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冷漠與偏見
她堅持着不上車,他便堅持着等她。他們兩人交流的言語少得可憐,但即便是一個不知情的人從他們這裏經過,也能感受到一陣寒意。
白柚這是第一次以白曦的身份和他倔上,不肯退讓。除了部分考慮,剩下的是沒有來由的純粹的不情願。
這是屬於她性格的一部分,她不願意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是不會做的,就像他要帶她去見他的父母一般。
他們已經結了婚,見家長只不過是正常的程序,但白柚心裏卻很抵觸。
她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帶她回去絕對有事情。是什麼事情,她不清楚,她不是尚亦璟肚子裏的蛔蟲,摸不清他的心思。
他執意帶她今天回去,她不相信他沒有他的意圖。姐姐曾經告訴過她,她的老闆對於沒有意圖的事情,是不會做的。
而他的意圖,多半危險。
“我今天真的不舒服,改天再去吧。”白柚堅信自己真的是“不舒服”,能拖一天是一天,她不信他能把她怎麼樣。
尚亦璟靜靜地看着她,左手放在方向盤上輕輕轉了轉,突然把車門打開,下車果斷向她走去。
白柚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他攔腰抱起,不容拒絕地被抱到車上。剛被他強制地抱進車裏,白柚就想掙紮起身往外跑,但他絲毫不給她可趁之機。她要撞,只能往他胸膛上撞,硬朗結實,簡直是自投羅網。
白柚憤憤地抬起頭,看着他那雙深沉染着星光的眸子,幾乎是咬牙切齒:“我不去!”
尚亦璟忽而露出奇怪的笑意,低低地問她:“你在怕什麼?”
別人夢寐以求的,她卻選擇逃避。說到底,她也只是將這場婚姻當作兒戲。如果她有半分認真,那她的眸子裏也不會全然寫着抗拒。
見她鬱悶略顯嬌憨的模樣,像是小孩子置氣一般,他心裏微微鬆動,放緩了語氣:“既然和我結了婚,還怕見家長?”
這一關,她遲早是要經歷的。
白柚不假思索地回了他一句:“那你可以假裝我們沒有結婚,你不說,大家也不會知道。”說的快而輕,含着賭氣的意味。她沒有惡意,看上去只是半真半假的玩笑,但她的真實想法,卻毫無遮掩地展示在他眼前。
原本心尖的柔軟驟然收縮,擰的他心口一痛,瞬間臉冰冷的嚇人,看的人不寒而慄。
白柚看到他的神情,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應該這樣和他說,好像觸了他的逆鱗般惹得他不高興。
當他陰鬱看着人不說話時,最讓她感覺一陣窒息,彷彿周圍的空氣都凝滯住,讓她順不過氣。
她想再說些什麼,稍微改善一下此時的氛圍,但迎着他冷冽的目光,她覺得自己又說不出來什麼,只好囁嚅着:“我…”
她微微發窘,他輕輕一笑,帶着嗤意:“看來尚太太的身份見不得光。”語氣不重,但語氣里的諷刺卻很扎人。
他說這話時,眼睛緊緊地盯着她,注視着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白柚一時語塞,然後急忙搖頭,立即否認:“不是的。”
尚亦璟眼底悄然注意着她抿了抿嘴唇,聽着她“羞愧”的聲音低低的,又軟軟地傳來:“我只是覺得自己配不上而已。”
這話,她有一半真心,一半假意,主要是以一個合理客觀的理由來緩解他隱隱的怒氣。她雖然性子要強,但也懂得適時地示弱來降低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尚亦璟冷哼一聲,知道她是在“惺惺作態”。
“既然你不稀罕尚太太的名稱,那該給你安一個什麼稱呼?情人嗎?”
白柚的臉霎時變紅,轉而又變白,想要反駁他又擔心暴露了自己真實的性格,只能在心裏氣一氣,安慰自己只是在聽一個混蛋說話。
混蛋,她在心裏這樣罵他是很痛快的,只可惜不能當著他的面說,否則自己的飯碗和小命都可能不保。
尚亦璟見她明顯是有氣卻又不發,強忍在心裏,還要表現出不起波瀾的模樣,感到又氣又笑,覺得情緒不知該怎麼表現了,索性什麼也不說了,也不再看她,發動了車子就走。
到了目的地,她想不下車也很難。他的車子剛到,從龐大宛如宮殿的尚宅里浩浩蕩蕩走出兩列隊伍,恭恭敬敬地站在車門兩側。
尚亦璟下了車,她坐在車裏看到接他們的管家把她那側的車門打開,探出半個腦袋,嚴肅的臉上有着極不和諧的笑意:“白小姐,您不下車嗎?”
大眼瞪小眼,最後白柚無奈嘆了口氣,只好下來,看到尚亦璟站在門口還在等她,不過他是背着她的,即便是背影,看上去仍然讓人感到心有惶惶。
一切好像是早已安排好,等着他們的到來。
她隨他走進去,看到偌大奢華的客廳里端坐着兩人,一眼看過去便知道不是尋常人,氣態非凡,男人英俊沉靜,女人高貴冷艷,兩人坐在一起,沒有過多的話語,但她也瞬間明白,那是尚亦璟的父親和母親,尚墨和裴茜。
尚亦璟走過去,平靜地叫了兩聲:“父親,母親。”
白柚沒有想到尚亦璟見到父母時也是這樣冷靜沒有溫度的神情,聲音也是如此的疏離淡漠。
尚亦璟的母親裴茜眼底滑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輕輕應了一聲。
尚亦璟的父親尚墨放下手裏剛泡好的茶,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目光在白柚身上留住,彷彿在審視着什麼。
既然已經來了,她只能大大方方地站出來,微微一笑,有禮地喚了兩聲:“伯父,伯母。”
尷尬的是,誰都沒有應她,尤其是尚亦璟的母親,眼神在她身上輕盈地掠過,隨後嘴角微揚,透着深深的冷意。
白柚心裏不大舒服,這是她們的第一次見面,她已經從她的神態里感受出她對她的不滿意。白柚心裏沉了一口氣,滿不滿意她不在乎,只是她的眼神是在讓人難受,像是神靈俯瞰着地上的一隻螻蟻,輕蔑又傲慢。而這種傲慢,又不流於膚淺,是深深的,從心底對她生出的偏見。
白柚敢肯定,尚亦璟絕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眼神都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