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因為車禍的緣故今天沒什麼客人，車禍太過嚴重，施救過於困難，那條道路直接被封鎖，估計明天才會再次通車，車禍原因還在調查中。

等店裏沒有了客人，周雪也回去后，沈宸站在店門口看着那邊的天空。

說實話，什麼都看不出，僅僅只是隔着兩條街就無法看到絲毫痕迹，畢竟人類的死亡就是如此，什麼輪迴什麼重生，那都是假的，除了個別能夠因為過重執念化為鬼的，其他人死了就是死了。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出現這個人，更不會出現一個人的轉世延續。

這是這個世界的饋贈，每個人都是最獨特的存在。

“晚上好。”

沈宸看向旁邊，中午還在電視上看到的人站在旁邊，司來依舊穿着身上那身制服，代表身份的標牌掛在胸口上，他看着沈宸，黑色的眼睛在夕陽下顯得有些透明，這人一如既往的不喜歡說話，問好后就再也沒有繼續開口。

“晚上好。”沈宸笑着回了聲好，聲音裏帶着讚歎，“真是沒想到一直來我店裏的客人竟然是警察，辛苦了。”

“我不是警察。”司來搖搖頭小聲反駁。

沈宸臉上一直帶着笑，“所以呢？你現在不應該很忙嗎？為什麼到這裏來？”

“只是距離很近，所以過來看看。”司來回答的很模糊，他似乎並不想多說，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樣子，也不覺得尷尬。

看着這樣的司來，沈宸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想過的判斷是不是錯的。

這樣一個人，就算他是人類認為製造出來的厲鬼，他也不會甘願受人擺佈才對，他的性格過於淡然，但這樣的淡然並不是說他放棄了，而是他足夠掌控自己的命運，足夠滿足，無欲無求。

百年前沈宸見過這樣的人，懷有自己的想法，不聽從任何人的命令和裹挾，性格平淡溫和，因為很滿足所以沒有太大的慾望和執念，甚至說出‘如果我死了一定不會變成鬼，所以只能再也不見’的傢伙。

那個人叫做溫往。

“沈老闆。”司來突然開口。

“嗯？”沈宸稍微移開了一點視線，接着又把視線移過去，“有事？”

“就是想問個問題，這個問題我已經糾結了很久。”司來看着沈宸，沒有一絲怯意，“如果有一天，你突然發現一個理應死亡的人還活着，而且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會怎麼樣？”

沈宸眨眨眼睛，“你說鬼？”

“或許。”司來這樣補充。

“那不是挺好嗎？”沈宸這樣回答，黑色的眸子裏帶着一點興味，“理應死亡和真實死亡不是一件事，只要不是親眼看到對方的屍體，都可以算作有一線生機，這樣的話，突然見到還活着的人，不是很好嗎？”

“懂了。”司來點點頭，他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接着點開短訊，在上面不是很熟練的拼寫了一段文字，點擊發送。

中午的時候靈異調查組接到一個案子，案子說一個人突然看到了理應死亡的友人在敲他的門，那人在房門口蹲了一晚上等友人離開了才驚恐的跑去報案，後來警察調查后發現，他的友人是在老家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不管這人的友人是死了還是活着，總覺得這個人好像對自己的友人過於驚恐了，明明自己說是非常好的朋友。

但是……

司來關閉手機屏幕看向沈宸，似乎是覺得無聊，他已經回到了書店裏開始研究自己手中的手機。

不管是百年前還是現在，果然沉睡的時間不能算作成長，沈宸依舊是這個模樣。

如果一開始司來並不確定的話，現在他已經完全確定了這個沈宸就是自己印象中的鬼王沈宸，畢竟即使在言語和態度上偽裝，沈宸也依舊是沈宸，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他和人類無法共情，思想上也不會以某個人或者某個物種出發，他是絕對中立。

不過，作為維持世界黑白平衡的鬼王，他這樣應該算是最合格的。

這樣想着，司來走進書店裏，沈宸奇怪的抬起頭來看着他，“你還有什麼事？”

