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人躲開

閑人躲開

佛堂前,白雲寺方丈領着幾個大和尚在側念着經,殿中靜可落針,只余佛音繞耳,堂前,對着金身的菩薩,一字排開的三個女子虔誠的在蒲團上閉目跪着,雙手合十,滿心祈禱,在佛經里餘下平靜。

半個時辰后,佛音停止,三人也叩首起身,朝方丈等人答謝。

一直等出了殿中,月橋三人才一下仿若回到了塵世,周衛娘還凸自感嘆了句:“在佛前一跪,當真有總不想回歸的心。”

“你這想頭可不能有。”陳明月說道:“都要成親的人了,往後好生的過日子就行了,何必想這麼多,只要你心裏有佛,多做善事就是阿彌陀佛了。”

月橋也道:“是這個理兒。”

周衛娘嘴角帶着淡淡的苦澀,對着成親之後的生活,她是敢都不敢想,每每想着馬家公子那一臉嫌棄的責罵和無視,她心裏都難受得很。

果然還是那些女子說得對,如她這般醜陋的姑娘,是沒人喜歡的。

月橋兩個見她這表情顯然不對心裏也是微微一咯噔,陳明月跟她交情不深厚,也不知該如何勸慰她。周衛娘要嫁的人,陳明月自然是一清二楚,這種事情她也不好多說,只得乾巴巴的安慰人:“總會好的,你莫要太憂心了。”

她們這會兒慢慢悠悠的在寺中走着,許是山中清風拂過,在她這樣乾巴巴的話中,周衛娘反而一笑:“我沒事,就是突然感慨了一下罷了。”

都是世家裏出來的,誰又真的四六不懂呢,她曾以為因為自己這幅模樣少不得無人問津,可不是到了如今?而馬家為何娶她,她也一清二楚,有這個上門提親的人,嫁總比不嫁好,否則她一直杵着,家中的小輩們連說親都得被人嘲弄,何苦呢又是。

月橋若有所思,想起了上回她從街前過時聽綠芽說起的那副畫面,待四處無人時不由輕聲哼了句:“要要想成親後日子過得好,其實也容易得很。”

周衛娘雖然開得開,但心裏不是不難過的,一聽月橋這話,頓時瞪圓了眼,驚訝的看着她:“還請姐姐賜教才是。”

有好日子過,她還打算守一身活寡做何?

陳明月也好奇的看着她,兩人模樣一致的等着從她嘴裏聽到什麼好法子,卻不想月橋沒甚大問題的揮揮手:“其實也沒什麼,反正要想讓男子聽話,做女人的就得凶、得立起來。”

“凶?”周衛娘微微詫異,陳明月卻是明白過來“噗嗤”一聲兒笑了出來:“小橋這果然是得了娘的真傳。”

若是一般的媳婦可不敢編排婆婆的小話,但陳明月自來洒脫,而且在家中也看了不少回月家老兩口的相處,再一聽這話,推敲起來可不就是這個理嗎?

就像上回他們成親,月家大伯和老爺子老夫人們把她婆婆惹火后,當即就發了火,晚上就讓丫頭去盯着他們收拾好包袱,第二日就把人給攆走了,月家大房的人不依又如何,沒地方申冤,沒人為他們做主還不是只得灰溜溜走了,而她那公公,還不是一句話沒說,連求個情都沒。

反觀那些整日都低眉垂眼,把三從四德銘記於心的小媳婦們,入了婆家后受了磋磨也不敢坑一聲,一直忍着,忍到熬出來頭,最後自己也變成了那樣尖酸刻薄的人,一代一代延續了下去,一生沒感受到多少歡愉,沒感受到多少想頭,實在是可憐又可恨。

所幸,她嫁的人家並非是這樣扣扣索索的人家,而實際上,身為宗室郡主,陳明月也並不懼。

“對啊。”月橋挑了個路邊兒的石台蓋上手絹招呼着她們坐下,等人坐好后,這才開始慢慢解釋:“而你的情形更是得天獨厚。”

“為何?”周衛娘有些不解。

月橋纖細的手指在她身上點了點,粉粉嫩嫩的格外漂亮,她嘴角勾起,眼一斜,嗔道:“你想啊,馬家為何上你家提親,還不是想藉著周家的勢,如今雖瞧着馬家是大員之家,但後繼無力,而你家有出息的子嗣不少,若非如此,馬家又豈會……”

後頭的話不用說都知道了,馬家若非是沒有人撐着,又如何會挑上周衛娘?這話雖有些不入耳,但實話總是如此,周衛娘一瞬就了悟了:“我知道的,姐姐的意思是讓我仗着身份?”

月橋點點頭:“不錯,有依仗不用留着那是傻子,你想想你得過什麼日子,就能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凡事別怕,也別讓人覺得你好欺負就行,無論做什麼事,總歸逃不出一個理字,只要你佔着理,那往後在馬家,你就能橫行無阻,馬明明不喜歡又如何,你的身份這般好用,還治服不了一個紈絝?”

陳明月和周衛娘聽得連連點頭,眼裏都泛着光,忙催促着讓她繼續講下去。

月橋不由得扶着額:“嫂子,周妹妹聽聽就得了,你聽得這般有趣兒是做何,難不成我二哥待你不好不成?”

