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貪狼】煉劫爐
“師姐又扯這些做什麼?”小酒以前確實是不知的,她下凡前更像是天君宮中的一個傀儡子,終日只知念書。
她與師姐也並不熟悉,只這段時間與她多加相處罷了。
其他還好,只那師姐說話聲音甜軟至極,讓她難以忍受。
現在師姐用這般甜膩的聲音說著略帶兇狠的話語,甜美就更加像是裝出來的了。
小酒聳了聳肩,化解了自己忍不住噁心顫抖的肩膀。
她壓低音量問:“千年來我都在天君宮,不曾踏出一步,更不曾惹過禍事。
我知道天宮中的弟子都在等着渡劫飛升,可這次渡劫是玉帝欽點,並非我所願。
那日在萬仙台,師尊都是知道的,他沒有理由要斷了我的天劫路。”
小酒所說無一虛言,那日在萬仙台,幾位上仙唯恐自己徒弟失了渡劫機會,不斷出言刺激。
她不過天君宮中散仙,哪裏有她挑選拒絕的時候。
師姐不以為意地走到翹頭案旁,隨手翻看起案上的一踏書。
書上有許多圈出來的地方,小酒對待功課向來是很認真的。
她丟開那書:“你每日只要將這些功課做好便是,也不用費盡心思套我的話。
是誰困你在此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天君宮的清譽!”
師姐的聲音甜得像是撒嬌,可話中之詞是愈發玄乎了。
現下竟這樣輕率地用“清譽”一詞詆毀自己。
在天宮中,小酒這樣的散仙,若是傳出什麼來,後果恐怕還不如人間的自在妖精。
曾經按部就班的一千年,小酒只做一件事,那便是學習。
師尊的特別照顧至使她的功課總會填滿每一日。
下凡渡劫的日子才總算讓她不再渾渾噩噩,甚至感覺到她在人間做的每一件事都比埋着頭苦背心法來得有用。
既然師姐已經看透她的試探,只能放棄這些無用之事,她走向另一間屋,消失在了門口的捲簾之中。
看着那捲簾上的穗子擺動,師姐對着空氣說起話來:“便是叫師妹看了我的笑話也沒關係。
曾經,我對你確實也是羨慕的,你每日早課晚修都有師尊親自教導,換了誰也會眼紅,不是嗎?
可是我早就想通了。”師姐嘲弄地笑了笑,“師妹,你這福氣,我是消受不起的。”
這話說完,師姐以為小酒會問她“為何”,她就是要小酒好奇,讓她求自己說下去。
她還有很多自己多年來探測到的消息,想要索性今日就都說了出來。
可是半晌過去,也沒有聽到小酒回話,她心道“不好”立刻追了過去。
剛到門口拂開那捲簾,屋中蓮幡后正對她飛出一張符紙。
她側身躲開,自己的毛筆才從袖中落入掌心,卻被緊接而來的三道血紅符籙貼在胸口。
“爆裂符!”師姐驚訝的話音未盡,爆裂符炸響,還好她即刻扔出長生符將那爆裂符頂了出去。
氣急敗壞的師姐掐訣念起飛電符咒,準備用此咒叫這小丫頭嘗些苦頭。
師姐修鍊幾千年,單說法力,自然是在小酒之上,若是她的雷電符打在小酒身上,恐怕一時半會兒都沒了力氣書咒。
只是雷電符必須用時才畫,這中間便又是須臾。
爆裂符在空中炸碎時卻伴隨了一道銀光,那銀光可不是爆裂符所有。
“虛明法咒——”被那銀光定在半空的師姐嘴角緊咬,她的右手還舉在半空保持着寫符的姿勢。
銀光中一個巨大的“定”字將師姐的身軀都遮住了大半,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師姐,身手不錯。只是你雖比我修仙早了幾千年,對戰經驗卻是太少。”
小酒緩緩從蓮幡後走出來,聲音輕快地說起自己的經驗:“單人對抗,起手一定要先將對手控制住,才能保證勝算最大。”
