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在場眾人皆有一種上學時說壞話被教導主任逮住了的錯覺。
主要是時芊的氣場太過強大。
這種強大並不是體型的壓迫,而是那雙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的眼睛。
帶着利劍朝你的心臟射過來,好像稍有不慎就被射到千瘡百孔。
等到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環顧四周,剛剛出現在這兒的人彷彿是她們出現的一場幻覺。
“那是時光年的女兒?”一個女人皺眉,“倒是很有脾氣。”
“時家可真是人傑地靈,養出來的女兒都挺漂亮。”有人說:“不過時芊要比時鹿安更有味道。”
“操。”被澆了一身紅酒的女人不可抑制地爆了聲粗口,“什麼味道?紅酒的味道?”
眾人噤了聲,這才開始哄勸她。
幾人都是小家族裏的旁支,湊在一塊聊聊八卦,不想給家裏惹麻煩。
畢竟是她們先罵了人家,人家過來反擊,只能自認倒霉。
“這會兒別鬧大。”有人勸道:“明意,咱們以後有機會,暗地裏整她。”
明意便是那個被澆了酒的女孩兒,她撣了撣身上的酒,轉身往衛生間走,“真是晦氣,以後別讓我逮到機會,我弄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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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宴會的另一邊,沈羨姍姍來遲。
本來八點能到,但因為一個演員失戀了狀態不好,所以延了一個小時。
而這場酒會已經開始觥籌交錯。
他並不是必須來的,只不過捐了東西,也就捎帶替家人露個臉。
他在夾縫中看到了堂姐沈婉,走過去跟她碰了個杯。
兩人站在一起待了會兒。
五分鐘后,沈婉離開,繼續去應酬。
他待得無聊,想走。
於是倚在宴會廳二樓的拐角處給俞明洲發了條消息:【走了。】
但是剛抬起頭的那瞬間,熟悉的味道從身側傳來。
淡淡的茶香混合著茉莉香氣,今天還夾雜着濃郁的酒香。
一條紫色的裙子從他身側的地板劃過。
他回過頭就看到了對方漂亮的蝴蝶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握着的酒杯在一瞬間搖曳,鮮紅的酒液在透明的杯壁上晃動,殘留了幾條晶瑩的紅線。
獵物——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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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芊走過二樓綿延的長廊,在盡頭處右拐,找到了一處偏僻的外景陽台。
她捏着手裏的煙推門出去。
北城三月的夜晚仍舊泛着涼意。
樓下是交錯光影,天上是星光斑駁。
算算日子,今天應當是農曆十九,月亮還蠻圓的。
她胳膊隨意搭在陽台的欄杆上,纖長的手指從煙盒裏勾出一支煙。
裏邊就剩了兩支。
銀質打火機安靜地躺在煙盒裏。
細長的女士煙夾在嘴裏。
啪嗒。
微弱光亮在瞬間點燃了那支煙,青灰色煙霧在空中隨着風向瀰漫。
風把她的頭髮輕輕吹起,鎖骨處泛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今天的衣服是她和鹿宜一起挑的,偏晚禮服制式的紗質公主裙,這會兒被風一吹,就感覺風從四面八方鑽入骨髓。
時芊也沒在意,她不算是個怕冷的人。
煙抽了兩口,她忽然偏斜過身子。
那是一種被盯上的感覺。
而這感覺,存在了大概有幾十秒。
很容易就能感知出來,但她吐出嘴裏最後那口煙霧才偏過身子。
果不其然,她在門口看到了一個男人,正用玩味的目光打量着她。
那雙眼睛裏藏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格外好看。
男人穿着暗紫色的西裝,內搭怎麼看都不膩的白襯衫,深色調的西裝褲,擦得鋥亮的黑色皮鞋。
儘管是很騷氣的顏色,他穿着卻半分不顯,大抵是託了他那張臉的福。
他頭髮還算長,大概是燙過,帶着點兒卷,微黃,尤其劉海處被風吹起。
那雙眼睛單是看着你就覺得眉目含情。
哪怕他此刻帶着玩味。
長得很不錯。
時芊偏斜着身子,將自己的側臉面對他,慢條斯理地抽了一口。
煙霧在她臉前散開。
她們更像是在無聲的對峙。
細長的女士煙沒幾口便抽完,時芊將煙在欄杆處摁滅,然後隔空扔進垃圾桶。
煙蒂在男人面前劃過一道拋物線。
時芊站在那兒,像是割愛一樣從煙盒裏拿出最後一支煙,細長的女士煙在她手裏轉了幾轉,漂亮纖長的手指在暗色燈光下顯得格外勾人。
良久。
她唇角勾起,眼裏帶着細碎的光。
只一個笑,風情萬種。
她將手裏的煙遞過去,“抽么?”
