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生死一線
血腥味還在鼻腔里充斥着,眼前那大一片如同血海般的紅光已蕩然無存,彷彿只在剎那之間,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下來。
等到雙目慢慢清晰起來,戎烈逐漸看清楚,周圍是在一片昏暗的樹林中,月光從稀疏的枝葉孔隙間漏下來,給草地鋪上一層輕紗般的白色。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微微的涼風拂過樹梢時,擦出窸窸窣窣的響聲,一輪彎月在天邊,已劃過了中天,看來已到了後半夜時分,連夏蟲都疲倦了,沒有一絲鳴叫聲。
柔軟的草地里,沒有血灘,沒有扭曲的軀體,那些恐怖的東西,似乎永遠留在了噩夢之城裏,在不遠處一棵大樹下,隱約有輛汽車的影子,側邊倒立着,應當是林小漁的。
戎烈不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終於……從噩夢回到了現實。
可是噩夢似乎還沒有結束。
此時此刻,夜色之中有兩團幽幽寒光,在黑暗中輕輕閃爍,是那個白衣少女的眼睛,那雙凜冽的目光和清冷的月光融合在一起,深深的望着戎烈。
夜風輕輕擺動少女的裙袂,清澈無暇的月光淡淡地灑在她身上,把她的臉龐照得明晰透亮,隱約見她嘴角邊有一抹微笑。
“烈……”虞寞蒼白的嘴唇微動,發出詭異的如嗚咽般的聲音,一雙幽邃的眸子彷彿有所期待般的望着戎烈,“誇獎……誇獎……”
戎烈整個人獃獃的愣着,腦海里一片混亂,虞寞的聲音只是在他耳中縈繞,他根本聽不清她到底在說什麼。
虞寞唇邊的微笑凝固了,眉微微皺起,可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揚起一抹微笑,輕輕抓住戎烈的右手,道:“烈……喜歡……喜歡……”
一被她握住手,登時一股刺骨的冰寒與疼痛滲入戎烈皮肉里,他身子猛地一顫,皺起眉頭,忽然動了動左手,握住虞寞的手,決然的拿了開,沉聲質問:“你為什麼?”
虞寞的笑容瞬間消散了,手停滯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眼眸里的光輝顫顫發抖,彷彿覺得很委屈,聲音都帶着些許哭腔:“他們……傷害你,所以……必須死。”
戎烈訝然,對於這句話幾乎不可置信,更不相信這樣的話會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在這霎時之間,一股透徹心扉的冰涼淹沒了他每一寸皮膚。
從來不曾見她顯露出如此暴戾的殺伐氣,為何她在突然之間變得如此古怪又陌生?還是說……其實從來都不曾真正了解她?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林小漁在一旁獃獃的望着,能感受到戎烈心底驚異又憤怒的情緒,可是那個白衣少女的內心,仍然空空蕩蕩,什麼感情也察覺不到。
夜風颯颯,樹影沙沙,月光灑在他們身上,如霜雪一般。
戎烈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握得那般緊,以至於指甲都鑲進肉里,深深的疼痛傳達到全身,彷彿從心上割下來一塊肉,他低沉又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
“從今往後,不論我怎樣,都與你無關。”
這句聲音在寂靜中傳了很遠,聽到話的虞寞,目光怔住了,本來只有寒意眼眸里,登時多了一絲哀傷和驚惶,兩粒澄澈的微光在眸子裏顫動,像是傷心又無助的淚珠。
這雙含淚的眼眸,就這麼深深的,深深的望着戎烈,在盼望他收回這句話,可是等了許久許久,他一句話也沒有再說過,虞寞低下頭去,顫聲道:“是……是……”
昏暗之中,隱隱有一縷微亮的光芒,從空中快速劃過,啪嗒的一聲輕響,落進草地里。
戎烈一怔,這個一向冷漠又驕傲的少女,就在方才還殘忍的殺害了三個人,此時居然低着頭,深深的埋在黑暗裏,在哭泣。
看着虞寞傷心的樣子,戎烈心中不禁一陣撕裂般的痛楚,幾乎立刻就被打敗了,忍不住想要把她擁進懷中,可是腦海中不停閃出那些恐怖血腥的場面,一股腥味衝進鼻中,手到半空,便凝固了。
他從來不想給這個少女帶來任何悲傷,他本想一生一世的關懷她保護她,哪怕再大的苦難也願意為她抵受,怎會變成這樣?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了?
林小漁望着對面迷茫無措的兩人,不禁一聲嘆息,看得出來,他們似乎發生了極大的矛盾,可不是安慰他們的時候,而是逃走的好時機。
不管怎樣,溜走再說,林小漁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小心翼翼的從地上爬起,忽然,在清冷的月光下,不知從哪裏飛來一隻小麻雀,在林小漁身邊繞了三圈,停在她的肩膀上。
林小漁一見這麻雀,心中激動萬分,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一般小麻雀怎會如此乖巧,這隻無疑是周承的雇傭兵,他和顧策一定在周圍不遠處,只要跟着小麻雀就能找到他們。
我去,總算得救了……林小漁長長的,深深的呼了一口氣。這時想起在噩夢之城裏給顧策發出的求救短訊,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收到,收到後有沒有回復。
林小漁想拿手機看一看,但虞寞在那邊站着,怕手機的光引起她的警覺,竟是不敢看。
就在不久前,他們離開噩夢之城的一剎那,周承的電腦上豁的一下閃出林小漁的手機信號,同時,張哲的臉色又變了,意識到盧傑已死,說道:“標記出現了。”
周承緊張的心終於安穩下來,顧策皺緊的眉也不禁舒展開,兩人對望一眼,心裏都在暗暗感嘆,林小漁竟然能讓兇手把她從噩夢之城裏救出來,着實不簡單啊。
就在這時,顧策的手機提示音響起,收到林小漁短訊,顧策點開一看,只見信上寫:顧大鐵牢,你再不答應我,你可就沒機會了啊!
