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過雲雨
暮昔之微笑着點點頭,沒有對王老漢的發言表示贊同或反對,但是他內心一直在盤算着。
又好不容易進了城來到縣衙門口,王安卻不在。
王老漢也不停留,將東西交給相熟的捕快就打算回去了,畢竟回家還要小半天呢。
一旁的捕頭正着急地抓頭,見少年握着劍進來,一個爆栗敲在他的紫炁劍上。
暮昔之眼睛瞪得銅鈴那麼大,但是還沒來得及冒火,捕頭倒是先罵罵咧咧起來。
“你們這些修道的、走江湖的,一個個不是拿着劍就是背着法器,真到了需要用人的時候,怎麼一個也不見出頭呢!”
捕頭說完才看到暮昔之鐵青的臉,他生的高大,此刻一雙鳳眼射出萬丈寒星,把剛才還咄咄逼人的捕頭震得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抿着嘴看着他。
暮昔之緊了緊手中的劍,這劍可不是一般的劍,這是他在洗劍池參悟了整整一年,最終得到劍魂的認可才擁有了這把獨一無二的紫炁劍。
他在心中勸了自己一會兒才消了怒氣,一旁的小酒明明感覺到他生氣了,他卻沒有說出來,此刻的少女突然生出了好奇之心。
捕頭訕訕的不好意思再說話,暮昔之卻拱手自我介紹,“在下暮昔之,是一名修道者。
若是需要我是很願意幫忙的,也請這位捕頭大哥不要說所有修道者皆是不願鋤強扶弱才好。”
捕頭見自稱暮昔之的少年這樣客氣,才拱手道:“我是這裏的捕頭,我叫馮安,你們叫我老馮就行。”
捕頭馮安觀察着暮昔之的臉,確定他的怒氣已經消了,又繼續說:“俠士,你們就幫幫寧海縣的百姓吧。
你們有一身好武功,又懂法術,對付那些妖怪總比我們在行的。”
暮昔之點點頭,“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幫助各位鄉親!”
馮安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眼珠子提溜轉了一圈,憨笑着說:“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出發?”暮昔之沒想到這馮安這麼快就有事了,“去哪裏?”
馮安上前抓住暮昔之的手,怕他跑了似的,“跟我們上城牆去。
剛才聽說城牆上鬧妖了,很是危險,我們正要去探查呢!”
他們確實是要去探查,但是剛才一直不敢上去。
現在遇見了這位馭劍少年,心中揚起許多信心,所以打算拉着他一同去檢查。
暮昔之回頭看了小酒一眼,見她腳下沒動,他也停了下來。
馮安見他不出聲,以為他反悔了,“俠士,你看啊,你們走南闖北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懲奸除惡!
我一看你就不是普通人,俠士就站在這兒,都比我們多幾分威嚴,那妖怪要見了你還不嚇得現了原形!
俠士大慈大悲,幫幫城中百姓,若是沒有您的幫助,我們可是過不了這個坎兒啊。
您能願意看着百姓生活在妖精之中,惶惶不可終日嗎?”
馮捕頭的一席話正是直擊暮昔之內心,鋤強扶弱順便功成名就。
他反身將小酒拉到一旁解釋道:“這麼跟你說吧,我做這些呢一方面為了救人不假,我也有我自己的考量。
我要行走江湖要一個好名聲,這不為過吧?我與王老漢的想法也很相似,修道人就應該懲惡揚善,這也不錯。
更何況還有錢拿,你想想,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呢?”
小酒轉了轉被抓疼的手腕,索性不管了,就跟着這少年一路,至少他為人正直,不會害了自己。
最最主要,還是希望他快些別念了,頭疼。
馮捕頭與另外兩名捕頭站在城牆的樓梯處等着他們。
小酒徑直走了過去,暮昔之知道她是贊同自己,立刻開心地跟過去。
馮安一路走一路說:“現在縣城的捕快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巡查,不知道有沒有發現什麼新的線索。”
這城牆有好幾丈高,站在它旁邊彷彿日頭都被遮住了,再一轉進小巷,逼仄的巷弄讓人有點壓抑。
好在旁邊就是樓梯,可以直接上到城樓上去。
城牆上還有兩名捕快,應該就是要去探查的,見了他們趕緊上前來行禮。
一上到城樓,小酒首先看到的是悅來客棧的四個大字招牌。
那日暮昔之說這是悅來客棧,小酒便記住了這四個字,暮昔之認為她一定是識字的,否則不能那麼快記住。
而暮昔之卻看到城外蔥鬱的樹林,潺潺的溪水,以及腳下的驛站,“這後面有個驛站。
你看,還有幾匹白馬,看來行遠路可以來這裏借馬。”
小酒也沒過去看,等着和馮捕頭一同去捉妖才是現在的事情,捉了妖才好早些時辰把暮昔之攬的這事兒了了。
城牆上的路較窄,他們七個人一路顯得很是擁擠,只好一個一個往前走。
剛進了一個小屋,裏面擺了不少兵器,前面還有兩扇門。
馮安解釋道:“我們這兒不僅是城牆,這個城樓也都是連接在一起的。
你看右邊有個門過去又是其他的城樓了,這樣我們在上面巡邏,能隨時觀察城中的情況。”
暮昔之饒有興緻地點點頭,他在道壇中可沒這麼複雜。
機關壇坐落在東山島的雲夢山中,大家一心只是修鍊,外人也很少進入雲夢山谷。
大家都是師兄弟,沒有什麼需要防範,所以是完全沒有這些防護措施的。
馮捕頭帶着眾人往左邊的門去,一個捕快問道:“捕頭……咳咳……”
那捕快說話略有些不暢,咳了會兒才組織好語言繼續說:“咱們衙門是怎麼發現城牆上有妖精的啊?”
