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車之鑒之號角
不久前,我在候車室里見過的一個故事感動了我。
候車室是一個聚集千人千面的地方,用五湖四海來形容這個地方都有點狹窄。
這裏的人來送往都有一點別樣的味道,尷尬的說不出是要哭還是笑的模樣。
因為熬了大半夜的工作,睡得時間有些慌亂。
看錯時間的我早早的來到候車室,刷過了身份證,驗明了我不是一個逃犯后,我才發現我要坐的車次是下午17點零九分的。
現在的時間是上午的,我可以在候車室小補一下時間的落差。
想到這,懶蟲從我的身上又爬了出來,工作讓我習慣了一種生活方式。
忙時忘我忘掉時間,閑時忘掉時間忘掉自己,妥妥的一個樹懶生活方式。
而剛才因為匆忙忘在公寓裏的一包地方特產,應該是很慶幸地躺在我雙人大床上,享受着一個半月里瘋狂生長綠毛的陽光浴吧。
想到這,我居然一點也不想嘆息,萬物都有自己生長和毀滅的權利。
凡是錯過的都是正確的!我媽媽說過的話是一直很有道理的。
就像我錯過了一個愛我的人,就會加倍的對我愛的人好。
寬敞的候車室里座位很滿,有坐人的也有坐着行李包的。
塞得滿滿的座位,把一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候車室愣是整出別墅的感覺,陌生的大派對。
匆匆忙忙來回奔跑的人,一臉興奮拉着自己的行囊,那种放飛自己的形態和此時躺在我大床上地方特產很像。
怎麼會這麼多人啊?這不是旅遊旺季的月份,也不是大迴流的返鄉季節。
我慢慢悠悠的向一處靠邊座椅走去,那是一大片軍人專用的座椅。
可能自己是軍屬的緣故,對這樣的地方在心底是情有獨鐘的。
說是軍人專用,此時也被和我一樣服裝的人給佔用了。
我在最邊上找到了一個位置,把背包放到自己的腿上,心不安理不得的坐下一半屁股。
我是一個被家人定製的規章調教出來的人,對於自己應該的和不應該的都很清楚。
我還是一隻紙老虎,放到水裏立馬顯出自己柔弱的面目。
說一千道一萬,我真怕自己被人說佔了什麼便宜的,畢竟我還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
給自己塞上了耳機,把一個空間封閉出來,想着再迷糊一下,在腦子裏過一下合同上有沒有體現出來的瑕疵。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到自己的胳膊被碰觸了。
“阿姨呀,你是一個人嗎?”一個稚嫩的聲音響在我的耳邊,我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很好看的女娃娃。
娃娃梳着兩個小犄角,歪着頭正好奇睜着她的大眼睛瞧我,那眼睛黑白分明的像一泫潭水。
看得我心裏痒痒的,我伸手摸摸她的小犄角,笑着回答她:“是啊,我是一個人呀,你呢?”
“我和媽媽,媽媽讓我看着東西,她去那邊了。”娃娃指着不遠處,那裏還有好多人在排隊等開水。
有一個女人時不時的看向我們這裏,見到我和娃娃說話,很禮貌的笑着對我點點頭。
娃娃挪動她胖乎乎的小身體,靠近我,趴在我的耳邊說:“阿姨呀,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爸爸也來了,可是他藏起來了。”
我有些迷糊的看她,被她認真的神情逗得想笑。
我們周圍規規矩矩的坐滿了人,根本沒有能藏住一個大人的位置。
過了一會兒,女人走了過來,她手上端着一小碗泡麵。
她對我笑着說:“不好意思啊,孩子很粘人的,沒打擾到你吧?”
