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錯
“我叫蔡逸語,蔡逸辰的姐姐,她叫許諾,我的舍友,之前對你的誤解實在不好意思,希望你能原諒。”蔡逸語開始向周言介紹自己。
周言撓了撓頭,“那倒沒什麼,就是評論區記得幫我澄清事實。”發現這對姐弟有些細微的相似,特別是眼睛簡直是女媧從一個模子捏成來的,都是丹鳳眼。
“許諾,還不快向別人認錯。”蔡逸語推搡着低着頭的許諾。
許諾嘟着嘴,喃喃道:“我不要!”蔡逸語面色尷尬地望着周言。
“沒事,沒事,”蔡逸辰連連擺手,“我替周言原諒了,是吧,周言。”蔡逸辰拍了拍周言的肩部。
周言見許諾一臉的不情願,也不再說話。空氣中瀰漫著寂靜的氣息,許諾和周言盯着身前桌上的那盞茶,熱氣騰騰,向外飄散。
茶不是好茶,泡到現在都還未聞到茶香,茶色渾濁暗黃,稀碎的茶屑漂浮在茶麵上。蔡逸辰面色如土,笑容凝固在臉上,乞求的眼神望着姐姐,期望姐姐能打破着尷尬的局面。
蔡逸語看出弟弟的意思,洋洋洒洒地拿起餐桌上的菜單,“我們開吃吧,我都快餓死了。”蔡逸辰鬆了一口氣,好在姐姐幫他解了圍,開玩笑說:“有沒有雞蛋,給我周言哥來兩個。”
周言猛地抬頭,“別聽他瞎扯,我不吃的。”
“必須給他點兩個,得好好補補,剛在醫院醫生都叫他最近多吃點有營養的。”蔡逸辰奪過菜單,迅速翻閱,叫來服務員,“你們這有什麼雞蛋之類的菜么?”
許諾聽到醫院這兩個字,微微抬頭看着周言,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愧意,而蔡逸語在一旁竊笑。
“在餐單的最後面,我們有鵪鶉蛋和溏心蛋,你們想要哪個?”
蔡逸辰翻到菜單的最後面,一盤用於火鍋配料的鵪鶉蛋和流露蛋黃的溏心蛋的照片印在上面。“這鵪鶉蛋這麼小,那就給我們拿兩個溏心蛋吧,全都對半切開。”
“別,我真不吃,這東西看起來這麼噁心,半生不熟的。”
“別聽他的,聽我的。”蔡逸辰點了幾個小菜后,把菜單交給服務員。“相信我,這東西好吃嘚。”周言抿着半邊嘴,無可奈何。
飯菜上齊后,蔡逸辰將服務員端來的溏心蛋送到周言的面前,“來,特地為你點的,直接一口咬下去。”
周言面容苦澀的看着眼前的四個半塊溏心蛋,蛋黃微微凝固,蛋清如同嫩豆腐般嫩滑,外層是一層焦黃色的脆皮,其中有一塊蛋黃都流到了瓷盤上,心中難免有些反感。面對蔡逸辰的熱情款待,不情願地夾起半顆,塞進嘴中。
一口下去蛋黃爆出,從口腔順着舌頭流淌進喉嚨,嫩滑的蛋清從脆皮中脫離出。隨着周言反覆咀嚼,稀碎的蛋清與脆皮在舌尖的帶動下不停地翻滾,直至將其咽下。“怎麼樣,我沒騙你吧,是不是很好吃。”蔡逸辰拿手從盤中取出一塊,扔進自己的嘴中,胡亂咬碎。
“還行吧,口味好是好就是有點特殊,說不出來的感覺,不太習慣。你們吃吧,我不喜歡。”周言將盤子推給蔡逸辰。
蔡逸辰咽下嘴中的溏心蛋,“這麼好吃的東西,你都不喜歡。姐,你們嘗嘗。”蔡逸辰手端着盤子送到兩位女生面前。
蔡逸語和許諾分別取出一塊,細細品嘗。蔡逸辰迫不及待問道,“怎麼樣?”蔡逸語剛咬下溏心蛋,鼓着嘴巴,“還行吧,就有種吃果凍的感覺。”
許諾嘴中停止了咀嚼,凝眉的樣子就好像要吐出來一樣。為了不讓蔡逸辰尷尬,只好硬生生吞下去,差點噎住的許諾急速的咳嗽幾聲,“還可以”。
隨後,拿起桌上的那盞茶喝下一口,緩解喉嚨的不適。
蔡逸辰坐回自己的位置,開始本應早就進行的聚餐。許諾和周言只顧得埋頭吃飯,看都不看對方一眼。
飯飽后,蔡逸語提議,“待會我和許諾去逛街,你們和我們一起去么?”
