤,揮舞起來,鬼神辟易。
不過自從得罪了兵部尚書敖東光被亂棍打出武科場之後,這一雙金鐧便懸挂在客廳牆上,張橫便再也沒有用過。
此時擦拭金鐧,想到昔日種種,心中豪情涌動,對院外喝道:“把我的馬兒牽來!”
一名光頭漢子從門外探出頭:“大哥,你要出門么?”
張橫笑道:“是啊,今日爺們興起,要去西山打獵,三毛,你去通知一下,讓小的們把弓馬備齊,隨我去西山走一趟,見見血氣!”
既然可能要與妖怪對戰,須得先養養殺氣,殺人不能無緣無故,打獵卻隨時都可以。
張橫雖然沒有見過妖怪,但卻率領民團與賊兵廝殺過幾次,知道想要殺敵,非但本領要高,膽更要充足,殺氣也得重,只有那樣,才能不戰而屈人之兵。
三毛聞言大喜:“三個營的兄弟最近都手癢的很,到底讓誰跟着去?”
張橫糾集鄉勇組成民團,訓練至今,總共剩下八百精壯,被張橫分成了三個營,平日裏安排在城內工作,維持治安,協助官府處理地方事務,一旦有事,就緊急集合,清剿盜匪,十分英勇。
“讓一營的兄弟隨我去,打來的獵物與二營、三營平分。”
張橫擺了擺手,吩咐三毛:“給你一刻鐘時間,你去把他們集合起來,完不成任務,三十軍棍!”
三毛嚇了一跳,立正敬禮:“是!”
轉身火燒屁股一般向院外跑去,邊跑邊吼:“集合!一營緊急集合!誰敢遲到,三十軍棍!”
隨後外面的號角被吹響,“嗚嗚嗚”響徹全城。
張橫帶的民團,紀律十分的森嚴,一點都不能犯錯,違者必嚴懲,便是他的親信弟兄都不能免責,無人不怕。
就在三毛集合人馬時,僕人已經將後院的一匹大黑馬牽了過來。
張橫已然披掛完畢,身穿軟甲,背負雙鐧,腰挎長弓,他伸手摸了摸馬兒的鬃毛,笑道:“老黑,憋的時間長了吧?”
黑馬噴鼻吐氣,前蹄在地上不住扒拉,腦袋磨蹭張橫胸膛,很是親昵。
張橫大笑,翻身上馬,策馬來到院內兵器架前,抽出一桿方天畫戟:“走,今天隨我去西山走一趟。”
在他身後有八名僕人跑步跟隨,有肩膀上駕着猛禽的,有牽着狗的,有拿着網的,還有人駕着馬車,車上裝着乾糧、清水等物。
張橫策馬穿街,來到一處廣場之上。
此時廣場上已經整整齊齊站滿了人,一個個披掛整齊,手持長槍,腰間挎刀,見到張橫前來,所有人都將身子挺得筆直,不敢稍動。
剛才的三毛站在隊伍正前方,向張橫大聲道:“報,一營滿員兩百八十人,實到兩百八十人,請大帥指示!”
張橫點了點頭,眼睛掃視全場士兵,手中長戟向西一指:“出發!去西山!”
“是!全體都有,目標西山,齊步——跑!”
毛新亮一聲吆喝,帶領眾人在張橫馬後跑步跟隨。
四方城外十八里處便是一處山脈,綿延千里,橫跨連雲洲,山上多虎豹財狼,毒蟲遍地。
張橫經常率領民團士兵去山中狩獵,此時行進,那是熟門熟路,穿過大街,直奔西門。
大街上眾人見張橫來了,沿途商販行人、馬車驚慌失措,紛紛躲避,看着他率領士兵穿街過巷,遠遠的去了,都是又驚又羨:“這個大蟲又要作甚?”
“許是打獵去了吧。”
“前段時間他得了一場大病,好容易再次為人,不想着好好行善,怎麼才剛好又要殺生?”
“人家是天殺星轉世,說是心中殺氣難消,又不能殺人,只能借殺豬屠狗之法來化解煞氣。”
“什麼叫不能殺人?這大蟲殺的人還少么?每次清繳盜匪,擊殺流寇,哪一個有他殺的多?”
“那也是殺之有因。”
“那為什麼王員外、馮員外他們都說這大蟲是天生暴徒,欺行霸市,是個妥妥的惡人?”
“老兄,我且問你,這張橫可收過你的稅?”
“不曾。”
“可收過你的租?”
“也不曾。”
“可搶過你的生意?”
“這個……也是不曾有過。”
“那你為什麼要說他是惡人?”