“沒有。”司來把手放進口袋裏，接着摸出一副眼鏡遞給沈宸，“送給你。”

沈宸接過眼鏡，略顯疑惑的看着司來。

“感覺你現在和書店這樣的環境有點不契合，這個說不定能壓壓你的氣質。”司來不帶絲毫偏見的這樣說，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司來的眼神里滿是認真，他是真的覺得沈宸和書店氣質不搭，所以就來給他送一副眼鏡。

看着沈宸接了眼鏡，司來也不耽擱，乾脆利索的轉身離開了，只剩下沈宸自己一個人坐在書店的收銀台後，手上拿着一副眼鏡。

“他是什麼意思？”沈宸看向擺放在桌子上的功德書。

書頁翻開，顯示出黑字，【80%概率他已經發現你的身份，並且想幫你隱瞞。】

“所以他才會說自己不是警察嗎？”沈宸把試着把眼鏡戴上，接着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看着自己，“說的也是，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這個傢伙似乎是為了私情準備隱瞞不報，真不稱職。”

【是否調查他為何會發現你的身份？】

“不用了，本來我也沒有必須隱瞞身份的理由。”

沈宸看着鏡頭裏的自己，張揚銳利的氣質因為這副黑框眼睛被壓下些許，倒是因為身上的病弱顯得略帶文人氣息，一下子就和這個書店契合了許多，眼鏡是平光鏡，不影響視物，也不影響美觀。

果然不是隨隨便便送出去的禮物。

沈宸把眼鏡摘下來，微微勾起嘴角。

雖然並不喜歡和人類或者鬼怪打交道，但沈宸向來都是一個來者不拒的人，既然這個人非要湊上來，那他就看看這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說不定啊，就和那些傢伙一樣。

和自己搞好關係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殺死他，在化為鬼后的無盡永生中脫離。

這樣想着，沈宸伸了個懶腰，再也不去想司來的理由，就這樣一直到天色昏暗，路燈亮起來，沈宸在看向門外的時候突然發現隔壁店的雲西正站在門口看着什麼。

沈宸走出去，雲西沒有發現他，還在朝着旁邊望去。

“怎麼回事？”雲西皺着眉呢喃。

“嗨。”沈宸拍了一下雲西的肩膀，“你在看什麼？”

被嚇了一跳的雲西差點蹦起來，他炸毛一樣轉頭，看到沈宸的時候額頭都跳起了青筋，但一想到他們今天是從醫院回來的，他只好硬生生的把到了嗓子眼的粗話咽了回去，然後胡亂的指了一個方向。

“你看，有個穿的破破爛爛的年輕人一直坐在那裏。”

沈宸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接着便看到了那個青年。

青年衣衫襤褸，看上去灰頭土臉，他茫然的看着周圍，抱着自己的膝蓋不知道在想什麼，雲西看到這個青年已經很久了，半個小時過去，他一直坐在那裏，也不移動，周圍有人經過他就看着行人，但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

雲西在思考要不要打電話報警，還沒等他決定下來，就被沈宸拍了肩膀。

“是不是前面車禍的受害者？被嚇得出了點問題？”雲西喃喃自語。

沈宸微微挑眉，他看着那個位置的青年，接着轉頭看向雲西，“哪裏有人？”

“嗯？就在那個拐角。”雲西再次指向前面，“那麼大一個人你沒看到嗎？”

“沒有人。”沈宸這樣回答雲西，“你看錯了吧？”

雲西愣了一下，他有些遲疑的看了看牆角的男人，又看了看沈宸，在沈宸肯定的目光下，雲西手顫抖着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對着那個角落拍了一張照片，拍完后雲西看着照片臉色蒼白。

因為在那張照片上，確實沒有一個人影。

“那個，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雲西白着臉和沈宸道別，然後一頭鑽進店裏再也不打算出來了。

