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柳妙清的身世
宋天闕和她一起把紀尋弄去就近的醫館,因為男女有別,白矜矜被趕在了外面,她只能坐在台階上祈禱紀尋千萬別出什麼大毛病。
裏面的宋天闕為紀尋解穴,就在昨晚,白矜矜入睡后,紀尋給他傳來消息,讓他過去一趟,但當他走過時才發現紀尋口吐黑血與白沫,倒在地上抽出奄奄一息的樣子,他給他探脈,忍不住驚呼,“你、你居然中了十幾種劇毒?!”
紀尋讓他小聲一點,搖搖頭,“我能感覺出來,那些都是無葯可解的江湖劇毒,儘管我身體異於常人,但他們還是在侵蝕我的身體,我……大概還能活多久?”
宋天闕粗略估計,“若是封穴調息,大約三個月。”
“三個月啊……應該夠了。”紀尋不知道在想什麼,神情有些恍惚,只是拉着他擺脫,“千萬別告訴矜矜,瞞着她,為我封住穴脈吧,拜託了。”
於是他就幫他隱瞞了這件事,但造成的結果就是劇烈運動后產生眩暈,就像剛剛那樣會暈倒。
穴脈解除后,紀尋緩緩睜開眼,又嘔出一大口黑血,老郎中看着他咦了一聲,“這還治什麼治,可以準備後事了。”
宋天闕翻了個白眼,“知道你治不好,也沒打算讓你治,給他開點補氣血的葯吧,然後別把他的病情告訴外邊,喏,就是底下坐着的那個姑娘。”他甩了一錠金子給老郎中,後者立即眉開眼笑,“好好好,一言為定。”
房間內只剩紀尋和宋天闕,後者讓他把外衫拖了給他施針。
“你那針法最近可有練?”性命垂危了,紀尋還有心思調侃宋天闕。
他哼了一聲,“師兄,您放心吧,你交給我下針法都深深刻在我腦海里呢,做夢都在練習。”
“我已經不是清崑山的人了,不必再喊我師兄。”紀尋盤腿做好,沉聲道。
宋天闕瞄了他一眼,“行行行,不喊就不喊,你這脾氣也是沒誰了,但你還肯認我就好,清崑山……也早已不復從前……”
都酉時了,兩人才提着兩袋葯出來,一見他們,門口坐着的白矜矜就迎了上去,“怎麼樣了?醫生說什麼了?”
宋天闕把葯交到她手上,“醫生說,身體虛弱,得大補,讓你平時對他好一點。”
白矜矜愣了愣,“就這些嗎?他嘴唇泛青又吐黑血,很明顯是中毒的情況啊。”
紀尋道,“是,我的確中毒了,這葯裏面也有解毒的成分,找個時間煎服就可。”
“真的嗎?你別騙我。”白矜矜望着他,她的直覺告訴她紀尋的身體肯定有問題。
“沒有騙你。”但紀尋說話時絲毫沒有表情,看不出真假,她只能作罷。
“我們動身去涼州吧,蕭寧哲和柳妙清在那裏還生死未卜。”
“等等,先去租一輛馬車,然後買一個葯爐,我在車上給你煎藥,你的身體比什麼都重要。”白矜矜這麼說著,左右看了看,率先去了一家陶瓷坊。
待在姑蘇準備好一切后都是晚上了,宋天闕提議明早再走,先去他的飯館裏好好吃一頓,順便把紀尋的葯煎了。
白矜矜覺得好就依了,幾人去了姑蘇城北的天闕飯館,宋天闕親自下廚,紀尋和白矜矜只管坐在位子上吃就好。
沒過一會兒他端來了一盤有一盤的佳肴,足足把整張桌子都堆滿,還重了一層,又抱來十幾壇美酒,坐在桌邊與他們共同享用。
本來白矜矜是不準紀尋喝酒的,但宋天闕說,郎中說了他這病的靠酒來當藥引子,否則效果會減半,白矜矜半信半疑,還是准了紀尋喝酒。
三人你一碗我一碗,大口喝酒吃肉,彷彿在慶祝出獄,又慶祝各位相安無事。
“唉!若是蕭寧哲和柳妙清也在這裏就好了!咱們幾個一起慶祝。”白矜矜說舉杯說著心裏話,烈酒入腸,很多心事酸澀都涌了出來。
紀尋只是淡淡的沉默着飲酒,沒有參與白矜矜和宋天闕的熱火朝天的碰杯,彷彿喝酒對他來說就像眨眼喝水一般,平淡無味。
酒入三巡,宋天闕和白矜矜都醉了,但白矜矜沒有忘記要給紀尋喝葯,她在他肩上靠了一會兒,紅紅的臉蛋貼上他冰冷的皮膚,手指戳着他的臉,“你怎麼,那麼冷啊……為什麼再烈的酒都暖不了你?讓我摸一摸你的心,看看是不是也這麼冷。”
紀尋抓住她亂動的手,“矜矜,你醉了。”
白矜矜嗤笑一聲,舉起了碗,“我醉?怎麼可能?宋天闕!還來不?繼續碰杯!”
