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梅山莊15
妙手神偷在此間尚有傳人,那公孫劍舞呢?
江凝紫突然對她從未了解過的古朝江湖有了興趣。
走出去,說不準哪年哪月她就能遇上一個會公孫劍舞的人,可以讓她了解師門在她走後的情況。
江湖這麼大,不知要走多少路才有可能遇到這樣一個人。她得先還了西門吹雪的恩情,才能放心地在江湖各處遊走。
*
睡得不好的江凝紫大清早就起了,身體已無大礙的她恢復了去葯庫的工作。努力做活,萬梅山莊發給她的月銀拿着才沒那麼燙手。
是的,即使是江凝紫躺在床上養傷,程伯依舊給她算了工錢,畢竟陪莊主練劍也是個正經活計。
淡淡的梅香中混雜着一絲酒氣,走在路上的江凝紫反手握住身後的劍鞘,看向來人。
是昨晚大醉一場的陸小鳳。
他打着呵欠蹲在樹下,看到江凝紫過來,朝她招招手,身上的紅披風尤為惹眼。
“你在等我?”江凝紫拔出殘劍。
每天固定的時間,她都固定走同一條路。陸小鳳隨便在萬梅山莊找一個人,都能問到她這個時間段的行蹤。
見她這架勢,陸小鳳忙道:“咱們不都認識了嗎?不至於還動手吧?”
江凝紫聞言,便將劍收回劍鞘,“我以為你是特地來試試能不能接住我的右手劍呢。”
陸小鳳苦笑,“我還挺想要我這兩根手指的。”
江凝紫點點頭,只要陸小鳳不是專門過來作死就行,他是西門吹雪的朋友,不是迫不得已,她不想跟他動手。
空手接白刃,聽起來很難,但是武功練到家了也不是不能。江凝紫現在也可以,只是她並不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冒險,她也不懂陸小鳳為什麼要把這招作為自己的常用招式。
萬一沒接住呢?
變成八指小鳳?
“陸小雞的'靈犀一指'你沒聽說過嗎?”司徒摘星又換了一副常見的青年俠士裝扮,倒吊在旁邊的樹上,臉倒是挺英俊的,大概和沒了鬍子的陸小鳳一個樣。
沒見識的江凝紫搖搖頭,“我不太清楚江湖中的事。”
在他們到來之前,江凝紫只聽萬梅山莊眾人提過一位江湖中人,還是他們的莊主西門吹雪。
江湖事紛紛擾擾、複雜多變,長年呆在萬梅山莊的眾人對此也不甚了解,他們只知道這些都是買葯的顧客,是上門的生意。
已經在江湖上闖出名頭的“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陸小鳳在庄中人眼中,只是偶爾會來拜訪的莊主朋友。
司空摘星清了清嗓子,為江凝紫介紹何為“靈犀一指”,“就是陸小雞的右手食指和中指能抓住任何人的兵器,從無失手。”
“是嗎?”江凝紫打量陸小鳳那兩根活在傳說中的手指。
她這意味不明的眼神,嚇得陸小鳳將整隻右手背到身後。
江凝紫也不理他,繼續問司空摘星,“他若是遇到使雙兵的人呢?”
“獨孤一鶴?”司空摘星眼睛轉了一圈,從腦海中尋摸出這麼一位人物,據說他自創了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的絕招,“那陸小雞怕是跑不掉嘍!”
似乎想到了陸小鳳的慘樣,司空摘星留下一串哈哈的笑聲,人已消失在萬梅山莊。
陸小鳳似乎習慣了司空摘星的來去不定,聳了聳肩,對江凝紫道:“猴精就是這樣。”
“那狼牙棒呢?”江凝紫冷不丁地又提出一種兵器。
這……
“姑奶奶,你可饒了我吧!”陸小鳳拱手求饒。不管是大姑娘還是小姑娘,陸小鳳都認識不少,像江凝紫這樣的真不常見。
“我可沒有你這麼大的孫子。”江凝紫拒絕這門親戚,她一個孤兒,一個人來去挺好。
走到陸小鳳面前,江凝紫低頭看他,認真建議:“我覺得你應該把左手接兵器的功夫也練起來。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試試修鍊的成果。”
說完江凝紫就走了,她可不是做客的陸小鳳,她是正正經經做活領工錢的人。
小姑娘轉身的時候髮帶甩得老高,不管是模樣還是舉止都不像個十五歲的少女,更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十五歲的少女應該是什麼模樣?
陸小鳳回憶起剛分別不久的女子面若桃花、初露春情的模樣。
搖搖頭,陸小鳳打散了腦中的記憶,可不敢把這情態帶入到江凝紫身上。
目送着江凝紫走遠,陸小鳳沒有去追,從身後摸出一個酒罈,隨手拍開封酒的黃泥,大口喝酒,金黃碧翠的酒液順着他漂亮的鬍子流入衣領。
雖比西門吹雪虛長几歲,但陸小鳳清楚,真動起手來他未必是西門吹雪的對手。也就是現在,他敢稱一句未必,等再過幾年,他能斷定自己絕不是西門吹雪的對手。
陸小鳳也練武,卻沒有西門吹雪對劍的執着。
這樣的人,從第一次見面,陸小鳳就知道他註定要成仙成神。
而陸小鳳心裏清楚,自己終究只是個人間逍遙客。
武功比不得,但是應對女人的經驗,陸小鳳還是完勝西門吹雪。
身為西門吹雪為數不多的朋友,陸小鳳覺得有時候自己還得為他長長眼,比如這個來歷不明的江凝紫。
身受重傷倒在西門吹雪回庄的必經之路上,是其一。
劍法高超對上西門吹雪的興趣,是其二。
想學醫術長留萬梅山莊,是其三。
她所具備的一切特質,在陸小鳳看來,正好把經事不多的西門吹雪栓得死死的。
看!西門吹雪已經為她做出多少反常的舉動。
明明是特地在此處等江凝紫,可是真的見到她,陸小鳳又覺得自己憂慮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是啊,以她的武功,如果真的在籌謀什麼,得多少江湖高手一齊出動,才能讓她束手就擒?