“可以呀,”蔡逸辰當然願意,“周言,你這樣還能逛街么?哈哈哈。”
“我有什麼不可以的,等會回去還能繞操場跑幾圈。”看着周言反抗的樣子,讓其餘三個人都在憋着笑,“有什麼好笑的,現在就走。”
蔡逸辰和周言跟着許諾和蔡逸語的後面,從奶茶店逛到麵包店,從鞋店跑到服裝店。
等走到zara,蔡逸語停下腳步,望着店內的當季新品寬鬆迷笛長款白色連衣裙,指着它說,“許諾,你看這款適不適合你。”
許諾順着蔡逸語的手勢看去,“看起來還蠻不錯的。”
“走,進去試試。”蔡逸語興奮地拉着許諾進去。
“女人就這樣,看見好看的衣服就想穿。走,咱們也進去瞧瞧。”蔡逸辰望着周言,晃動着腦袋跟着進去,周言尾隨其後。
蔡逸語讓許諾挑出適合自己的尺碼,帶着許諾去試衣間。待許諾換上連衣裙走出來后,蔡逸語驚呼,“許諾你穿這身也太漂亮了吧!”
許諾低頭看着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前面都快露出來了。”待許諾轉頭看向右側的鏡子,發現周言和蔡逸辰正坐在她的後面看着鏡中的她。
許諾雙手交叉在身前,儘力遮擋住,羞澀的小臉瞬間泛紅,小步跑進試衣間。自從許諾從試衣間走出后,周言和蔡逸辰就被許諾的美給驚呆了,眼光不移地盯着她。
他們從鏡子中看見的這個許諾煥然一新,嬌嫩的肌膚在大廳柔和暖光的照耀下,盡顯光澤,宛如個清純、鮮嫩的油畫少女。
換下衣服的許諾,把連衣裙交到蔡逸語的手中,咕嘟嘟着嘴,“我不要,看起來太暴露。”蔡逸語瞟了一眼坐在皮質坐凳上的蔡逸辰和周言,“還看,都把我家諾諾盯着害羞了。”
蔡逸辰和周言隨即將眼光瞟向其他地方,裝作啥也沒看見。
“別呀,你穿這連衣裙多好看,自己拿着,”蔡逸語想把連衣裙塞還給許諾,許諾連連擺頭。“這樣,你先拿着在這等我會,我也去試件衣服。”
“好。”
蔡逸語走到蔡逸辰面前,“別裝了,走,幫我取下衣服,那衣服太高,我拿不到。”原來就在蔡逸語走進zara的時候就看見在店鋪的左側有一件府綢雙襟連衣裙高高掛在衣櫃的二層,順手揪起蔡逸辰的耳朵往左側走去。
蔡逸辰連連喊疼,求姐姐鬆手。
許諾悄悄走到周言身旁坐在蔡逸辰的位置上,試探地問他:“你看到沒?”
“什麼?”周言感到很疑惑,這算是什麼問題,就因為是剛才盯着她?
“就是你扯我衣服,看到啥沒?”
“哦,沒有,當時你頭髮打到我眼睛上,眼睛一閉,啥也看不見。等我能看清的時候,你上來就是一嘴巴子,當時我整個人都懵了。”
“真的?”
