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天空碎裂了。

這是很多人仰望天空時的感覺。

天空當然不可能碎裂。

之所以有天空碎裂的了的錯覺，是因為有一個幾乎鋪滿天空的巨大物體，在天空中碎裂了。

金色的船殼變成了金色的碎片，隨着爆炸紛飛四濺，從高空墜落。

昂頭仰望的北海郡的老百姓們，方才逃過了劫後餘生的攻擊的喜悅中清醒，紛紛尖叫着躲避，躲避從天上掉落的韃靼人的旗艦碎裂的墜物。

如此龐大的飛船爆炸掉落，大塊遺骸真砸在北海郡主城內，真砸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會給北海郡的軍民造成不小的傷亡。

而就在此時，這隊突然闖入軍陣中的飛船隊伍，這隊改變了整個戰局走勢的飛船隊伍，忽地分散開來，每艘飛船在空中快速移動，一邊飛射出格網一樣的東西套住大塊的碎片拖走，一邊不斷的開炮，將套不住的巨大殘骸轟擊成更小的碎塊——小的碎塊掉落砸在這段時間為了抵擋箭雨，紛紛加固了的北海郡軍民的房屋屋頂，造成的傷害會比較小。

不懂的人看到這一幕，也許會覺得沒什麼，但是懂得的人看到這隊飛船所做的，心中的震驚難以言喻。

風鉞的瞳孔微微收縮，他自然是懂得凌空戰陣懂得飛船的人，所以他明白，一艘如此細小的飛船能夠同時網羅殘骸，還能同時用如此大火力的船載炮進行進攻意味着什麼——網羅下墜的殘骸會使飛船瞬間重心傾斜，越是大火力的船炮的后坐力越強，兩種力量作用下這麼細小的飛船還沒碎裂，說明這艘飛船的材質極其堅固，動力系統也一定十分彪悍。

製作工藝精良到如此地步的飛船，整個羽族都沒有幾艘，而這隊援軍有整整十幾艘！

這是哪裏來的援軍？

風鉞面上鎮定如常，心中卻早已經翻過不知道多少念頭，但是諸多思緒劃過，最後剩下還是最直覺的慶幸與喜悅——逃過一劫。

不論是那個諸侯藩鎮的援兵，總歸意味着，北海郡不會城破，羽族離被突入內陸圍剿的命運遠了一些了。

站在一艘小巧的旗艦上，機樞忍不住得意地對着天空大吼，眼看着他廢寢忘食，被那個雪素暴力壓榨下熬心熬肺改造出來的飛船大發神威，就像見到自己養出的兒子有所成就一樣，萬分驕傲自豪，就差沒在飛船艦橋上蹦起來了。

旗艦被毀，似乎給韃靼人造成了指揮上的混亂，原本井然有序地小飛船結陣的隊形慢慢被打亂，而且沒有組織起有效的防守，被機樞改造后的羽族的小型飛船擊毀了不少，不僅如此，天空中那金色的身影，在陣中穿梭，伴隨着一道一道金色的劍影，韃靼人的飛船一艘接着一艘的碎裂，勉強在每一隊的小隊指揮船指揮下組織起來的防守陣型，被一次次的打破……

這是一個極好的戰機，稍縱即逝的戰機。

老將風鉞果斷抓住了這個機會，立刻命令所有北海郡的飛船投入戰局，協助這隊援軍攻擊韃靼人的飛船。

這場空中大戰打了一個下午，最後韃靼人以損毀近半的飛船為代價，撤出了戰場，北海郡逃得破城之禍。

然而，風鉞並沒有放下防備，依舊讓北海郡的飛船保持着防禦陣型嚴陣以待。

羽族諸侯藩鎮割據，相互之間的攻伐之戰不在少數，當外敵短暫退卻時，誰知道援軍會不會變成新的敵人？

而就在北海郡與援軍飛船在空中“對峙”之時，一眾展翼之士從飛船中飛出，為首的崔彥文打出北海郡熟悉的旗語，風鉞身邊的下屬一看是崔彥文，即驚且喜，有人忍不住出聲歡呼道：“是世子帶援軍回來了！世子帶援軍回來了！”

一直緊繃的風鉞見到崔彥文，又見到崔彥文身後的展翼之士熟悉的服飾，發覺這隊人就是他撥給風戈前去支援朔方郡中軍士中的一部分，才微微鬆了口氣，讓出一部分空間，讓這隊羽人降落。

風刃從府中跑了出來。

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總是會有數不清的鬼點子和極其靈巧的行動能力，而今天，此時此刻，他把這種才華放在了逃脫他母父的看管從府中逃跑這個“考題”上。

跑到飛船降落的廣場上，風刃遠遠的望着崔彥文帶着一隊金羽衛也降落在那裏，崔彥文走上前幾步，似乎想彙報些什麼，這時，從天而降一道金色的身影，直直立在崔彥文和風鉞之間。

風鉞一愣。

金色的身影回身，一個看樣子不過弱冠之年的羽人，卻有着霸道得近乎華麗的氣質，風鉞認得，這就是那個碎裂了一艘又一艘，尤其是那座韃靼人的旗艦飛船的身影。

暗自又戒備起來的風鉞，沒錯過崔彥文此時對這個突現的男子的下意識低頭行禮的恭敬，方才收到的兒子風戈從朔方傳回的情報，風鉞心中有了隱約的答案。

果然，崔彥文接下來的話證實了風鉞的猜測，崔彥文用一種退後在風天逸身後半身的距離，以對風天逸絕對恭敬，也對風鉞絕對恭敬的態度行了個雙指在額的羽族禮后，介紹到：“主公，屬下奉世子命，協助雪素公子回援。”

雪家雪素。

兒子風戈在信里說，你看到那個人，就知道就是雪素了，當時風鉞還覺得有些誇張，現在他不得不相信兒子風戈的話了。

不愧是宗師，果然氣勢逼人。

風天逸帶着好奇看着風鉞，他出生時，風鉞已經去世很久了，所以他從來沒有見過風鉞，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自己的爺爺，所以他笑了下，伸手兩指，在額前行禮示意。

風鉞是羽族的幾大諸侯門閥之一的風家的掌門人，該有的城府自然是有的，也出兩指額前回禮，用一種平等的對待另一諸侯的態度來對待風天逸——他眼中的雪素，而不是按照風雪兩家向來的輩分論，擺出長輩對晚輩的姿態。

悄然躲在一處拐角暗處的風刃遠遠地看着風天逸，心道：這人叫雪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