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你……”

傅飲冰抬起手,似要觸摸她的臉。

穆火火揉了揉太陽穴,手順勢垂下,握住他的手。

“我沒事,還是先送你回旅館吧。”

傅飲冰仍舊一眨不眨看着她。

穆火火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自己攬住他的身體,扶着他往外走。

出去的時候,她腳底打滑,不小心“跐溜”了一下,手也順着他腋下滑到他腰部,在他腰部狠狠一抓。

傅飲冰輕呼一聲。

下一刻,他就死死閉上了嘴。

穆火火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腰。

他的腰真的好澀。

明明肩膀寬闊,到腰部的時候就好像被剎住了似的,成了韌韌的一線。

而且,他的腰似乎是他的敏感部位。

真是要了命了,一個這麼“老幹部”一樣的人怎麼會有這麼澀的身體!

穆火火下意識揉了揉鼻子,低笑一聲。

“這叫我怎麼放過你啊。”

自打她重傷過後,她就把“及時行樂”這四個字進行到底了。

天知道她這種整日在外面跑,跟危險打交道的人什麼時候就會死亡了,還不如在有限的生命中盡情地追求生命的美好。

傅飲冰慢慢站直身體,在她面前蹲了下去,摸了摸她的腳踝。

“剛才有沒有崴到?”

穆火火笑眯眯道:“崴到了啊,你難道要替我揉一揉嗎?”

傅飲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大雪將整個世界壓得密不透風,他的眼神卻像是能夠燃盡一切。

穆火火突然不敢再調戲他了。

她有預感,她再這麼下去,可能就真的要引火燒身了。

穆火火縮回了腳,“走吧,走吧,咱們快回賓館。”

她覺得被他碰到的地方有一股溫熱感殘留着。

這次,傅飲冰沒有用她扶着,而是握着她的手,同她一起肩並肩,在大雪中跋涉。

兩人在風雪中離“世界盡頭”越來越遠。

傅飲冰突然抬起頭,扭頭看向那座博物館。

因為突如其來的暴雪,博物館在視線里只剩下一個若隱若現的尖尖棚頂。

“你在看什麼?”

“狗。”

“這麼大雪天,街上還有狗?”

穆火火也回頭去看,可她看來看去也沒有找到傅飲冰嘴裏的那條狗。

這傢伙在驢她吧?

穆火火眯着眼睛瞧着傅飲冰,一臉懷疑。

傅飲冰鎮定自若。

穆火火:“嗯?你是醒酒了嗎?”

傅飲冰:“沒有。”

穆火火心道:你可拉倒吧!你現在一本正經的模樣不就又變成了平常日的你了嘛!

穆火火低笑一聲,輕聲道:“那還要繼續進行咱們沒有做完的事情嗎?”

傅飲冰大力地轉過頭,只給穆火火留下一個通紅的脖頸。

穆火火強忍着笑意,“那麼……”

她湊過來,對着他的耳朵,輕聲道:“讓我們好好聊聊……”

“叮——”

穆火火兜里的手機響起了提示音。

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傅飲冰並不想看是誰聯繫她,但是他眼角的餘光卻無意間瞥見郵件發送人。

郵箱地址他熟悉無比,那正是宋祁的郵箱。

傅飲冰呼吸一滯。

所以,她現在還跟宋祁有聯繫嗎?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

兩人回到賓館。

穆火火將傅飲冰送到房間,體貼地沒有踏入。

她把兜里的一摞退燒貼都遞給他,囑咐他勤更換,如果身體實在不舒服就告訴她一聲,她在當地也有能聯絡上的朋友,可以幫忙送他去醫院。

傅飲冰站在門框裏,低垂着眼睫,憂鬱清冷的像是一幅印象派的畫。

他低聲道:“你在這裏也有朋友嗎?”

穆火火爽快道:“我常在世界上各個地方跑,又喜歡交際,自然也認識了許多朋友。”

傅飲冰沒有吱聲。

穆火火:“你還好嗎?要不你先進去休息吧。”

她把他的沉默當作身體不適。

傅飲冰深吸一口氣,“好,我先回去了。”

他退後幾步,眼睛卻落在她的腳上。

“你也小心,晚上腳疼起來的話,直接來敲我的門吧,我睡的晚。”

穆火火眉眼彎彎,“放心吧,我是不會委屈自己的,真到了不舒服的時候,我會好好使喚你的。”

傅飲冰心中一熨帖,下意識就想笑。

“喲,終於回來了啊。”