周言目光里充滿無限溫情,“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
“希望你說的是真的,不管你看沒看見,你保證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我就幫你澄清。”
“行,只要你幫我澄清,我這輩子都不對任何人提起。”
“希望你說到做到。”許諾害羞地起身,低頭走到另一邊的坐凳上坐下,畢竟一個女生怎麼好意思跟一個才認識且還未留下好感的男生聊這種事情。
自從大家開始吃飯後,許諾就對面前這個被自己誣陷的男生心存愧疚,但就在他扯住自己衣服這件事情上,許諾是不可能饒恕他,心裏一直擔憂,害怕他看見不該看見的。
許諾背對着周言,安靜地坐在坐凳上,將連衣裙摺疊好,安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雙手交叉平展在連衣裙上,漫無目的地看着眼前各種款式的衣服。
周言看着許諾的後背,內心一直重複許諾剛剛問他的問題,為自己的說謊而內疚,卻不敢承認自己看見的畫面。
蔡逸語拿着弟弟取下的黑色短款連衣裙,迫不及待地跑進試衣間。脫去旗袍,穿上連衣裙的蔡逸語,裸露出纖細的長腿,將自身成熟性感的外貌神韻表露無餘。“這件衣服很適合你。”周言果真是個有心的讚美者。
“謝謝。”蔡逸語在一旁竊笑。
“喲,怎麼,你對我姐有意思?喜歡就早點追,追我姐的人都能組成一個加強團了。”蔡逸辰看着從坐凳上站起的周言,拍打他的肩膀。
周言給蔡逸辰翻個白眼,並不理會他。
“許諾,你覺得我這身衣服怎麼樣?”
“不錯呀,怪好看的,穿得還挺合身。”
“既然諾諾都這麼說,那就買這件,”蔡逸語欣賞着鏡中的自己,對許諾說,“要不你那件也買了吧,雖然露一點,但是好看呀。”
許諾搖搖頭,“不行,我要是穿這衣服,我爸媽會打死我的。”
“都什麼年紀了,還在意爸媽的看法,”蔡逸語見許諾撅着嘴不說話,改口說:“那好吧,那就不買。”
等四人回學校走到男生宿舍樓下,許諾躲在蔡逸語的身後,不願和他們倆交談。“那我們走啦,再見。”蔡逸語向蔡逸辰和周言告別。
“拜拜。”蔡逸辰和周言向蔡逸語揮揮手,望着她倆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行了,別看啦,喜歡我姐就勇敢去追,需要幫忙儘管說。”蔡逸辰右手鉤住周言的右臂,將周言挽在懷裏,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排皎潔的牙齒,活像個勝券在握的贏家。
“無趣。”周言推開蔡逸辰的右手,往宿舍大門走去。
蔡逸辰看着這周言的背影,心想這個舍友還真是個小孩模樣。
淋浴后的蔡逸辰躺在床上問周言:“周言,你覺得許諾怎麼樣?”
“怎麼,你喜歡?這女人讓我想想都下懷疼,此仇不報非君子。”周言一手拍在床沿的鐵欄杆上,似有“欄杆拍遍”的壯志。
“她的美貌,真是世所罕見。難道你不覺得她看起來有林黛玉那種“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的韻味,卻蘊藏着王熙鳳潑辣的性格?簡直就是活紅樓。”
“我覺得你姐才像王熙鳳,特別是你倆一模一樣的丹鳳眼。”
“怎麼,你喜歡我姐?她現在還沒有男友,你要是真喜歡的話,我可以幫你撮合撮合。”
“千萬別,我也是隨口一說,別當真。現在就怕自從今天表白牆的事一宣揚后,我在這學校再也沒女人緣,是硬生生要我當四年的和尚。”
“不會的,周言,以你這顏值,你還害怕這?剛開學第一天就有人跟你表白,關鍵你自己還拒絕,真想不通。我來看看錶白牆現在評論都咋樣了。”蔡逸辰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靈活地滑動着。
突然,蔡逸辰猛地驚起,“周言,你看錶白牆,別人給你洗白啦。”
“嗯!真的?好在這個女生還有點良心。”周言懷着激動地心,欣慰地看着許諾幫他澄清事實的評論與道歉。
看完道歉內容后,周言軟趴趴地躺在床上,取出裝着蟬的小罐,對着裏面的蟬,喃喃道:“許諾,可真是個奇怪的女生。沒想到,你還是挺可愛的么。”說完,下懷一股刺痛湧上神經,看來還是不要提起的好。
其實,許諾一回到宿舍,就把整個事情的事實發在到原視頻的評論區,除了將之前的評論全部刪除並且附加寫了封長長的道歉信。
自從知道自己確實是錯怪別人之後,就一直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幫別人澄清了?”蔡逸語看完表白牆評論區新發的消息對許諾說,“我看你是喜歡上人家了吧。”
“才沒有,我這是尊重事實。作為一名即將踏入新聞領域的學子,我要尊重一切事實,即使是他先招惹我的。”
“真的?餐桌上瞧你那痴獃樣,要不我讓我弟幫你安排一下。”
“我那是覺得他說話無聊,聽得走神了,哎呀,你可洗澡去吧。快去快去,馬上就要熄燈啦!”