我笑笑搖搖頭,仔細地看他。
女人一身很簡樸的黑色衣裝,裏面是白色的絲綢襯衫,黑色上衣的左胸口那有一個銀色珍珠胸針,發出柔潤的光澤。
女人頭髮很短,臉色白皙一邊的短髮掖到左耳後,耳朵上也有一個珍珠耳飾。
能感覺出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也有着一雙讓人深陷其中的大眼睛,像一個漩渦。
“你是一個人啊?”她餵了一口坐在她腿上的娃娃麵條。
“嗯,公司臨時有事,去補一個漏洞。”我很坦誠的說,是因為我喜歡她們。
“阿姨呀,你怎麼和我爸爸一樣啊,都坐的那樣呀。”娃娃稀里嘩啦的吃,含糊不清的問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心裏就想起家裏退休的老爸,就是他一直拿我當男孩馴化,以至於我現在都不會穿裙子。
“你爸爸也是軍人啊?”我問了她。
“對呀,就是在一個很遠的地方啊,那裏有好多的人,和我爸爸一樣短頭髮的人。”娃娃又呲溜的吃了一口,還不忘撅起嘴巴讓媽媽看看,臉上是不是有湯汁。
女人一直很溫柔,她伸出手在衣兜里找了一包紙巾。
我這時才發現,她左手腕那裏繫着一條白色絲巾,一直藏在衣袖裏的。
“阿姨呀,你爸爸也是軍人嗎?”娃娃繼續展開她的問話方式,女人有些無奈的看我。
我知道,她是怕我煩,畢竟孩子的問話總會讓人猝不及防的。
我笑笑點頭,順便也給女人一個沒事的眼神。
“我爸爸也是軍人,他可嚴厲啦,不讓我和陌生人說話,還教我了一些防護措施。”我用手上的紙巾擦了她伸過來的小手。
“阿姨啊,你喜歡我嗎?”娃娃的手摸着我的手,輕輕地點點。
我使勁的點頭,把她的手放在臉上,輕輕地摩擦。
“喜歡啊,你看我都想把你抱回家了。”
這下她可開心了,咯咯笑得兩個小犄角搖晃起來。
驕傲的看着媽媽,奶聲奶氣的說:“媽媽,你看啊,爸爸說對啦,丫丫不會討人煩的。”
女人實在憋不住自己的臉色,她也笑了。
她這一笑讓我看到了她眼底一抹憂傷,她是在掩飾什麼嗎?
娃娃吃完了,很滿足的抱着自己的手,睡在女人懷裏。
她撅起來的小嘴紅潤潤的,捲起來的眼睫毛跟着她的呼吸,露出一會大一會小的陰影。
女人把手上泡麵碗剩下的湯,慢慢的喝掉,可能湯有些少,又喝了幾口手邊瓶子裏的水。
回身把身邊座位上的一個綠色旅行包按了按,感覺到了踏實后才細細的出了一口氣。
“抱歉啊,孩子話多,給你添麻煩了。”女人得體的和我道歉,一臉的疲憊露出來。
“沒有,我也是很寂寞,再說我還不會帶孩子的,正好讓我先體驗一下怎麼和孩子交流呢。”我笑笑說,手很不自然的放到了肚子上。
“你結婚啦?”她看到我手指上的戒指問道。
“嗯,就算是吧,只不過不小心眯了眼睛,看錯了一個人毀了一生。”我很想幽默地說,結果說出來一堆的憂傷。
女人沒在追問我,也是嘆息的騰出一隻手摸摸我的肩膀。
又過了一會,我想喝口水,就在自己的包里翻騰。
這才發現,除了那一包被放生的土特產,可能還有生命之源都落在了家裏。
“我這有,你是找水喝嗎?”女人從她的綠色行李包的一個側兜拿出來一瓶水。
我看到,那裏還有幾瓶水,還有一沓像是獎狀的紅色本。
她很利索把水打開,倒了一些給自己手上的瓶子裏,剩下的遞給我。
“不用,我去買來就好的。”我還是有些戒備的說。
她的手停在那裏,想了一下點點頭,不在說話。
她又默默的喝了幾口水,尷尬的氣氛就有了那麼一點。
“哎呀,這人這麼多,我要是起了身恐怕位置就沒有了,還是算了吧,就喝你的吧。”我覺得自己多少有點過了,還是想多了什麼。
“好啊,我也想和你再坐坐,所以才不想讓你走的。”女人突然的笑了,臉上紅了。