一個手臂從穆火火的背後探出,摟住她的脖頸。

穆火火下意識往後一個頂肘,一腳撤後,雙手抱着那條手臂,肩膀一頂,就直接把背後的人甩了出去。

傅飲冰扒着門框,一瞬間瞪圓了眼睛。

摔了個屁股墩的沈士禎齜牙咧嘴地瞪着穆火火,“好你個穆火火,出去泡吧喝酒不叫我,我沖你打招呼,你居然還背摔我。”

穆火火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條件反射,條件反射而已。”

她蹲下身,朝沈士禎伸出手,“你也知道我剛從那個混亂的國家回來,那裏女性一個人走在街上,總是會遇到危險,他們經常用的一招就是從背後猛地一勒你的脖頸,把人勒暈過去,再實行下一步犯罪。我這是條件反射了。”

沈士禎盯着她,良久沒有說出話。

傅飲冰看着穆火火,神情溫柔心疼。

沈士禎低聲道歉,“對不起,我,我雖然知道你是從那個地方回來,可我從來沒有細想過,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開這種玩笑了。”

穆火火笑着拍了他膝蓋一巴掌,“你能細想什麼啊,如果沒有在那裏生活過的人,很難能想像那個地方的人都過的什麼日子吧?不過,那個國家總比正在經歷戰亂的國家要好。”

“我有一回從戰亂國回國,那一整年,我根本不敢坐在窗戶邊,聽到鞭炮聲就會下意識找掩體。”

沈士禎握住她的手,借了一把力,站起身。

他疑惑道:“害怕鞭炮聲我理解,為什麼不能坐在窗戶邊?”

穆火火嘆氣,“你還真是不識人間疾苦的大少爺,那是因為街上可能會遇到爆炸,玻璃被會受到衝擊震破,就算是沒有被炸傷,也會被玻璃碎片划傷。”

沈士禎死死握住她的手,緊張地盯着她,急促道:“那你就從來沒有想過不幹這一行嗎?”

“或者……或者,你可以去拍別的啊,拍拍風景,或者轉行去拍商業照片,我時尚圈也有些門路。”

穆火火看着他,雖然還是笑着,可沈士禎卻敏銳地察覺到她笑容變得不同了。

她的笑容就像是天上孤高的明月投下的疏離月光。

明明能夠看到,卻離她越來越遠。

穆火火轉頭問門邊的傅飲冰,“傅教授,你覺得呢?”

“有人說你干科研不掙錢,甚至除了你們圈子,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你幹了什麼、正在幹什麼,你一年到頭身處南極,與嚴寒作伴,甚至還會在極夜時,在這裏經歷長達幾個月不見太陽的日子,如果有人讓你轉行去干別的掙錢多的工作……話說,你長得這麼好,完全可以去進娛樂圈了吧?”

“也許紅了之後,一部戲的片酬就夠你掙上好幾年的了,那麼,你會怎麼選擇呢?”

沈士禎看着穆火火,又緩緩將目光落在傅飲冰的身上。

傅飲冰神情平靜冷淡,彷彿穆火火問了一個無聊的問題,又或者,他已經聽過有人這樣問他無數遍了。

傅飲冰緩緩開口道:“我小的時候其實只是想當一個操偶師。”

沈士禎疑惑道:“操偶師?那是什麼?”

穆火火:“你還真是無知到讓我覺得可怕。”

沈士禎憋屈地閉上了嘴,自己手動搜索起來。

傅飲冰:“直到跳級上了高中,我在晚自習放學后,還在教學樓里逗留,等我想要出來的時候,發現教學樓已經被門衛大爺從外面鎖死了。”

穆火火:“……”

沈士禎“噗嗤”一聲,大笑出聲。

穆火火:“你當時沒有手機打電話報警嗎?”

傅飲冰搖頭,“那時候,小鎮上的中學生不是人人都能有手機的。”

“我那時被關在教學樓一個晚上,我就把教室里排在窗戶邊的桌子排成一張床,躺在上面。我睜開眼,便能透過窗戶看到漆黑天空上的無數繁星,我辨認着天上的星星,慢慢入睡。”

“也許是因為有星空作伴,我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和孤獨。”

“那時候學校晚自習下課晚,每次放學都要到深夜,我一路踏着月光,天空繁星作陪,陪我回到離學校挺遠的出租屋內。”

“早上離開家門的時候,天也未亮,星星依舊在。”

“這樣日復一日,我便忍不住多了解了一些關於星空的知識,越了解便越是沉迷,終於,在我考慮了一年後,我決定放棄自己小時候的操偶師夢想,想要一輩子當一個觀星人。”

“還有,錢財待遇什麼的……我也都是有。”

沈士禎忍不住道:“你那算是什麼啊!聽你的說法,你這算是現在流行的什麼小鎮做題家吧?話說,你們家供你讀書都不容易吧?你既然這麼聰明,為什麼不去學更能掙錢的工科?為理想什麼的……只有掙了足夠的錢才能追求吧?”