“好啊,誰慫啊,我今天必喝倒你這個小妞!”
紀尋瞪了他一眼,復而無奈地看向白矜矜,抓起她,“別喝了,咳……去休息吧。”
“不行……不行……對了,你還沒有喝葯,快去!小二!把給他煎的葯拿來!”白矜矜即使頭腦不清醒也沒有忘記紀尋必須喝葯。
店小二端來了一碗黑黝黝的湯藥,遞給白矜矜,她又遞給紀尋,“喝了它。”
紀尋二話不說把葯一口飲盡,看着她迷離的眼睛,“滿意了吧?”
“唔……滿意。”白矜矜憨笑起來。
紀尋帶着她上了二樓的卧房,把她拉到床邊,抬手撫摸她的臉,溫柔道,“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白矜矜愣了愣,努力思索半響,“啊……我想起來了,我答應你,等我們出來后,就要一個孩子!我們三人要一起生活,一起過幸福的日子。”她痴痴笑着,臉上透着醉后的潮紅。
紀尋嗯了一聲,指腹撫過她的唇,“所以,現在該履行承諾了。”言罷,他俯下頭吻上她的唇。
————審核不讓過————
月色微亮,外邊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白矜矜沒有什麼力氣,心思卻澄明,那葯可真厲害,走路都吃力的紀尋喝了它居然在床上生龍活虎。
漸漸的她陷入沉睡,醒來時已經翌日,天邊剛剛露出魚肚白,宋天闕就來敲他們的門了,“還在睡?準備去涼州了!”
白矜矜翻身起來,紀尋不在身側,她趕緊穿戴好衣物推門出去,看見紀尋正坐在一樓喝茶,咳嗽聲還是伴隨着他。
“我們走吧。”
三人坐上馬車,本來只有白矜矜和紀尋要去涼州,但宋天闕說什麼也必須跟着,白矜矜同意了,多一人給他們做飯何樂而不為呢。
從姑蘇到涼州馬車行駛莫約要四天,這四天,他們走一段路停一段,宋天闕人緣遍佈五湖/四海,得他幫助他們一路上過得都很舒服,其間紀尋的病沒有發作的太厲害,但也沒有變好的樣子,白矜矜為此一直很擔憂。
第四日黃昏,他們終於到了涼州城,在城門口卻聽見了一則消息。
“姑蘇城城主傳來信息,說地牢裏關押的蕭寧哲的幫手和妖物都逃了,他們很有可能要逃來涼州,讓我們在城門口嚴密防守,只准出城不準進城。”
白矜矜聽見這消息心下一沉,這麼說來,姑蘇城主應該也派兵前來抓他們了,居然還對外說他們和妖物關在一起,這不就擺明了要陷害蕭寧哲么,又是蕭琛的計謀。
但城門口已經聚了很多的守衛,把所有想進去的人都攔下,拉到一遍仔細檢查,不是要找的人就趕走,死活不讓進。
白矜矜咬牙,“這該怎麼辦?我們進不去啊,還帶着這輛馬車。”
宋天闕和紀尋也皺起眉,這確實沒有辦法,涼州城戒備之森嚴遠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想要渾水摸魚基本上無望。
他們把馬車停在隱蔽的地方,坐在裏面商議決策,但商討了半天還是沒有一個好法子,眼看天都快黑了,白矜矜把馬車帘子撈開,嘆氣,“蕭寧哲柳妙清啊……”
她正隨便說著,遠處忽然有兩個身着一白一青衣的男子走了過來,他們手上持着武器,目標就是他們。
白矜矜連忙拍身邊的紀尋,“他們是誰?”
宋天闕和紀尋都望過去,看起來不像是本地人,但又有幾分熟悉感。
三人按兵不動,直到那兩人走到了馬車前,他們齊齊抱拳,“請問,是紀公子和白姑娘嗎?”
?
白矜矜挑了挑眉,“你們怎麼認識我們?你們是誰?”
那白衣男子長得俊俏精緻,先答,“我們從北漠的流霄閣而來,奉閣主之命在此等候兩位,帶兩位入城。”
白矜矜笑了,她就說嘛,蕭寧哲心思可深了呢,早就算到她和紀尋會來涼州,還算到了他們進不去。
“行,不過我們這裏還有一位,們帶我們三人進去吧。”
*
在路上的事柳妙清全然不記得了,她只知道自己哭了很久,然後暈了,再醒來不是牢房不是大街,而是一間精緻典雅的起居室里。
她正躺在一張雕花紫木床榻上,金色的紗簾在她旁邊輕揚,遠處是精緻擺放着水仙盆栽的窗欞。
這裏是哪裏?她為什麼會在這兒。
她揉揉腦袋,剛雙腳落地,一個侍女就端着洗漱盆進來了,一見她醒了立即把水盆放下,為她蘸濕熱毛巾,遞來,“姑娘睡得可好?”