她丟出袖中的捆仙繩,青色氣流無形中將師姐綁了個結結實實,虛明法咒消失,師姐失了力道,跌坐在了地上。
控制住了師姐,小酒立刻二指置於她的眉間,只需她眉間一滴血,這禁制便會開了。
可眉心是精氣所在,小酒這樣強逼,師姐哪裏忍受的住,她向來帶着嗲的聲音此刻發出痛苦的呻吟,擾得小酒心煩意亂。
小酒催動內力,只想快些將禁制打破。
而她越是這樣,師姐越是害怕放了她出去,可越掙扎捆仙繩反而勒得更緊些了。
師姐心中笑自己才是蠢鈍的那個,她咬着牙:“看來…是我小瞧了小師妹……”
小酒心中略有抱歉,可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解釋。
強硬地用內力催太慢,她已經等不及,只見小酒原本掐訣的左手鬆開,兩指間多了一張符紙。
師姐跪坐在地上被那捆仙繩綁着,根本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着一束金光射向自己。
金光符打在師姐頭頂,師姐慘叫一聲,宮門的禁制隨着這赤紅眉間血的出現立刻便消失了。
小酒着急離開,只能為剛才的舉動對師姐道歉:“師妹之錯,不敢求師姐原諒,待一切結束,定負荊請罪。”
師姐此刻靠在一旁圓柱上冷笑一聲,一改千年來對她的和藹:“你有什麼不敢的?你是個什麼邪物,你當我不知道么?”
這一句確實怔住了小酒,她停下已經邁開的腳步,回身獃獃望着師姐。
“師姐此話何解?”小酒實在驚訝,就算是與師姐有些誤會,也不至於胡言亂語。
師姐根本無力直起身,她動作大了些,一下倒了下去,現在只能匍匐在地上。
“天宮中皆說你只是過了仙藥殘渣上的仙氣,你便真以為能騙到所有人嗎?
師妹,我勸你就如同這千年來一般,乖乖在這裏等着,不要出去給天君宮闖出禍來!”
天宮中皆說,小酒是天君尊者煉藥時裝仙藥殘渣的一塊九重錦。
那日收葯時略微心急了些,殘渣還未熄滅,將那織錦燙出一個洞來。
剛才小酒用身世刺激師姐,此刻,師姐一樣要用這件事回敬於她。
她只當是師姐在哄騙自己:“你將我藏在這裏,施法將我隱身,叫他人不得見我,又不准我面見師尊。
現在竟還污衊我的身世,究竟是何意?”
師姐勉強支撐自己直起身,死死盯住小酒,情緒激動道:“關在這裏又如何?
我便是要關你到能將你用三昧真火焚化那日!”
“你……”小酒想起一事:“我在凡間時,一日突然降下一道真火,難道是你?”
這道神火就是師姐剛才詢問小酒的:“還道你在人間學了什麼不得了的本事變得那樣伶牙俐齒。
若是我要燒你,便拿那煉劫爐將你煉成綠沫子!”
“那日你也在?”小酒緩緩退後,撞到了翹頭案,剛才師姐丟下的那本書被這震動晃到了地上。
這時,翹頭案上多了一封淺雲勾勒、鵝黃淡墨的信箋。
她只匆匆掃了一眼,便不敢再翻開這一篇素箋淺憶。
她能想像,那人伶俜風中寫信要與她割席斷交時,心中會是如何的生氣。
對她來說不過月余,可對執筆人來說卻是一萬多個日夜,三十年的等待。
她舉起手中信箋急切道:“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我不能再耽誤了。
至於其他事,至多半日,我一定回來與你說清楚。”
說完,小酒打開宮門,消失在了師姐的眼前。
師姐掙紮起身,望着空空如也的門外,着急也是無用了。
爆炸一事她只說天宮眾仙也不知真相,卻沒告訴她,上仙們已探得一個奇怪的空間正在用爆炸的方式吞噬着這一切。
她這一去,今後或許再也回不到天君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