小酒轉頭看到這個說話的捕快,朦朧間,他臉上表情異常,像是那在錦繡林的妖怪咧着嘴。
難道這就是妖怪?
她轉頭看看眾人,眾人都沒發現任何異常,她便沒有多話,只是跟緊了暮昔之。
馮捕頭帶着大家往前走,側着頭四處查看。
他已然忘記了剛才他告訴暮昔之是城牆上面鬧妖了,是想吸引暮昔之上來幫忙。
此時他說了實話,“剛才在下面遇到了石靈子,他拿着個羅盤告訴我說這城牆上似乎不對勁,讓我來看看。”
小酒看見那個“捕快”轉了轉眼珠,又追問:“那他怎麼說的啊?”
馮捕頭“呲”了一聲,不耐煩地對他道:“你只管守住了這城牆,保護好城中的百姓。
石靈子是寧陽觀的道人,他說有就是有嘛!”
那“捕快”打着哈哈賠笑臉,“那頭兒你怎麼能抓得住妖怪啊,沒聽說頭兒會法術呀!”
小酒越看越覺得他就像個妖怪,自己準備狠狠盯住那“捕快”。
馮捕頭得意地笑了一聲,“我手中的刀可是廣真子上了符的,殺個妖怪有什麼稀奇的!”
給這刀上符,廣真子是讓馮捕頭必要時候保命用的,但是馮安認為,殺了妖精,就是保命。
“捕快”一聽這馮捕頭的單刀上了符,便知這刀若是碰上他,他的命就完了。
最好的是打回原形,若是符紙能量強大,說不定會灰飛煙滅。
若只是剛才的胡亂猜測確實不能說明什麼,但現在這“捕快”露出的猥瑣神情確實是有很大的問題。
小酒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她靠近那“捕快”,隨時準備動手。
一路上馮安帶着幾人慢慢順着往前走,每過一個城樓都往左邊的門走。
但饒是這樣,小酒也已經覺得自己走不回去了,她似乎沒什麼方向感。
從城樓門一鑽出去又是城牆上,每一段城牆都有兩三個捕快在巡邏,小酒仔細留意、分析着每一個捕快的舉動。
“下雨了。”暮昔之伸手,解釋地說:“還好,雨不大。”
小酒揚起臉,想看暮昔之在接什麼,忽然一滴雨滴滴落在她的臉頰上。
突然而來的冰涼觸感讓她全身僵硬,第一次與雨的親密接觸,讓她不知所措。
這不僅是她思想上的第一次碰到雨,也是身體的第一次碰到雨,在天宮中,是沒有四季變化的。
綿密的細雨開始落下,只頃刻間就變為瓢潑大雨,暮昔之趕緊抓着小酒的手跑進城樓避雨。
城牆上的幾個巡邏的都沒有動,別說下雨,就是下刀子他們也不能離開半步。
馮捕頭緊握着劍跑進來道:“我們在這兒躲一會兒,很快雨就停了。”
暮昔之點點頭,似乎很同意他的說法,但是小酒不明白,“為何很快就停了?”
雨滴滴答答打在外面的石板上,蹦進了城樓。
她順着這些雨水看出去,外面天已經黑了,只能看到不遠處的樹被雨水打的直不起來了。
暮昔之也看着外間的雨,隨口解釋,“這裏臨近海邊,下雨是正常的,都是過雲雨,所以很快就會過去。”
小酒第一次見到雨,又害怕又好奇,她走到門邊伸手去接,只聽暮昔之在身後說:“雨隨雲至,雲過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