西門吹雪這個正主都沒發話,他一個武功一般的江湖嘍啰又在擔心什麼?
*
昨夜酒宴,江凝紫離席沒多久,填飽了肚子且和西門吹雪不熟的司空摘星也走了。留陸小鳳和西門吹雪兩人敘舊。
他們見面不多,但一直都是朋友。多數時間見面,都是陸小鳳有事相求。他又是個話多的人,一般都是他在說,西門吹雪在聽。
這次不同,兩杯酒下肚,西門吹雪就江凝紫的事說了很多。
和西門吹雪不一樣,陸小鳳的朋友有很多,但是他從沒聽過有這麼一個練公孫劍舞且擅醫的門派。
虛構這樣一個不禁查證的門派有意義嗎?西門吹雪的江湖經驗少,卻不是個傻子。相反,能掌控萬梅山莊這樣一個偌大的山莊,他其實很聰明。
所以江凝紫的師門應該是真實存在的,不知道,只是他們孤陋寡聞。畢竟隱世不出的門派有很多。
在知道江凝紫左肩被西門吹雪刺了一劍,傷勢還未完全恢復時,陸小鳳心中的天平在“苦肉計”和“以命相報”之間來回擺動。這兩種猜測都有可能,他又不是江凝紫,也不能扒開她的腦子尋個答案。
灌了一肚子美酒,陸小鳳唯一得到答案的,是他為何僥倖能夾住江凝紫的劍。
將其稱為僥倖,是因為他在夾住的瞬間,發現自己並沒有像夾住別人武器時那麼從容,反而預感江凝紫若是狠狠心,他這“無堅不摧”的手指怕是保不住。
*
“或許她根本不止十五歲!”喝完一壇酒,陸小鳳紅着臉頰回到西門吹雪的院子,說出自己的猜測。
是啊!武功高強又不知江湖事,看着是個女童其實已經十五歲。這些矛盾之處,不就是因為她是在假裝一個涉世未深的孩童!
“說不定她是個九十多歲的童姥!”陸小鳳言之鑿鑿。這樣的人物,江湖上並不是沒有,只是不知道這位江童姥究竟瞄上了西門吹雪或是萬梅山莊什麼。
陸小鳳並是不一個會以這麼大惡意揣測別人的人。若是他自己遇上這樣一個人,他會饒有興緻地跟她周旋。
但攤上事的是西門吹雪,是他的朋友。即便他並不用他多操心,他還是會忍不住多想。
西門吹雪將這醉鬼推遠,收回手,指尖也沾了酒氣,“你喝多了。”
七十年的竹葉青,他喝了一壇。
陸小鳳也不知道自己醉沒醉,他只覺得自己像是在雲里,雙腿軟綿綿的,但他的腦子清醒,“我沒醉!”
西門吹雪看向他,覺得他搖搖晃晃的模樣很可笑,“我診過她的脈,很多次。”
“她武功很高,想瞞住你應該不難。”陸小鳳道。
西門吹雪回想江凝紫倒在血泊里的模樣,並不認同陸小鳳的猜測,“她圖什麼?”
“你是個英俊的單身漢,”陸小鳳掰着手指數他的優點,“家裏有錢,武功高強,醫術高明……”
西門吹雪聞言笑了,“沒想到陸小鳳還有做媒婆的潛質。”
知道陸小鳳是在擔心自己,但西門吹雪相信江凝紫解釋不清自己的來歷,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我相信她,你見到她別這樣說。”
“好吧好吧,”陸小鳳對執迷不悟的西門吹雪嘆口氣,“等我下次見到她再說吧。”
“要走了?”西門吹雪並不挽留,如果誰能讓陸小鳳停留,那他一定遇上了大麻煩,或者本身就是個大麻煩。
陸小鳳晃了晃手,帶着一身酒氣出了院門,正好遇上了前來尋他的江凝紫。
“小凝紫有什麼事嗎?”陸小鳳打了個酒嗝,吐出一團酒氣。
江凝紫遠遠避開,丟了一個葯囊給他,“解酒的。”
出身基本上都是女子的門派,江凝紫看不慣男子喝得醉醺醺的模樣。
師門的長輩總教育她們,出門遇上喝醉酒的男子,要離得遠一些。酒使人混沌,酒使人衝動,喝醉酒的人,指不定會做出什麼惡事來。
江凝紫不怕陸小鳳,但是萬梅山莊裏還有不少年輕的姑娘。
做個解酒的葯囊讓陸小鳳清醒一點,總不是個壞事。
果然,她不過是做了個葯囊的功夫,這人又不知去哪兒喝了酒,衣領、衣袖上都沾了深色的酒液。
陸小鳳抓住葯囊,放在鼻尖深吸一口氣,一股刺鼻的辛辣苦味直衝大腦,讓他被酒精麻醉的神經一下子清醒過來。
“那就多謝小凝紫了!”陸小鳳晃了晃葯囊,眼中帶淚地走了。
江凝紫跟在他一丈外,見他出了萬梅山莊大門才折回。
不速之客走了,萬梅山莊又恢復到往日的平淡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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