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呼~~~”
噼里啪啦的鍵盤敲擊聲戛然而止,緊隨着發出一個男人來自胸腔深處沉悶的長嘆,似是積怨已久的惡靈,終於掙脫了桎梏。
許思名狠狠的靠向座椅背,仰頭閉目片刻后,他微微睜開眼,就着這個姿勢偏過頭。
透亮的落地窗,是沒有星辰的夜空,霓虹閃爍、熠熠生輝的棟棟高樓,爭先恐後般的刺破雲端。
華燈璀璨的夜,映襯着許思名麻木的眸色,大概是連續十幾個小時的高強度工作已讓他疲憊不堪,也可能...他再也不是十年前那個,被S城中央商務區這些只會費電閃個沒完的破燈泡粉飾出來的繁榮,迷惑的睜不開眼的少年人了。
許思名下意識的摸出煙盒,抖出一根叼住,突然想起自己此時還身處禁煙辦公大樓里,頓了頓后微微勾起一邊兒嘴角,自嘲一笑:“......行吧!”
他又把煙從嘴裏揪出來,塞回煙盒裏,抬手看了看錶,11點28分,今兒效率還挺高,居然還沒過12點。
許思名一邊在辛酸苦悶中找嘚瑟,一邊起身關了電腦塞進包里。
雞飛狗跳的一天...遇上了特糾結還想法特多的客戶,管你是TOP5的大公司,還是頗有口碑的許思名,定好的方案都準備啟動了,說改就改,還是傷筋動骨的大改。
許思名自己耗時耗精力不說,還得安撫公司內部怨聲載道的民心。
今兒連他的領導——也算是他的師父孟懷義,走的時候也是鐵青着臉給他撇下一句:“趕緊搞定!之前是怎麼溝通的,搞出這爛攤子!”
這都什麼事兒啊!想想都忍無可忍的要爆粗口!!
輕車熟路的關掉了自己頭頂的幾盞大燈,確認完大門落了鎖,許思名轉身走向電梯。
恍惚間感覺左前方的一個電梯門縫兒里有什麼東西在晃,他以為自己是加班加的眼花了,使勁兒眨了下眼定了定神,再仔細看了看。
“我!靠!”
許思名這一下兒真是嚇得不輕,直接吼了出來,只見那個電梯門敞着一條挺大的縫兒,一隻手從裏面伸出來,撐在電梯和地面的交界處,乍一看活像一隻斷臂爬了出來......
聽到這一嗓子,從電梯裏又探出個腦袋,一個穿着施工隊服的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淡定的說:“抱歉啊,我們在做電梯維護,其他幾部可以用。”
“......我去!真是服了,你們大半夜的維護啥呀,嚇死人不償命啊!”
許思名狠狠地鬆了口氣兒,眉眼都擰巴在一起了,維護工人看他那副丟了魂的樣兒樂了:“你們白天不得用嘛,不過今兒確實弄得晚了些,我說,你一大老爺們兒,膽兒咋這麼小。”
“......這就是天王老子也被你們嚇死,慢慢弄吧!不奉陪!”
許思名感覺自己的膽兒跟尊嚴受到雙重打擊,快步閃進一部電梯下到大堂,向後門的方向走去。
出了大樓,他迫不及待的掏出剛剛被塞回去的煙點上。
這個點兒地鐵末班車不可能趕得上了,他剛才叫了出租車,這會兒邊大口大口的砸吧着煙壓驚,邊等着師傅來。
這時,已是人跡罕至的街口,一輛深灰色的麵包車停了下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車上晃了下來。
今兒也是夠邪門兒的,沿街兩排路燈,正熒熒散着昏黃柔和的光,中間有兩盞不知什麼時候壞了,忽閃忽閃,還時不時發出“呲呲”的聲音,感覺隨時都能炸出一朵絢爛的煙火,然後就此徹底歇菜。
而這輛破舊的麵包車,就好巧不巧的停在壞了的路燈下面。
從車上下來的人動作很快,顯得有些匆忙,從身形看是個高個子男人,但看不太清臉。
殘廢的路燈打在他身上忽明忽暗,隱約看的到他純白色的衣服上有些斑斑駁駁......
