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絕處縫生

契子 絕處縫生

夜幕籠垂,寒風蕭蕭,潔白的雪花仿似扯碎了的棉花傾盆而下。片刻間,寂寥蕭條的野外被覆蓋上一層厚厚的雪被,放眼之處,天地一色。不遠處傳來急速的踏雪聲,一輛普通而簡陋的馬車快速駛過,兩個壯健的漢子木訥的駕着馬車朝着百米外的懸崖奔去。蹄聲過處,留下一片紛亂的蹄印,還有兩條平衡得好像永遠不會有交集的碾痕。

“肖伍,停好馬車過來幫忙。”一身褐色粗棉外套的漢子打開馬車的門,拖出一個差不多人高的麻袋,被凍得有些僵硬的手指依然感覺到麻袋上沾滿斑駁的血跡,不禁打了個冷顫。被喚做肖伍的漢子身穿深藍粗布衣衫,把馬車停在崖邊才下車走向他,兩人默契地各執麻袋的一頭,輕搖兩下,趁重力朝外,同時脫手,麻袋立刻飛了出去,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直墜崖底。看着麻袋消失在懸崖下面,他們才匆忙駕車離去。

“肖伍,你說這次的是什麼人?麻袋比較輕,像個小孩。”褐衣漢子好奇的問身邊的同伴,又像是自言自語。“陳年,想在無涯山莊活得長久,緊記八個字:拿錢做事,謹言慎行。”肖伍看似不喜談論這種隨時都可能攬禍上身的閑事,緊閉雙唇,專心趕車,一邊喃喃低咒,“雪越來越大了,這鬼天氣真冷。”陳年忍不住搓了搓被凍僵的雙手,一想到怡春院的姑娘,馬上兩眼發光,心裏痒痒的,恨不得馬車能長出翅膀立刻飛過去。“回城后,老子要去怡春院喝兩懷,你去不去?”

蹄聲漸遠,崖上恢復了往昔的寧靜。很快,地上除了雪,什麼也沒有。被拋落的麻袋快速下墜,撞斷了幾棵長在崖辟上的粗壯枝桿,落在崖底一棵碗口粗的樹桿上,隱隱透出一聲微弱的悶哼,隨即被彈落到積雪深厚的地面。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麻袋落下之處,白凈的積雪下突然有了動靜,緩慢的動了幾下,鮮紅的血慢慢滲出,觸目驚心!接着,一顆血淋淋的頭顱緩緩的鑽了出來,連披散的黑髮也沾滿血色。微張的雙眼,黑白分明,襯托在那張刀痕血布、五官難辨的臉上分外悚目。此時若有人看見,非被這毛骨悚然的一幕嚇死不可。

血人像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她眨了眨澄澈的雙瞳,看似終於得到解脫又滿帶遺憾的笑意劃過黑眸。本來,這是最好的解脫,可是,他總會快她一步。悠悠一嘆,還不能死啊,真是可惜!

“如果你一死,我必隨你共赴黃泉,這是同生共死盅。”凄美的笑意再次浮現在眼前,來自那個甘願為她捨命、棄家族情仇的男子。

“無論如何,要活着!”這是她娘親臨終前的懇求。橫着豎著都不允許死,真是難為了這具充滿毒素和殘弱的軀體。既然這樣,那,她只好拼盡一切活下去吧。作好選擇,世間萬物仿似瞬間消失,心中只剩三個字:活—下—去!這個念頭越來越清晰,像發了芽的種子瘋狂地成長起來。環視一周,歇力伸出染滿鮮血的雙臂,只見那雙小手無力地垂着,手碗處還滲着血。她以肘撐地,緊咬銀牙,擅抖着朝左前方那片碧綠的林木艱難的匍匐前進。她深信,在這天寒地凍的山間,那片碧綠必定蘊藏着生靈所需的溫暖。慘白的雪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驚人的血路,傾刻間被漫天飛舞的大雪消痕滅跡。記不得過了多長時間,她離那片茂綠越來越近,慢慢地感到早已僵化的殘軀漸漸有暖意。儘管已經筋疲力盡,仍然憋着一口氣緩慢前進。

曙光微現,她終於爬進樹林,來到一潭氤氳着水霧的溫泉邊,迫不及待的俯首猛吸了好幾口溫水,溫熱的泉水滑進冰冷的腹中,剔除了一些寒意。饑渴的雙眼貪戀着泉水的溫熱,稍不留神掉進溫泉,溫水立刻搶去她的呼吸,生痛的窒息感和強烈的求生慾望令她奮力掙扎、拍打着舞向岸邊。上天似乎被那強悍的求生意志憾動了,她很快抱到一株依水而生的小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刺耳的咳嗽聲彌撒在這片靜謐如仙境的林間。經過這番撲騰,暈眩和疲倦襲來,她勉強尋到一棵水下長出杈桿的小樹,抱坐在上面暈死過去,雙手仍舊死死的抱着樹桿不放。這時,溫泉邊出現了一位灰衣老叟,鬚眉花白,卻有着一張中年人的面孔,氣色紅潤。眉眼間滿是興奮的目光,正火辣辣的盯着溫泉里那個毫無知覺的人。此人正是十五年前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毒醫風不覺,為人行事亦正亦邪,全憑個人喜好,來無蹤去無影。前去求醫的人,若對他的脾胃,分文不取;若看不順眼,就是奉上世間至寶,也只得四字忠言:節哀順便!如果想尋仇,只怕還沒到他跟前就被抓去當葯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此,江湖上正、邪兩道均對他避而遠之。

他足尖一點,快如閃電,暈睡的人立刻被放到岸邊,粗略檢查一番后,滿意的扯出一道僵硬而恐怖的笑意。幾十年來,終於被他遇上一個看得順眼的人了。這個小女娃身上佈滿深深淺淺的傷痕,體內舊毒未除又染新毒,已禍及五臟六俯,面容被毀得慘不忍睹,連母夜叉見了也要讓位。他探她的內息,居然一點功底都沒有,更令他刮目相看。面容盡毀、滿身是傷、身中劇毒、被挑斷手筋腳筋扔下懸崖,沒有一命嗚呼已是奇特;只憑一股求生意念,竟然強撐殘軀花了一夜時間爬到這溫泉來,如此堅韌的意志非常人能及。若是一般人,不知向閻王殿報到多少次了,看來上天待他不薄,在他有生之年送了一份大禮給他。

再把向她的腕脈,不禁一震,隨即說了句:“有意思!”這個小女娃不但重傷,最令他驚奇的是她還被人下了一種失傳已久的陰陽盅——同生共死盅。只要她一死,那麼,縮有主盅的男子就會立刻暈迷不醒,如果得不到救治,活不過三個月。

此盅有雌雄二蟲,分主盅和子盅。縮主必為一男一女,主盅先服,子盅才能下。不管哪一方死亡,另一方立刻暈迷並於三個月後斃命。一般的診脈難以發現,往往耽誤救治,最終玉石俱焚。介於這種盅對使用者弊大於利,極少被人使用,會解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漸漸失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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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求生,凰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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