“你有沒有想過,你一個人的時候無所謂,那你結婚生子呢?你能在首都買房落戶嗎?你能買得起學區房嗎?你孩子以後能比其他孩子贏在起跑線上嗎?”

“你從事這行十年了吧?我敢說,你十年的積蓄都沒我父母給我一個月的零花錢多。”

“啪!”

沈士禎的後腦勺猛地挨了一巴掌。

他捂着後腦勺,怒瞪穆火火,“你幹嘛啊?我雖然話說的不好聽,但這就是現實啊,總不能不吃麵包,卻一心想着玫瑰吧?人還是要實在一些。”

穆火火搖頭,神情冷淡道:“你眼皮子太淺了,你們家供你大學畢業后無所事事全世界旅遊也沒有把你的眼皮子練出來啊,說出來的話真是可笑。”

沈士禎捂着腦袋,憋着嘴,一臉委屈,卻被她數落的不敢吭聲。

傅飲冰平平淡淡道:“掙多少錢算是多呢?要跑在多少人前頭才能滿足呢?一旦追求起這個,可能就永遠沒有盡頭了吧?”

“我的錢已經足夠家人的花銷,我父母在原來的鎮子上也過得很好,”

“至於你說的那些問題,抱歉,我從來沒有考慮過,因為平日太忙了,根本沒有時間想這些事情。”

沈士禎嘟囔道:“你都在忙些什麼啊。”

傅飲冰看了他一眼。

“喲,那傅教授忙的的事情可多了。”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眾人扭頭看去,只見一個打扮年輕的男人提着行李上樓梯。

他一邊走一邊道:“你可能連《Nature》都不知道吧?那你知道知網嗎?”

沈士禎氣得臉都青了。

這個不知道是誰的傢伙正在嘲諷他呢!

沈士禎:“哪個大學畢業生不知道知網?我難道不寫畢業論文的嗎?我論文也是我一個字一個字打出來的好嘛!”

年輕男人嘲諷一笑,露出小虎牙,“那可真是好棒棒啊,連知網都知道呢。”

“我估計,你們邀請傅教授來,可能都沒有好好看過他的論文,要知道,傅教授可剛剛發佈了一篇重要的論文。”

“天文學、天體物理學領域一直都不是我國話語權所在的地方,而傅教授的論文卻用數據論證了南極的冰穹A是最好的光學天文觀測台址,你知道離南極冰穹A最近的地方是哪裏嗎?是咱們的崑崙站!”

男人扔下行李,衝著沈士禎道:“如果想要追求名聲和錢財的話,我們傅教授這樣的機會從來不少,你知道國外花多少錢請我們傅教授過去嗎?保證他一過去,就擁有終身教授教職,千萬美元獎勵,金錢、名聲、權力、別墅、名車……這些傅教授真的想要的話,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不說國外,就說國內也不知道有多少大學搶我們傅教授呢!”

他指着沈士禎怒罵道:“我真是見不慣你這種人,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偏偏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這個社會如果所有人都搞錢去了,誰去搞基礎科學?‘萬丈高樓平地起’,沒有基礎科學的進步,應用技術談何進步?應用技術幾十年停滯的話,你能想像得到是什麼情形嗎?”

“人類的幾次科技革命有哪次與基礎科學無關了?蒸汽機、內燃機、電腦晶片、人工智能……不會吧?不會吧?你該不會覺得這些離基礎科學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沈士禎盯着這個人“叭叭”不停的嘴,臉都白了。

雖然他給了沈士禎劈頭蓋臉一陣數落,但沈士禎不得不承認剛才確實是他言辭不慎。

還沒等他做出什麼反應,那個男人突然反手抓住了傅飲冰。

“傅教授,走,咱們走,別在這裏平白無故受氣,他們浪費您的時間,簡直就是國家的損失。”

沈士禎吃了一驚,立刻也急了,“哎,不能……別,別啊!”

他急忙看向穆火火,向她求救。

※※※※※※※※※※※※※※※※※※※※

註釋:來源於網絡的信息——2020年7月29日夜間在《Nature》上發佈優異的視寧度,證明南極的冰穹A是最好的光學天文觀測台址,證明中國崑崙站的天文觀測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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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極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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