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8 消融
下完毛概課,原本107舍員還想揪着舒辛未問這問那兒,奈何,這位見色忘友之女逮着下課的空當兒,迅疾飛奔出教室,拉着那個謝教官一溜煙兒跑了。
謝止膺一路被小姑娘拽着跑,他不由得挑了挑眉:“我們去哪兒?”
“不知道——”小姑娘顯然也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撞,“反正我不想你被眾人揪着問來問去,索性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謝止膺陡然斂住步履,將小姑娘的手心朝自己的放心一拽,舒辛未的身體順勢一個後仰,眼前天旋地轉,頃刻之間,被他拽回了懷中。
此時此刻,兩個人正在校園林蔭道的大操場近旁一株大榕樹底下,十點鐘的橘色日光,悠悠然搭乘暖和夏風偏略地斜射而來,金箔狀態的光粒在兩人肌膚上蹦躂,觸感溫膩而祥和。
男子從小姑娘的身後稍稍俯下身,伸出勁韌的雙臂環住她的胸口,下巴頷抵在她的頸窩處,深色短髮使勁地刮蹭着她的耳根和腮頰處,鼻端在深嗅她身上的涼香味兒。
舒辛未感覺很癢,但她身體僵立如木,愣是一動也不敢動。
這個時間段,操場上很多打羽毛球和跑步的學生,有些熟稔的同學看到舒辛未被個男人抱着,且以如此親昵的姿態,饒是想要上前打個招呼,也是被成功勸退。
被勸退的人當中,囊括一些社團與組織的同學,還有一兩位導師。
舒辛未羞臊得腳趾可以摳出一座萬里長城,悉身上下皆是酡紅之色,炙熾的熱意從頭頂一路徹徹底底地燒到足底。
她開始掙扎着,側過首對身後那個掛在她身上的大狼狗低喝一聲:“謝止膺!”
“嗯,怎麼?”大狼狗慵懶地從她頸窩內抬起顱首,嗓音的調子儘是沙啞而沉灼,儼似剛從煉爐內烘烤出來一般。
“咱們換個地方……”舒辛未下意識地說道。
“嗯哼?”謝止膺眸中升起了一絲興味,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此話當真?”
舒辛未登即察覺到自己的話不太對勁兒,自己明明是要勸阻謝止膺做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之事,但話音付諸言語之際,內容卻陡然變了個味。
思及此,她像個考場上臨將收卷時匆忙要糾正答題卡的考生,慌慌忙忙地欲要糾正自己的原話,殊不知,下一刻,她連人被他攔腰打橫抱了起來。
舒辛未重心失衡,為了穩住身心,慣性使然伸臂勾住了謝止膺的脖頸。
謝止膺今天的穿搭儼然是個青蔥小男生,他是有幾分逆齡的屬性,真實的面目比實際年齡看起來要小好幾歲,他抱着她在校園裏橫行,引得一眾顏控唏噓與矚目。
Z大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儼然是個熟人社會,路上定然會碰到幾個熟識的人,舒辛未礙於場景特殊,只好裝個聾啞人,支身裝作鴕鳥,腦袋斂低,不聽不聞不看。
她現在任由謝止膺帶着她離開。
出了Z大,他把她放在他車上的副駕駛座上,幫她系好安全帶。
舒辛未:“你要?——”
謝止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嘴唇上:“我查過你的課表,你今天除了毛概課,就沒別的課。”
言下之意即是,她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他的約會邀請。
舒辛未馬上裝起一副好好學生:“其實我下午有一節西洋畫鑒賞選修課,這裏有一個學分呢。”
空氣之中掠過一絲空白色的沉寂。
半晌,謝止膺摸方向盤的手滑落下去,捏住小姑娘的手掌,側首凝她:“舒同學,你知不知道你有一門必修課,你再不好好修,這門課就很快會掛科?”
“什麼?!”舒辛未打了個激靈,她在腦海之中快速過濾這學期的課表,思考一輪下來,她是在尋找不出有什麼課是會掛的,畢竟她的出勤率是100%,每門課都是90分+,掛科這個概念實在太遙遠了。
舒辛未瞅着謝止膺一眼,後者神色嚴峻,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她不自覺正襟危坐:“你是指哪門必修課?”
“謝氏戀愛實操課。”
“哈???”舒辛未殊覺自己被戲弄了,正要發作。
“舒同學,自從與謝止膺先生開始交往時,經詳實計算,你與他約會次數不足十次,未能達及格線,近期倘若不認真彌補約會次數,你將會面臨掛科的風險。”
舒辛未陡覺氣笑了,謝止膺這句話應該換她來說比較合適吧?
這個狗男人一年到頭都那麼忙,她找他都需要排檔期,誰不想跟他好好約個會膩歪一下?
現在倒好,她有課要上,他就搬出這一套說辭,還真是好樣的!
舒辛未虎着一張臉,伸出雙手掐住謝止膺的兩隻耳朵:“你告訴我,是誰一忙起來就擅長搞人間蒸發?”
謝止膺看着她,不說話。
“是誰一忙起來連個回復短訊的時間都沒有?”
