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位姑姑
“哥,你不走親戚的么?我們這些本家的兄弟,今兒一起吃一頓就行了,可嫂子娘家的親戚,還有一些親近的人家,你不可能只一包糖,一瓶酒就去了吧?怎麼都要搭兩斤肉的。”
張啟山看張啟昌油鹽不進的樣子,有些着急,話里難免帶了火氣,話音落下,他自己先拍了自己一下,“啟昌哥,對不起,我語氣不好。但理是這個理,您好好琢磨琢磨吧!”
說完,搖頭嘆息一聲,提腳離開。轉過牆角,就對雙清涼的眼睛。眼睛的主人,膚色黑黃,頭上只稀疏的一層黃毛,下巴尖尖,還是能看出清秀可愛來,張啟山不由的暖了神色。
“小寒,怎麼在這兒?”
“二叔,殺豬匠叫爸爸過去幫忙,我正到處找他呢!”張小寒咧嘴笑了一下,裝作苦惱的樣子。
“要處理腸子了么?我去。”張啟山摸了摸張小寒的頭頂,拉着她直接回到屋前的壩子,就徑直去幫忙了。
眨眼,張小寒掃視在場的每一個人,算來算去,真正對她好的,也只有二叔一個罷了。不過,張啟昌明顯是一個固執己見的人,而且他對於穆伍芳的順從,由來已久,只要是她的話,他絕少有反駁的時候。
重生前,她並不知道二叔曾對父親說過這段話,但據她的觀察,父親根本沒有反思的跡象,狀況還是一如當年。
轉眼就過了大年三十,張小寒知道,出嫁的兩個姑姑一家子,就要回來了,伴隨着的,還有一場大戲!
瓮城這一帶的習俗,大年初一,上墳,祭祖。初二媳婦回娘家。李雲麗家裏沒長輩,唯一的哥哥出門打工,也沒在瓮城,哪有娘家可回。
而出嫁的兩個姑姑一家子,一大早就拖家帶口的回來了。
“媽,這是我給您買的棉鞋,您試試,合不合腳?”二姑,張啟蓉拿出一雙藏青色的棉鞋,討好的遞給穆伍芳。二姑父是個禿頭,常年帶着一頂軍綠色的帽子,配上軍大衣,一不小心還以為他是一個當兵的。
當兵的大多豪爽,和二姑父的性格八竿子打不着。他不但不豪爽,心眼子也很小,虛榮、吝嗇,喜歡佔便宜。在張小寒的記憶中,他多是來時兩手空空,去時大包小包。有一年來得早了,后屋的橘子還未熟,紅色中帶着大片青色,他也摘了一大口袋帶走。
此時,二姑父聽到二姑的話,幫腔道:“這雙鞋是啟蓉在百貨公司買的,裏面絨毛厚,穿着不凍腳。”
“喲,百貨公司買的啊?那肯定不便宜。”穆伍芳臉上笑容更深了,拿着鞋子越看越覺得滿意。這兩天串親戚,正好穿給她的幾位妯娌、小姑子的瞧瞧。
“不貴,正好一百八。”二姑似乎不在意的擺手,接了一句。只看向張啟昌和張啟秀的眼神,帶着說不出的優越。
穆伍芳聞言,心裏更覺得二女兒貼心,脫掉原來的,一雙都穿了,上腳走了兩步,讚歎的點頭,“大小剛好,你們兩口子費心。”
“媽你穿着舒服就行,來,爸,這雙是您的。”二姑伸手捋了捋耳畔的頭髮,笑的矜持,然後從伸手由拿出一雙,遞給一直叼着旱煙的張家儒。一個沉默,乾瘦的老頭子,張小寒的親爺爺。
“好了,放着吧。我一會兒試。”老頭子沒有平日裏嚴肅,嘴角有淡淡的笑容,聽到二女兒的話,邊抽煙,邊說道。
“你一天就抽那點煙葉子,看到都煩!”老頭子的表現,讓穆伍芳皺眉,嘀咕了一句。
“媽,二姐給的鞋子反正在那兒,跑不了,爸一會兒再試穿也沒啥。”小姑笑呵呵的笑了一句,活躍氣氛。只心裏撇嘴,不相信吝嗇的二姐這次會這麼大方。
相較於張小寒二姑,小姑更得穆伍芳喜愛,不過挑來挑去,選了小姑父這麼個酒鬼加賭鬼做女婿,小姑身體又弱,日子過的不順。
兩位姑姑,都只一個女兒,在婆家一樣被嫌棄。在沒有張岳之前,張小寒聽到穆伍芳罵李雲麗生不齣兒子的時候,她都會想,她的兩位好姑姑,可不也是這樣么?
而且,張小寒還知道,兩位姑姑這輩子都沒兒子命,冒着罰款的危險生二胎,照樣不帶把。
不談張小寒的心思流轉,一直坐着烤火的李雲麗瞧不上兩個小姑子,也沒搭話。
只盯着那雙鞋子看了半晌,嘴角彎起一個驚愕的笑容,“她二姑,你確定那雙鞋子一百八?不會被人敲了竹杠吧?我上次買年貨的時候,見瓮城比這好的才賣五十塊!”
張啟蓉聽到李雲麗的話,神色僵硬了一瞬,隨即笑着道:“大嫂莫不是看錯了?這鞋是我在百貨公司買的不假,難道我還會說謊不成?”
“真在百貨公司買的?我看不像,百貨公司的東西,咋看起來連地攤兒貨都不如呢?”李雲麗聞言,盯着鞋子又看了半晌,煞有架勢的搖頭。
這時節,地攤兒的東西,比百貨的要好也不奇怪。張小寒掩蓋眸子裏的流光,心裏默默的一句。政府才開放市場不久,雖然很多人還固執的在百貨買東西,但不得不說,地攤上的東西,價格更便宜,款式更新穎,而且質量也不見得低。
當然,事無絕對,有些小攤販以次充好,也不是沒有。
就張啟蓉買的這雙棉鞋來說,絕對不是在百貨買的。百貨的東西,雖然樣式老舊,但質量還是能達到普遍標準,這一雙,不說鞋面的料子暗淡無光,就連四處的針腳,也是鬆散不均勻,有些不起眼的線頭,鞋幫子和鞋底很容易脫開。
“哪能啊,大嫂。你別跟我開玩笑了。我這兒還有百貨公司的發票呢!”二姑臉色不太好,瞧了已經略帶懷疑的穆伍芳一眼,趕緊從兜里掏出一張發票來。
李雲麗瞧見她心虛的臉色,心裏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眼角挑起,“她二姑,你知道我是個文盲,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這發票我哪兒能看得懂。”
張啟蓉聞言,眼底閃過一絲陰狠,隨即舒緩了神色,“哥,你看看,免得嫂子說我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