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朝夕相處

直到她把那張墮胎證明書親自拿給他看，那時的沈明朗臉色憔悴，眼睛裏是野獸一般嗜血的恨意，他說：

“宋千凝，你殺死了我們的孩子，我會永遠記住這筆賬，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四年來，她每次閉上眼睛，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沈明朗那張絕望而憤怒的臉，沈明朗向來說到做到，不知道明天的股東大會，他會做些什麼？

一夜未眠的結果就是，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宋千凝頂着兩個連粉底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坐車來到了沈氏集團的會議廳，裏面早就坐滿了股東。

幾個年輕一些的人看見她倒是起身打了個招呼，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股東，連正眼都不看她一下。

其實在沈老爺子臨終之際把沈氏託付給她的時候，宋千凝就想到了這個結果。沈明博性情溫和善良，又不善於經商，這些老股東早就生出來其他的心思。

現在沈明博也走了，只剩下她一個女人，而另一邊，卻是風頭正旺的沈明朗，商場如戰場，到底站在哪一邊才能獲取最大利益，其實已經顯而易見。

宋千凝幾乎已經可以猜到，今天的這場股東大會，這些人一定會聯手逼她交出手裏的股份和沈氏集團主理人的身份，想到這裏，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徑直走到年紀最大威望最高的一個股東張國華身邊，微微一笑：

“明博下葬的時候，我還奇怪，張叔叔平時總把爸爸和沈家對你的好掛在嘴邊，怎麼這麼大的事都不親自出席，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今天見到了您，我就放心了。”

張國華被她這番綿里藏針的話說得紅了臉，宋千凝不理他，自顧自地在中間的位置坐下，淡聲開口：

“在座的各位都是沈氏集團的高層精英，有什麼話咱們不妨直說，我先表明我的態度，只要我宋千凝還在，沈氏集團就決不能落入別人手裏！”

張國華見她這麼直接，也毫不客氣地紛紛開了口：

“你倒是會說，眼下沈大少爺一走，沈氏的股票不斷下跌，你怎麼挽救？”

“沈大少爺的遺囑寫得清清楚楚，要讓沈先生回來主持大局，你還想死賴着這個位子不走啊？！”

其他人也開始紛紛附和：

“人家沈總可是沈氏的二少爺，要說起來，你一個姓宋的才是外人！”

“一個女人家，怎麼管理這麼大的公司？我勸你乖乖把手裏的股票拿出來，帶着你的兒子好好過日子去吧！”

“……”

股東們你一句我一句，毫不客氣地攻擊着宋千凝，她一連累了好幾天，再加上昨晚幾乎一夜未眠，突然被這麼多咄咄逼人的股東團團圍住，一時間只覺得大腦一陣眩暈，緊接着身子一歪，就往後倒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宋千凝只覺得一雙大手穩穩地扶住了她，而後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聞着那股熟悉的氣息，有一瞬間的失神：

“明朗……”

沈明朗波瀾不驚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不動聲色地垂下眼，而宋千凝也馬上清醒過來，立刻從他懷裏站直了身體，低聲說了句：

“謝謝你。”

沈明朗沒有理她，而是看着噤若寒蟬的股東們，皺着眉頭問了句：

“你們在吵什麼？”

股東們見他面無表情，一時之間也拿不准他的態度，不過四年前那樁桃色新聞人盡皆知，有哪個男人受得了這樣的侮辱？對於岌岌可危的沈氏和宋千凝，正常人都會恨之入骨的吧？！想到這裏，幾個老股東對視了一眼，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讓宋千凝讓位，由沈明朗接管沈氏，至於接管后這個公司還要不要姓沈，都由沈明朗一個人決定。

在略帶討好的一連串敘述中，沈明朗意味深長地在眾人臉上環顧了一周，眼中的寒光把所有人都嚇得低下了頭去，他看了一眼坐在皮椅上臉色蒼白卻強裝鎮定的宋千凝，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

即使宋千凝傷他千次百次，他卻還是捨不得讓她難過。

“是誰告訴你們，我要入主沈氏的？”

一個得不到承認，從小靠救濟金生存的私生子，到底能有多大的能耐？

短短四年，成為了富可敵國，黑白通吃的大人物，只需要輕飄飄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這就是四年後的沈明朗，他用一場會議的短短十分鐘，就向所有人宣告了他的能力。

“沈氏集團的第一負責人永遠是宋千凝，當然，我作為沈氏的人，會以第二股東的身份從旁協助，我名下的千朗集團也會對沈氏進行注資。”