陳明月頓時羞紅了臉,不依的捶了她一下:“說得什麼話,你哥哥對我好着呢。”只是她聽得熱血上火的,也知道若真是讓她對着月余煦凶,只怕她也做不到呢,便是如今,夫妻兩個相處時,她還偶爾害羞得很。

周衛娘咬着唇,眼神四處看了看,突然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身子朝前微微伸着,壓着聲音問詢起來:“姐姐,妹妹有一事兒……”

月橋見她十分羞恥的模樣也跟着壓低了聲音:“妹妹旦說無妨。”

周衛娘好一會兒才敢把自己的心意說了出來:“我這一生也不敢多祈求別的,只盼着往後有一子嗣而已,若是……若是他往後實在不喜我這臉,總不能強按着牛喝水不成?”

難怪她支支吾吾了半晌,這話確實沒幾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好意思問得出來的。月橋也有些怔住,不過她一個過來人了倒是很快回過了味兒:“你放心吧,馬家既然上門提了親,就不會做這種有辱自己家門的事。”

相反,馬家還需要周衛娘給他們家誕下子嗣,這樣馬周兩家才能更緊密,往後才更多了些走動,就是周衛娘不提,馬家也有的是法子讓兩個人圓房,跟一個族比起來,馬明明根本抗拒不了,她像開玩笑似的又道:“如果他不上鉤,你就給他下藥吧,反正你們也是正經夫妻。”

周衛娘聽得險些合不攏嘴,三人又說了會兒話,月橋抬頭看了看天色,便起身同她們說道:“不早了,樹兒該醒了,我先回去瞧瞧他。”

陳明月兩個原本也跟着去的,不過走在半路見有婦人們急匆匆走過,一問才知有高僧講經,當下便跟着去了,月橋帶着人獨自回了廂房,剛踏進院子,就見綠芽抱着哭唧唧的寧樹兒一臉喜色的向她走了過來,嘴裏還鬆了口氣,到了跟前兒,不用人說,寧樹兒就朝着熟悉的那個人撲了過去,綠芽見他止了哭聲兒,還有些好笑的說道:“方才樹兒公子醒了尋不到少夫人,奴婢同奶娘怎麼哄都沒用。”

月橋看了看懷裏格外依戀她的孩子,又是高興又是無奈:“真是被養嬌了。”話雖如此,但她卻沒有絲毫不滿。

綠芽已經習慣了她的口是心非,同她一道往屋裏走,一邊兒說起今兒在她們走後不久有人闖進來的事:“是三個姑娘,據侍衛說,那穿着打扮不像是世家子弟,還到這兒來尋陳郡主,被護衛們給趕出去了。”

“你們看着辦就行。”是否是哪家親眷護衛們看人還是很準的,既然趕了人,那多半確是沒多大幹系的人了。

到了晌午,陳明月和周衛娘還沒來,月橋就吩咐人先用了膳。白雲寺里的齋飯口味很清淡,但吃起來卻很不錯,都是山中寺里的僧人們自己栽種的蔬菜瓜果,又有這山中得天獨厚的滋養,入口嫩滑清香比莊子裏頭的好上太多。

用了膳食,月橋帶着幾個丫頭抱着人慢慢的在山中廟宇各處走了走,還看了白雲寺采栽的山中花木,成片綠蔭,寧小樹兒也安安靜靜的,一雙眼睛都看不過來了,走了約摸半個時辰,月橋就準備回去了,就在她轉身之時,一道尖銳的女聲在不遠處響了起來。

“你躲着本姑娘做何,莫非你以為還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月橋腦子裏一下浮現出一個嬌縱女子的模樣,失笑着要離去,下一刻,卻聽到一個男聲回了話:“在下並未躲着姑娘,還請姑娘莫要毀了在下的名聲。”

這個聲音,月橋剛開始還有些不明所以,只覺得熟悉,而後下一刻就浮現在了心間。

是月淮。

在原定定了定,她抬手讓身邊的人不要跟着,自己朝前走了一段路,在一片灌木旁見到了被一個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給堵着路的人。

月淮蹙着眉,明顯不耐煩了,偏生這女子擋着,他又不能把人揮開失了風度,只得冷着臉跟女子說道:“還請姑娘讓讓路。”

那女子月橋只瞧得見一個背影,她插着腰,微微仰着頭:“就不讓了怎麼的,你若是同意到我府上提親我就放你走。”

“不可能!”月淮想也沒想,一口就回絕了。

“那你也別想走。”女子側了臉,露出高傲的臉龐。

月淮氣極了,正準備從灌木里穿過,月橋趕在他前頭出了聲兒:“這是哪家的閨女,我倒是見過逼良為娼的,這逼着人提親的倒是頭一回見。”

月淮抬眼看了過來,眸子裏微微泛着亮光,只是在觸及到她懷裏那白白胖胖也看熱鬧看得有癮的小娃身上時,頓時暗淡了下去,而那女子轉了身,一張臉倒是秀美,只臉色十分不善,抬着下顎威脅她:“哪家的小娘子出來多管閑事,我溫家的事你最好躲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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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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