這人先拉開了後座車門,從裏面拖下來一個很大的簡易旅行袋,放在地上,看着相當實沉。
之後又轉回到副駕駛座,從裏頭捧出個不大的紙箱,繞回到旅行袋旁。
隨即他頓了頓,盯着紙箱裏的東西看了半天,然後曲起左腿,將膝蓋頂在車門上,把紙箱架在腿上,騰出右手在裏面翻騰了兩下,然後迅速把紙箱放在地上,再一次繞到副駕駛座,躬身半掩在車裏,可能是在找什麼。
沒一會兒,只見他右手握着一把刀,急匆匆的回到紙箱子旁,把刀往箱子裏一丟,刀面閃過一道寒光......
男人左手捧起紙箱,右手拖着旅行袋,加快腳步朝臨街的商務大廈走去...
這場景,簡直......!
靠!不會吧...今天是鬧哪樣?!
本就驚魂未定的許思名,心裏又咯噔一下,只覺身體一僵,背上微微滲出一層冷汗。
暴徒殺人分屍后再拋屍嗎???拋在這兒?這兒可是CBD啊......
不可能吧!應該是我想多了......
許思名迅速別回腦袋,心裏頭直發毛,但餘光還是忍不住有一下沒一下的往過瞟。
事不關己!別管!!許思名打定了主意。
這時,手機突然震了起來,嚇得他一個哆嗦,差點把手機扔飛出去,他迅速接起電話。
“喂...咳咳!”發現自己嗓子都嚇啞了,許思名連忙清了清,“嗯嗯,是的師傅,您往出租車專用道這邊來,我在這等着呢!”
上了出租車,正準備與破舊的麵包車擦身而過,大概是今兒大腦被刺激的過載燒焦了,許思名突然叫住司機:“師傅,勞駕先停這兒,稍微等會兒。”
師傅扯着嗓門問:“還等人?”
許思名神色緊張的一皺眉:“嘖~您小點聲兒!沒等人,我就......暗中觀察下。”
許思名舉起手機,拍下了車牌號,然後把手機調成錄像模式,等着疑似“暴徒”從大樓里出來,能在他逃逸前,拍到點兒“珍貴的”影像資料。
萬一真是大案特案,這照片和視頻可能會成為緝兇的關鍵。
這是個極度艱巨而危險的任務啊!
許思名手心冒着汗,內心暗搓搓的感慨着,他其實從不愛多管閑事,尤其這種麻煩事兒,但今兒怎麼就這麼鬼使神差了......
疑似暴徒果然很快就回來了,剛才手上的大包小箱已不知去向,他小跑着奔向自己的麵包車,又從後座上抱下來一個大箱子,吃力的關着車門。
呵,東西還不少......許思名心下嘀咕着,他早已對着車窗點下了錄製鍵。
大概是發現旁邊多了一輛出租車,那人往這邊望了過來,嚇得許思名趕緊放下手機,縮了縮脖子,抬手擋住臉。
還好,那人只是望了一眼就走了。
許思名趕緊跟司機說:“師傅,咱們走,趕緊!”
司機一腳油門把車開了出去。
“你......在偷拍?”司機師傅從後視鏡里一下下的瞟他。
“啊...啊?不是,您別問了,麻煩事兒,知道太多不好。”許思名壓着嗓音說,然後低頭打開了剛錄的視頻。
雖然燈光微弱,還殘,但好在距離確實夠近,視頻里基本能看清那人的樣子,就連他轉頭望過來的瞬間,也極其短暫的留在了影像里,一瞥之下感覺樣貌還挺俊秀,只是朦朧中泛着疲態。
許思名仔細辨認了下那人袖子上斑駁的痕迹,褐紅色......
娘的!血跡啊...?!
許思名倒抽了口氣兒,感覺這基本能證實他的胡思亂想了。
他關掉了視頻,把手機緊緊的攥在了手裏,偏頭望向車窗外。
絢爛的華燈掩映着冷清的街道從車窗中飛馳而過,許思名將車窗搖下一條縫兒,晚春的夜風還夾帶着一絲涼意灌了進來,吹了他一個激靈。
這一天到頭的都特么是些什麼破事兒啊?!許思名回了回神,重新打開手機,撥了報警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