可能陌生人才是最佳的傾吐者,是最好的傾聽者。
我們就這樣的把陌生放到了腦後,小聲地講話,我還時不時地偷摸娃娃的小手。
“你知道嘛,我們第一次就有了她,她叫伊一,她爸爸給起的。”女人說起來過去,居然也和娃娃一樣,滔滔不絕的。
他們是一次相親聚會認識的,那時她還不喜歡他呢。
一個南方的兵,個子還不高,說出來的話也是七扭八歪的,可是緣分就是這樣的,他也不知道通過誰要到了她的電話號。
一來二去的,女人就被他的方言俘虜了。
“我記得他說過,我不會說話你可以教我呀,就這句話讓我覺得自己的心有了依靠。”女人嬌羞的看了懷裏的娃娃,把臉貼在娃娃的臉上。
“我家裏人也覺得他很好,說他是一個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女人又說道。
“伊一爸爸一定很帥吧?”我打趣她的嬌羞,也學着她拍拍她的肩膀。
“嗯,很帥的,說話喜歡大嗓門,沒有秘密的男人,就是那口方言讓我家人受不了。”女人說自己家是北京的,伊一爸爸是湖南的。
“那多好玩呀,你們家人聊天時他可就插不上嘴啦。”一想到一個喜歡說話的大男人站在那,左看看右看看的窘態我就想笑。
我的男人每次插不上嘴的時候就站在我身後,默默地等我給他一個機會。
“嗯,現在他想說話也說不了了。”女人眼角溜向身旁的旅行包。
她眼睛裏流露出憂傷,讓人心裏不自覺的提起了一口氣。
“他怎麼了?”我的心突然的緊張起來,想着該不該問她。
女人艱難的從口裏吐出來幾個字:“他生病了,一直瞞着我們,現在他走了,不在難受了。”
我們都沒有在說話,不知道坐在那過了多久。
娃娃突然睜開眼睛,伸出手摸摸我,又摸摸媽媽。
“你們都不說話了,是怕打擾我嗎?”娃娃一副很認真的樣子,讓人心裏突然的很疼。
“不是,我是想怎麼能把你騙到我家裏,然後我就天天的抱着你去上班啊。”我有些口齒不清的說。
女人也趕快把自己的眼淚擦掉,她是悄無聲息流着的。
“啊,那多麻煩呀,媽媽說還要帶爸爸回老家的呀。”娃娃放低聲指着一旁的旅行包說完。
女人的臉色更是蒼白,她怕我想到了什麼,有些驚慌地看我。
其實,在她按那個包的時候,那種神情就好像和戀人交流的樣子,我就心疑了。
後來她幾次的提起她愛人時偷瞧那個旅行包的樣子,都是傷心欲絕的。
再加上娃娃說爸爸也來了的時候,我都是一點一點猜到的。
候車室里的人有點少了,我們坐在這裏空出來了許多的座位。
“我是想讓他再享受一次待遇,他是一個把軍人職業當做生命的傻人。”女人說完抬起了頭,看向一旁的綠色旅行包,伸手撫摸。
她說自己是買了晚間的車票,可是一大早她們就來了,就一直坐到這裏,坐在這個特殊的位置上看人來人往。
我把娃娃抱進了懷裏,把眼淚流到她的犄角里。
“阿姨呀,你說我長大了是不是也可以當兵呀?媽媽說只有當兵的人才能坐在這裏的。”娃娃在我的耳邊小聲的說。
我的車次開始檢票了,我站起身伸出手抱住了她。
“謝謝你!給了我堅強,我會告訴我的孩子,有那麼一個人一直愛着她的。”我的心裏熱乎乎的。
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偏遠的地方,那裏有一個被我稱作扶貧小作坊式的公司。
那裏還有一個男人一直在堅守他自己的夢想,這次我是去要和他分手的,也是要他向他的未出世的孩子道別的。
可是我現在不想了,我想和他一起看青山綠水,也想聽他再給我講一講他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