顧策無奈的笑了笑,周承臉上卻有幾分苦澀,什麼也沒說,當下發動“雇傭兵”,一縷淡白色煙霧從指尖流出,逐漸化成一隻小麻雀。
周承的雇傭兵分為普通士兵和精銳士兵,兩種士兵的強弱並不由外形來決定。普通的只能執行一項簡單指令,精銳則屬於高性能傀儡,可以精密控制,即便是非生命體,也不會被別人察覺出來。
小麻雀屬於精銳士兵,現在仍然不能輕易靠近兇手,只能先派遣雇傭兵去偵查,通過小麻雀,可以監聽兇手的一舉一動,一旦時機合適,就把林小漁救出來。
顧策聯絡紅鷹小隊:“全員注意,目標出現,坐標經一六七點五,緯四六點八,把靠近目標的人全部攔截,注意,不能被目標發現。”
“知道啦,頭。”少年音似乎有些不耐煩,“我這邊已經解決了九個,還在地上躺着,大東的進度好像有些趕不上啊。”
“哼。”大東沒有理會少年音,直接彙報進度,“頭兒,除了星瞳那邊九個,其餘三十四人已經全部送到第四房間。”
“慢慢吞吞,趕緊的過來啊,守得我腿都發麻了。”名叫星瞳的少年音抱怨。
顧策沒有理會隊員的爭執,切斷聯絡,望向一旁的車子,這時他們隱匿在路邊灌木林里,以作好隨時戰鬥的準備,車子停在不遠處路邊。
顧策有些口渴,感覺周圍沒有什麼異常情況,想到後備箱裏拿一瓶水,起身時,突然周承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情況不妙啊……”周承的聲音有些顫抖。
與此同時,在幾公里之外,蒼涼的樹林中,林小漁正要悄悄逃走,突然,幾乎是沒有任何徵兆的,一道如細針般的寒光,悄悄劃破黑暗,沖向林小漁。
林小漁完全還沒有反應過來,甚至連細光都沒有看見,只覺得肩膀上輕輕抖了一抖,小麻雀就化作一縷輕煙飄散了。
對面,一片昏暗陰影中,那雙幽幽發光的眼眸已經向林小漁照了過來,林小漁先是怔了一下,隨即不禁身子大震,眼中眩暈,身體發軟,幾乎就要摔倒……
陰冷的聲音幽幽的響起:“是誰……你是不是要……傷害烈……?”
“錚!”
黑暗中一聲銳響。
但是林小漁和戎烈都聽不見,聲音是在距離他們幾公里之外的地方乍然響起,同一時刻,一股強大又無形的力量,在黑暗中霍的一下朝周承幾人橫掃過去。
三個人沒有半點防備,猛的一股巨力從身上橫掃而過,頓時間全身骨痛欲裂,身體幾乎就要四分五裂一般,在這巨力之中,整個人都被打得遠遠飛了出去,狠狠的摔在草地上。
好在三個人都不是普通人,也都反應機敏,在空中的霎時間,用一股力量裹在身上護體,才不至於摔死在當場,饒是如此,幾個人也都全身劇痛,彷彿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了,身體似要散架了一般,不知受了多重的傷。
但是在這危機時刻,顧策來不及用明察秋毫檢查傷勢,他們暴露了,兇手竟然就隱匿在四周,得趕緊聯絡紅鷹小隊,顧策按下耳麥鍵,奇怪的是,耳麥里沒有任何聲音。
“見鬼……”顧策從衣服兜里拿出聯絡機,只見屏幕灰暗,多半是摔壞了,顧策皺起了眉,都說該換裝備了,警察院是缺這一點錢還是怎麼?
雖然聯絡機有定位功能,但如果用手機聯絡,還需要動用監控院才能鎖定位置,現在顯然來不及電話聯繫紅鷹小隊,他們陷入了大敵當前又孤立無援的境況。
張哲覺得不對勁,喘着氣說:“標記……還在原地。”
顧策緊張的心緩了一些,猜想兩個兇手中,一個在一個原地,另一個隱匿在附近,而且從方才那一擊來看,那個人沒有死神能力,只有一個人的話,境況或許不那麼糟糕。
然而他無論如何也相像不到,兇手竟然能在幾公里之外的地方,朝他們發動攻擊。
就在此時,聽得身旁周承的失聲驚叫,顧策猛地抬頭一望,只周承懸浮在半空,彷彿被一股兇猛的力量架了起來,整張臉顯得極其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