柳妙清疑惑,“你是誰?這兒是哪兒?”
侍女的模樣的打扮都非普通人家的,她笑道,“這兒是涼州皇宮內的水玉殿,我是照顧你的丫鬟小桃。”
“什麼?!涼州皇宮!”柳妙清驚呼,她她她,居然被帶到皇宮裏來了?這裏就是傳說中的皇宮嗎……
她忍不住站起來,四處看了看,活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野丫頭。
小桃點頭,“是的,是淑妃娘娘帶你來這裏的。”
“淑妃?”柳妙清重複,“她是誰?是她把我從姑蘇地牢裏帶走的么?她人呢?”
小桃搖搖頭,正要說什麼,院子內就走來一個女人。
那女人頭戴金釵步搖,額配金箔花鈿,一身綠色拖地廣袖交領衫裙,白色絲質披帛,步步生蓮,清雅之中帶着不可褻瀆的高貴冷艷。
小桃一見着她立即跪了下來,喊道,“淑妃娘娘。”
柳妙清愣住,半響才學着她跪了下去,“淑妃娘娘好。”
“起來吧。”淑妃打量柳妙清,忽然把她拉到桌邊,讓她坐下,自己繞着她走了一圈,像是在審視觀察。
柳妙清有點害怕這種感覺,就像被一隻蛇盯住,雖然用蛇來形容這位清麗的娘娘不太合適,但她從小就覺得,能在皇宮之中生活,還當上了娘娘之類的女人都十分不好惹。
淑妃見她有些緊張便摸了摸她的頭,坐到她身邊,“不必緊張,是我把你從蕭琛手上搶過來的。”
“什麼?”柳妙清有驚起了一身冷汗,劫她走的居然是蕭琛,他定是想利用她做什麼不軌之事,還好被這位娘娘救了下來,不過她為什麼要帶走她?她們認識么?
柳妙清滿腹疑問,淑妃並不着急,只是細細盯着她的臉看,搞得柳妙清又不自在了,“娘娘……”
“我只是覺得,你很想我的一個故人。”她這麼說。
忽然,淑妃起身,從旁邊的柜子裏拿出了一塊半截翠玉,“這個是你的么?”
柳妙清看着它,明顯一愣,下意識摸自己的腰,“應該是我的……”她自從離開白溪鎮后就把這半塊玉隨身帶着,蕭寧哲曾管過她要,但她沒有給,她覺得這一定是她和蕭寧哲緣分的象徵,她必須好好收藏。
“真的是你的?”淑妃眸光淡淡的,一雙黑眸比鷹還銳利。
“確實是我的呀,我從小就一直戴在身上的。”柳妙清想去拿,但淑妃揚了揚手,看着她,“這麼說來,你應該喊我一聲娘親。”
“什麼……”柳妙清好像聽錯了,她復問了一遍,“喊、喊什麼?”
淑妃把玉收起來,伸手壓上她的手背,“我說,你應該喊我一聲娘。”
柳妙清像是遭遇了晴天霹靂,被震撼地連呼吸都停止了,雖然,她隱隱感覺這塊玉和她的身世有關係,但從來沒有奢望過什麼,畢竟自她記事起,她就沒有父母,只有一個非親兄妹的哥哥和把她撿來養大的爺爺。
“怎麼會呢……您是皇宮裏尊貴的妃嬪,而我只是一介鄉野丫頭……淑妃娘娘,您別開我玩笑了,把那塊玉還給我好嗎?”柳妙清有些急了,把手抽開。
淑妃正色道,“好孩子,我沒有騙你,這半塊玉叫落心玉,是十幾年前皇上賜給我女兒的出生禮,但後來,我女兒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被送出宮,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打聽她的下落……”
而就在今日,她路過蕭琛的太子府時,看見了他手下抱着一位女子匆匆行駛,那女子腰間忽然滑落一塊綠色翡翠掉吊掉在草坪里,她走過去撿起,只一眼她就認出了這玉的來歷,立即喊住那人,強行從他手上帶走柳妙清。
這才把她送入她的地盤,水玉殿。
柳妙清聽見這些話滿臉不可置信,她甚至自嘲地笑笑,不斷重複,“怎麼可能呢……”
淑妃娘娘拉住她的手,情真意切,“好孩子,你真的是我的親身女兒,我始終記得,我女兒的右腿上有一隻像蝴蝶一樣的胎記,你說說,你有么?”
柳妙清心如石沉大海,她的右腿上確實有這樣的胎記。
她真的是涼州皇室,淑妃娘娘的親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