沈羨腳步微動,他插在兜里的手都汗津津的,在兜里擦了兩下才伸出來接過,手指無意識撫過對方的手指,帶着涼意。
而對方在一瞬收回手。
他往前走了幾步,就在時芊不遠處站定。
兩人隔着不到一米的距離。
順着風向,他能聞到她發梢傳來的茉莉花香。
已經很久沒抽煙了。
他去年大病了一場,咳嗽很嚴重,在醫生建議下戒了三個月的煙。
也是這三個月,他才把喝茶的□□慣給拎出來,甚至於隨身都帶個茶包。
但她把煙遞過來的時候,沈羨鬼使神差地接下。
他沒有打火機。
細長的女士煙夾在他嘴裏有幾分違和感。
風吹過來,時芊偏過頭盯着他看,“沒火啊?”
沈羨點頭。
他朝時芊伸出手要打火機,但時芊忽然走了一步向他湊過來,她手裏是銀質的打火機,很大眾的一個牌子。
她穿着高跟鞋,發頂剛好抵在沈羨的下巴處。
只是微揚起頭,她的發梢輕輕擦過沈羨的下巴,她和他挨得極近,以至於他能聽到對方的心跳。
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己的。
他分不清了。
啪嗒。
火苗瞬間躥起。
時芊的手指摁着打火機,給他點了一支煙。
光影交錯,暗流涌動。
這是一場無聲的對峙和勾引。
時芊仰起頭,冰涼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唇,她輕笑着,清冷的聲線帶着幾分媚,似是刻意,“你塗口紅?”
他的唇微動,夾着煙含糊不清地說:“沒有。”
時芊的手指停在他的唇珠上,“這是我最後一支煙。”
沈羨拿了下來,煙頭的火在夜風的吹拂下忽明忽滅,他偏過頭吐出一口煙霧,然後將煙遞過去,言簡意賅,“給你。”
時芊沒有伸手接,她直接彎腰,就着沈羨的手抽了一口。
柔軟的髮絲劃過他手背,她的唇似有若無地落在他手指上。
她站直身子,紅唇吐出煙霧。
隔着朦朧煙霧,沈羨的另一隻手臂往前一伸,落在她腰間,爾後將她輕輕一攬,她整個人都落入他懷裏。
她也沒拒絕,反倒笑得更妖艷。
她的長相很清冷,那雙狹長的狐狸眼始終帶着冷漠和疏離。
但此刻笑起來,帶着勾人的勁兒。
沈羨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勾着一樣,酥酥麻麻癢。
他的手指在她的紗裙上摩挲,低聲問:“還抽么?”
“不了。”時芊微微踮起腳尖,附在他耳際,“送你。”
剛剛喝下去的酒在夜風吹拂下發酵,她笑起來愈髮漂亮。
淺紫色的長裙和暗紫色的西裝在暗夜光影下交錯在一起,兩人誰都沒動。
良久,沈羨鬆開了手。
他站在原地偏過臉把那支煙抽完。
而時芊就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
“走嗎?”在沈羨抽完最後一口的時候,時芊溫聲開口。
這是通往慾望之路的邀請。
她承認,她存了報復的心思。
她可以替時鹿安聯姻嫁給俞明洲。
但為什麼要全心全意呢?
畢竟他也沒認真啊。
她只想讓自己毀掉,再毀掉。
然後來報復所有人。
這慾望深淵也不過是她興起之時做的第一步。
至於之後會做什麼,沒計劃。
快樂一時算一時。
她跟俞明洲還沒訂婚,憑什麼守身如玉?
沒這規矩。
就算訂了婚,只要俞明洲在外面玩。
她就能一樣玩。
她邀請了他,而他答應了她的邀請。
這場遊戲,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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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芊跟沈羨就是兩個很古怪的人。
嗯,我願稱其為古怪,而不是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