“因為王員外、馮員外他們都這麼說啊。”
“………………”
且說張橫率領一營精兵,在那西山裡橫衝直撞,鵰翎箭射殺雞、兔、狐、獐,方天戟斬殺虎、豹、豺、狼,在西山一陣好殺,待到天色黃昏之後,這才率領眾士兵滿載而歸。
返回城內之後,將獵物賞賜給民團的士兵分了,他本人用了齋飯之後,沐浴更衣,盤膝打坐,靜靜調息了一夜。
待到次日天明,方才簡單用了飯,身穿軟甲,帶了三十名精兵,策馬直奔東城。
東城張松張員外早已經遣人在門外相候,見他率眾前來,張管家急忙迎上前去:“元伯,你可來了,你可知我家老爺等你如同久旱等甘霖,從昨天到現在,一直都在念叨你,覺都沒有睡好。”
張橫將馬韁隨手扔給身後兵士,問張管家:“哦?貴小姐今日可還好?”
張管家面露愁容:“依舊是瘋瘋癲癲,整日水米不進,吃飯只能強行灌進去,實在是愁煞人了。”
兩人說著進了宅院,張松已經聽到動靜走出門來,叫道:“元伯,你可來了!”
他拄着拐杖走到張橫身前,含淚道:“你這妹子命苦,從小就沒了娘,實指望她長大成人,尋一良夫入贅,繼承家業,我也好瞑目西歸。不曾想出了這場禍事,簡直是無妄之災,元伯,咱們是本家,你妹妹被妖魔作祟,你可不能袖手旁觀,你又是城中民團教頭,維護一地安穩,於公於私,你都得救我一救。”
張橫與這張松只是兩月時間不見,便發現他容顏憔悴,身體消瘦,蒼老了何止三分,明明是四十來歲的年紀,卻露出了下半世的光景來。
“世叔哪裏話來?我家妹子既然有難,我這當哥哥的豈有不出手相助之禮?只是我一向事務繁忙,少有閑暇時候,因此不曾前來探望。本以為妹子不日便好,卻沒有想到是中了邪祟。”
他對張松道:“事不宜遲,還請帶我進妹子房間看一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松喊來幾名丫鬟和一個健婦:“你們去帶張爺去小姐閨房一趟。”
張橫背負雙鐧,腰挎長弓、箭袋,隨着健婦和丫鬟走近一側的月亮門,向小姐閨房走去。
他身後三十名精兵想要跟隨,張橫背對他們擺了擺手:“這是女子閨房,我一個男子進去,已然不妥,你們若是都進去,那算個什麼樣子?都在門口等着,留下兩人隨時聽命,沒我吩咐,不要進來。”
又對張松道:“世叔,我這些兄弟都是以一當百的好漢,你可要好酒好肉的供着,不可慢待了他們。”
張松急忙道:“元伯你且去,這些兄弟我自然讓他們吃好喝好,絕不敢怠慢。”
張橫不再言語,身子穿過月亮門,轉個彎,向閨房走去。
門外喧鬧聲入耳可聞,可一旦跨進門內,頓時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外面的聲音好像被一面無形的屏障給隔開了一般,這月亮門外與門內竟然如同兩個世界。
“咦?”
張橫吃了一驚,問前面的健壯婦人:“這院內安靜的很吶,陰森森的,你家小姐平日裏居住在此,可會感到害怕?”
那健壯婦人還未做答,旁邊的丫頭便插嘴道:“張爺,我家小姐最喜熱鬧,平日裏她在院裏養花種草,在亭子裏繡花吟詩,與我們一起玩耍,大家熱熱鬧鬧的,倒也沒感到什麼不對勁。
也就在小姐生病之後,我們才覺得這個地方有點安靜的過分,花草樹木越長越茂盛,青草遍地,猶如野外。現在我們都不敢單獨在房內睡,生恐中邪生病。”
張橫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他想了想,轉身向外面喝道:“來人,拿傢伙把這院內的花草樹木全都給我刨了!”
月亮門的門口一直有兩個士兵站在兩側,隨時聽令。
按理說,張橫這麼開口吩咐,士兵們很快就會過來聽命行事,可是現在,張橫等了片刻,士兵們竟然毫無半點反應,連一個應聲的都沒有。
“嗯?”
他在原地又喊了幾聲,竟然還是無人應答,轉身看去,發現剛才的丫鬟和女僕都不見了蹤跡。
四周安靜的嚇人,一股涼風盤旋而來,撲到身上冰冷刺骨,草木搖動,落葉紛紛。
在這一刻,似乎整個陰森森的院子裏,就他一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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