沈宸沒有在意逃跑一樣鑽回店裏的雲西，他看着那個縮在牆角的青年，眼裏帶上了思緒。

這個人……不對，應該說這隻鬼，他很明顯是在兩條街外的車禍中喪生的受害者。

但是不一樣的是，他因執念化鬼，但是並沒有去完成自己的執念，而是一直坐在原地安靜的看着周圍，雖然地縛靈無法離開一定範圍，但並不是說地縛靈都是這麼安靜的傢伙。

他的狀態似乎不太對。

一直等到夜深人靜，連恐懼的雲西都去睡了，路上除了路燈兢兢業業的亮着之外再也沒有一個人，沈宸走出店門口，他走到青年身邊。

“晚上好？”

滿身狼狽的青年緩緩抬起頭，片刻后他眨眨眼睛，眼裏湧上驚喜，“你能看到我？”

“當然。”沈宸笑着回答，“你為什麼一直坐在這裏？”

“為什麼……”青年愣了一下，片刻后他想了想，“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青年低下頭，眼裏的驚喜慢慢消逝，“我，我好像忘了很多東西，或者說，我好像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只知道自己是鬼，剛剛誕生沒多久，是一個被禁錮在這裏的地縛靈，不能無緣無故傷害人類，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知道了。

自己為什麼會成為鬼，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他一概不知，於是他就坐在這裏努力回想，但一直到沈宸過來搭話他都沒有想起一丁點來。

失憶？

沈宸看着茫然的青年，沒有安慰也沒有搭話。

他是第一次遇到失憶的鬼。

按理來說，人類擁有強烈的執念，那麼在死後會化為鬼，成為鬼後會一定壓制住作為人的理智，整隻鬼都會為了自己的執念行動，對於鬼來說，那段執念就是它們生存的理由。

一個變成鬼都要行動的人，怎麼會連自己的生存理由都忘記。

就在這時，一道風吹過來，面前狼狽的青年跟兔子一樣豎起耳朵，他謹慎的朝着周圍看。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青年稍稍有些顫抖。

沈宸看向周圍，還沒等他做些什麼，青年從地上站起來，他驚恐的看着周圍，下一瞬間整個人化為一道煙霧融進牆壁中，緊接着一道風從沈宸臉頰上吹過，那道風帶着濃烈的血腥味。

捂住鼻子微微皺眉，沈宸為人類超強的嗅覺能力感到憂愁。

“剛才那隻鬼怎麼回事？”

【孟滿佰，25歲，死於18小時前的車禍事件。】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問的是他為什麼會失去記憶？支撐他化為鬼的執念又是什麼？”

【人類的思想無法查閱。】

“也就是說不知道是嗎？”沈宸放手放下來，“那，剛才那一陣風是怎麼回事？”

功德書翻了一頁，顯示出新的內容。

【厲鬼，進化出類似風的形式，在報仇后一直狩獵其他鬼怪增強自己實力，孟滿佰被它盯上了。】

“狩獵鬼來增強自己的實力？”沈宸微微皺眉，他想了片刻，“這隻厲鬼在不在打標記的鬼里？”

【待定。】功德書顯示出之前打標籤的所有厲鬼，【在復仇后，它並沒有去襲擊人類，而是一直狩獵同類，所以身上並沒有血債，這並不在鬼王的滅殺目錄中。】

沈宸看着剛才青年消失的那面牆，他歪歪頭，想了幾秒鐘后他才開口，“把標記打上。”

【了解。】

並沒有詢問為什麼，功德書作為沈宸的半身向來不會拒絕他的想法，本身它就是工具而已，進化出一點自我意識也是為了讓沈宸用起來更加方便，而且它已經從沈宸之前的話中總結出了他為什麼會這麼做。

人類和人類之間的同類相殘有人類警察管理，但是鬼沒有。

不管是傷害還是被傷害，它們並沒有任何靠山可以依靠，只能自己一點點一步步的爬出去。

所以這才誕生了沈宸，誕生了站在頂點的鬼王。

“指路。”

書本化為光點，光點融合成路標，它指向厲鬼所在的位置。

沈宸順着路往前走，臉上帶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鬼王的職責：

維持世界黑白平衡，並在一定程度上保持鬼怪之間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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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迷在做封面換封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