謝止膺任她捏着耳朵,嘴唇微動,欲要解釋:“辛未……”
“是誰忙得慘絕人寰找女朋友都要挑着半夜的時間點來見面?”
“……”行吧,是謝止膺理虧在先。
小姑娘凝視着謝止膺,眼眶潤晶晶的,彷彿摻着一顆巨大的水滴,這顆水滴懸在眼仁中央,眼看就又要砸下來,但她使勁兒憋住。
“謝止膺先生,你與我約會次數不足十次,你近期若不認真彌補約會次數,你將會面臨掛科的風險,另且,這門課一旦掛掉便一生無法重修,你明白嗎?”
倘若嘴皮子功夫也能排資論輩,論鬥智斗勇的能力,謝止膺絕對是不敵舒辛未這個丫頭的。
剛剛是他搬出掛科這一套,現在她倒是將了他一軍,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她拎出“倘若掛掉便無法重修”的後果來警示他。
謝止膺翹起眼睛,光影從車窗外撲落而墜,恍若光蛾撞入深邃瞳眸的深淵處,漾起一線粼粼浮光,他的面部輪廓投射出立體的山川溝壑的弧度。
“那,現在去我家?”謝止膺踩下了離合器。
他句話根本就想不像是詢問句,而是一句一錘定音的陳述。
舒辛未只好在線上的教務系統跟輔導員請下午的假,為了謝止膺,她認栽了。
請完假,她看了駕駛座上的男子一眼,覺得他的心情似乎不錯,但隱隱約約地,她又感知到他有哪裏不對勁兒,他回來得這麼突然,連個招呼都不打。
“我離開百鬼組了。”
彷彿洞察到她的心事,謝止膺在一個紅燈路口停下,等綠燈的空暇,他主動握緊着她的手,緩聲道。
舒辛未垂下眼睫,反握着他的掌心,淺淺地“嗯”了一聲,“我知道那些消息都是假的,我一直都相信你。”
“只是,我回來了,但梁君恩他們被抓走了。”紅燈切換成綠燈,謝止膺重新啟動車子。
舒辛未沒明白“被抓走”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她在心底找了個具象的詞來加深這個理解:“是被綁架了?”
“池上藏說我要見他一面,他才肯放人。”
“你答應與池上藏見面了?”
“嗯。”謝止膺看了她一眼。
舒辛未沒有再回應他,她沉默地坐在副駕駛座上,兩隻小手緊緊地揪在一起,像個兩根纏藤攪在一起。
謝止膺伸手播放車內的音樂,是一首明快活潑的輕音樂,舒辛未聽過,是她喜歡的一位音樂製作人的小眾曲子《STAR》。
一種空遠而又悠遊的調子,伴隨着輕盈縹緲的質感,逐漸淌滿整個車內,舒辛未沉重的心情開始被療愈幾許,她的指頭在膝上打着節奏。
“跟池上藏見過一面后,你會回來的對嗎?”曲子播放至三分之一的進度,小姑娘突然問。
謝止膺側首看向她,小姑娘眼神直視前方,沒有看着他。
她的眼眶一直是濕漉漉的狀態,眼底彷彿藏了一眼深泉,只要他觸發了什麼隱藏機關,那眼深泉就會噴薄而出。
“我當然會回來。”謝止膺抽空伸出一隻手,捏了捏她的左臉腮。
“回來的話,一直都會留下來嗎?”小姑娘繼續問。
她這回看着他。
謝止膺笑:“一直都會留下來,不再離開,前提是你得不嫌棄我。”
“……然後呢,你打算向ENC辭職?”
“嗯,辭掉份工作,不幹這個。”
“那你今後打算幹什麼?”
“還沒想好,”謝止膺舌頭頂了頂上顎,話鋒悄然一轉,“但主業一定是陪你。”
舒辛未無形之中被撩了一把,她撇開視線,眼神落在窗外的風景上,彆扭道:“你少來。”
不知不覺之間,他們的對話似是在規劃未來,他的未來明顯為她辟出了一個位置,他邀請她的到來。
“對了,我想跟你說件事。”
“說啊。”舒辛未看着他。
“我幾天前跟你母親對過話,她非常想念你,”謝止膺斟酌着詞彙,最終選擇坦誠以告,“但是她無法逃離那一樁婚姻。”
舒辛未身體倏地一滯,她沒有及時緩衝將他這一番話緩衝過來,大腦宕機好幾秒。
“為什麼她逃脫不了?”舒辛未注意到謝止膺用了“逃離”這個詞,她推測,呂菀瀾眼下婚姻狀態應該很糟糕,因為對象是池上藏,池上藏一定是對她很惡劣,才讓她心生逃離之心。
“因為她被控制了,被很多種東西控制力,有觀念的束縛,也有身體上的桎梏。”
舒辛未臉色變得有幾分蒼白,咬着嘴唇:“倘若父親知道這件事,他一定不會跟她離婚。”
“你也不要自責。”謝止膺摸了摸她的腦袋,“明天我與池上藏談話時,看看能不能把你母親帶回來。”
“真的?”小姑娘眼底揮發著光。
“真的,要不要拉個勾勾?”謝止膺伸出右手,挑出一根小指。
小姑娘也挑出一根小指。
一大一小兩根指頭在此一刻勾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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