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開明坊的大致情形
公孫韞有了實差，於公孫夫人來說，最大的實惠在於家中又多了進項，多少能改善一下家中窘況。
以公孫放的性子，肯定是安份不了的，但又矛盾地不想擺明了做忤逆之子，所以，他只能一點一點地拓展着自己的生活空間，而公孫韞夫婦看着活蹦亂跳的他，也似乎漸漸忘了對他所下的禁足令的活動範圍。
不知不覺間，時間便過去了兩個月，夏去秋來，臨近收穫的季節，田野里，青黃色佔了主色，青竹院裏，每日都有落葉落下，不覺使公孫放的心境增添一層蕭索之意。
他所自信的能回去，看來是越來越不可能了。
公孫放心間雖有失落感，卻也不妨礙他樂觀的去享受當下的生活。
他已經與坊間裏各戶的人混熟了。
開明坊里住着多少戶，每戶多少人，組成是怎樣的，他都瞭然如胸，似乎，坊里所有的人都打心底里願意與他親近，特別是坊正，與之接觸的多了，再與公孫韞談及，會由然的讚歎：“此子大善！還是當送去學堂……”
坊正言及公孫放，便彷彿有說不完的感嘆之言，公孫韞聽得直點頭：“某又何曾不這般想，只是……”
他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坊正不以為然道：“這有何難的？您現在已經是有實權的人了……”
“有什麼實權？就是一聽命幹活的人罷了。”
“初入官場便是這樣……想某當初剛被任命為坊正那會兒，心底里着實忐忑，總是害怕自己不稱職……”
說及職場，坊正不覺唾沫橫飛，眉飛色舞起來。
“某現在，不也把開明坊坊正一職擔起來了么！且有了一定成效……最初時，開明坊里住着的戶頭數，不足二十，人丁數不滿百，現在，已經有了五十六戶，人丁數逾三百……”
坊正似乎對這個增長程度很是滿意，但也不覺感嘆於這五十六戶中，除了公孫韞與他兩家是有着一定身份地位的外，餘下的皆是平頭老百姓，其中有三戶是一寡婦帶着孩子過活，有兩戶是一老嫗帶孫子過活，還有七戶是一鰥夫帶孩子過活，還有兩戶是夫妻倆已人至中年，膝下還沒一子一女的，還有家中有常年卧病在床的，以及如公孫韞一樣身體有殘缺的……一家一家的日子難啊！他這坊正當得……
坊正的情緒急轉直下。
“某給你添累了！”
公孫韞的眉頭高高蹙起，那些個戶主身體有殘缺的，是他勸說坊正讓其入籍的，坊正也是無奈，縣裏的長官每年考察坊正的政績，人丁數的增長便是一項，所以，他聽他這麼一說，跟着便道：“您這是在幫某，同樣，也是在幫那些人，想您一開國縣子，一點也不以身份自傲，對那等人還多有體恤之心，實屬難得，某打心底里敬之。”
坊正的面上多了情真意切，還有認真。
公孫韞抬頭望向天空，心說某做的這一點又算得了什麼，終究，憑藉他的能力，能相幫的人必竟有限。
而他們這些人，都是為大唐的建立致殘缺的，身殘卻志堅，一點也沒想過要去索要什麼，只想憑藉自己的勞動付出養活家裏的妻兒老小。
“我現在的父親竟是這樣的人！”
公孫放瞭然公孫韞所做的，不覺在心中感嘆，從另一點上，他見識過坊間裏的人家的生活常態后，亦在想：我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下雨了，一天一天的連着下，彷彿沒有停歇的意思。
雨很大，一滴一滴的敲打在瓦片上，彷彿敲打在公孫放的心上，他默數着下雨的日子，這已經是第十七天了，眼看着秋收的日子到了，收穫在即，果實卻被雨水淹沒了。
庄稼人會是什麼心情？
他冒雨在坊里轉了一圈，他聽到了壓抑的哭泣聲，也有放肆的慟哭聲：“這老天，是不讓我們活了啊……”
跟着，勸說聲響起。
什麼時候也不能罵老天啊！
跟着是一陣低語，淹沒在滴嗒嘀嗒的雨聲中。
公孫放頗感惆悵，也不覺在心中祈求：雨水快快停歇吧！
“放兒，你這孩子……”
公孫夫人看到全身濕透的公孫放，呵斥之語未及說出來，便吩咐阿草趕緊去燒水，又讓余婆子去煮薑湯。
“阿娘，我們家的貯備糧食還能吃多久？”
“還能吃多久……你這孩子，操心這些做什麼？你只管把病養好了……”
“阿娘，我的病已經好了……不，兒子根本就沒生病，那什麼離魂症，只不過就是把之前的事忘了，那又有什麼？重新來過便是。”
公孫夫人生生被他氣笑了：“你說得倒是輕巧！”
“本就是輕巧的事啊！只要現下兒子好生生的站在您面前……”
“去，趕緊把這身濕衣服脫了，洗一個熱水澡……你不是最喜歡洗熱水澡嗎，阿娘今天就讓你洗一個夠。”
看架勢，公孫夫人是讓他在這邊洗的，而且一邊說，一邊伸手準備剝了他身上的衣服，公孫放慌忙後退，然後轉身就跑，公孫夫人跟着跑了幾步，眼見他衝進雨幕，隔空罵了幾句，又去喚阿草……
阿草過來時，公孫放已經把濕衣服換掉了，穿了一身乾爽的短衣短褲，正在灶台後生火。
“二少爺……”
公孫放聞聲轉頭，阿草還沒來得及說他為什麼自己生火，就看到了他的着裝，慌忙背轉身子，搓着小手道：“二少爺，您去您屋裏歇着，這裏交給奴便是。”
她說完這幾句后，灶台後的公孫放沒按照她的意思來，好像在用嘴吹火，便又道：“二少爺，您怎能做這些呢？這是奴的差事啊，倘若夫人知道，奴的差事讓二少爺代勞了，還不知道怎麼懲罰奴呢！”
公孫放依然沒理會她，反正她見天都是這套說詞，也不嫌煩。
好在公孫夫人並不常到他這邊來，當然，也緣於她這個掌家夫人所要管的事情太多，公孫燁自那次病好后，她便鮮少全然丟給下人照看，多半時間都是她自己帶，她若來這邊，勢必會帶上公孫燁，小傢伙肯定會鬧到公孫放。
“二少爺……”
阿草的聲音裏帶了祈求之意。
“小丫頭，讓你便是！”
公孫放覺着，這時代生火，當真是一門技術活，他有樣學樣的弄了這麼久，硬是沒將火生起來，想一想若是在野外求生，弄什麼鑽木取火也應生起來了吧？
他灰頭土臉的起身，順勢在身上拍打幾下，邁步走出了廚房。
這灶火得重新弄一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