這句話說得言簡意賅，可無疑是給所有股東下了一劑猛葯，特別是，當沈明朗一臉平靜地讓秘書在電子屏幕上放出張國華的私人轉賬記錄時。

因為貪污公款挪用資金，張國華從此以後再也無法在金融界立足，而這一舉動讓股東們觸目驚心，這麼私密的資料，他沈明朗是怎麼弄到手的？！

這場會議就在表面風平浪靜，實則人心惶惶的情況下結束了，宋千凝心裏明白，有了沈明朗的插手，自己從此以後算是在沈氏集團坐穩了位子，雖然不知道沈明朗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可無論如何自己還是要感謝他，因此在兩個人一起走出公司大樓時，宋千凝主動叫住了沈明朗：

“剛才……謝謝你。”

“謝我？”

沈明朗眯起眼睛，隨即冷笑一聲：

“如今的沈氏集團就是個爛攤子，我根本不屑接手這樣的垃圾，你該不會還以為，我剛才出手，是對你的維護吧？”

果然是這樣。

宋千凝的心中抽痛，卻還是擠出笑容：

“不論如何，你幫了我很大的忙，現在已經快12點了，我請你吃一頓午餐，算是表示一下謝意，你看可以么？”

又是這樣冷漠疏離的語氣，可即便是這樣，他卻還是捨不得不要！沈明朗的心被複雜的情緒慢慢佔據，他看了宋千凝一眼，沉默着坐上了車。

宋千凝趕緊跟着上了車，看着窗外飛速閃過的道路發了會兒呆，突然聽見沈明朗問她：

“你很想保住沈氏？”

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爸爸臨終前一再囑咐我一定要守住沈氏，明博他也……”

“夠了！”

沈明朗臉色陰沉，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

“如果你感謝我的方式，就是在我耳邊一次又一次地說起你和沈明博是如何恩愛，那麼我告訴你，沒有必要！”

車內的氣氛本來就尷尬，被沈明朗這麼一發火，更是讓人窒息的可怕，坐在駕駛座上開車的司機嚇得連頭都不敢回，宋千凝強忍住情緒，低聲說了句：

“對不起。”

又是這句話，沈明朗本就沸騰的怒氣又被點燃了，四年前的時候宋千凝要和他分手，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句“對不起”，怎麼，如今嫁給沈明博，還生了孩子，就真的把他當成一個過客了么？

在沈明朗的高氣壓下，這頓飯吃得宋千凝心力交瘁。好不容易吃完了飯，沈明朗冷着臉掏出卡來結了賬，就自顧自地去了公司，宋千凝筋疲力盡地回到家裏，一進門就發現管家和傭人忙成一片，客廳里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有價值不菲的男士西服和形形色色的名牌手錶，一看就知道是個男人的行李。

“這是怎麼回事？”

一旁的管家連忙告訴她：

“二少爺說要搬回老宅住，這不，一大早就讓人把東西送過來了。”

沈明朗要搬回來？

宋千凝心裏一驚，面上卻不顯露出來，她思考了一下，吩咐管家：

“把二少爺的房間安排在三樓吧，那裏寬敞又透光，住起來比較舒服。”

管家有些猶豫地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地說：

“二少爺說了，他要住在二樓東面的那個房間，連傢具都已經換了新的搬進去了……”

二樓東面？那不就在她房間的對面么！宋千凝下意識地就要說“不”，可是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如今沈明朗是沈家唯一的兒子，也是沈家的主事人，這座老宅，他想住哪間就住哪間，自己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

況且……管家和傭人諱莫如深的表情她不是沒有看在眼裏，她很清楚，自己和沈明朗曾經的那段關係總是會給他人留口舌，與其逃避遮掩，倒不如光明正大坦然面對，反正沈明朗已經和方瑩瑩在一起了，她一個帶着孩子的媽媽，有什麼好怕的？！

不就是朝夕相處么？她才不怕！

想是這麼想，可是當下午5點，沈明朗準時出現在客廳的時候，宋千凝心裏還是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當從幼兒園放學回家的沈子軒興高采烈地跑進客廳時，氣氛的尷尬頓時被推向了高潮。

沈子軒向來很懂事，再加上對沈明朗的懼怕，因此再怎麼不情願也不敢當著他的面表露出來，而是把宋千凝悄悄拉到花園裏，眼淚汪汪地看着她：

“我不要二叔回來，二叔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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