“好!”蔡逸語笑盈盈地走開。
雖下了半天的雨,但樓下樹上的蟬免不了地吵鬧,蟬鳴又在無邊無際的黑夜中回蕩。在許諾的耳朵里,除了令人煩躁的蟬鳴,還有餐桌上周言的那句話,那句讚揚蟬的生命、標榜蟬的毅力的話,一直到熄燈。
許諾躺在被子裏,閉上眼睛后看到的是周言的模樣,這讓她輾轉反側,根本睡不着。我的腦子裏怎麼全是他?!
與此同時,周言躺在床上也沒睡着,自己欺騙許諾的畫面一直在他的腦海里循環播放,還有自己扯住許諾衣服的那段記憶。其實當時他看得很清楚,白嫩如雪的直觀,特別是那一滴水珠,從中流入的過程。這些記憶帶來的感官刺激,持續衝擊着周言的思緒,一遍又一遍,在大腦中無限循環。
在周言剛來大學的時候,對自己的人生有明確的規劃,對於大學校園戀愛並不憧憬,反而認為這是在浪費時間。
目前自己人生的首要任務是:開家書店,順便賺錢!
在周言的孩提時代,每次走在上學都會經過一家矮小的書店,要是一個成年人得低着頭進去,而當時的周言則不必。
書店的大門高出地面半米,防止暴雨期間大雨漫進書店。
走到書店的門前,推開門,從由幾塊石板疊成的台階蹬噠下去,你就會發現裏面寬大且明亮,整個書店就像霍比特人的小屋。書籍都高高的、整齊的擺放在牆櫃裏,除了大門所在的一面,其餘三面都被書籍佈滿。
兩根燈管成“一”字型排列在上方,燈管下放有一張肥碩的近一米高的長方形木桌,木桌上擺放最近新出的書,這是當地新華書店資助的,每周都有人來更換。
十二條長凳圍着木桌按一定間距整齊置放,凳腳深深埋進土中,如同生了根。
書店的老闆是個七旬老人,聽爺爺說,他是當兵退伍回鄉,結過婚但膝下無兒無女,老婆得病走了。
老人骨瘦如柴,脖頸處有很深的皺紋。一條長長的傷痕劃在老人的左臉上,鬆弛的皮膚垮塌垂在腮幫處。沒人知道傷痕的由來,大家都猜測是從戰場上來。
昏黃的眼珠,好像猛然放射出犀利的冷光。老人有常年戴帽子的習慣,穿着破舊的墨綠軍大衣,窩縮在書店的牆旮旯,除了整理書籍的需要基本就沒有其他的走動,像只老鷹冷峻地盯着它的獵物,等待出擊的機會。
買書時,老人不會去和人交談,只會用手指比劃價格,周言一直錯以為他是個啞巴。
直到一天,周言坐在凳子上看書太入迷忘卻了時間。“我要關門了。”洪亮寬厚的聲音從周言的身後傳來,待周言轉過頭來,一眼看見,老人的臉浮現在周言的面前。面色鐵青,目光閃閃爍爍,一動不動,任誰都認為這是一座鷹頭雕像!
周言的臉變得煞白,太陽穴嗡嗡作響,放下手中的書,跳下長凳,慌忙爬上台階,奪門而出。出門后,周言發現天色已黑,往家的方向跑去。
老人習以為常地注視着一切,沒事人一樣擺放好周言匆匆丟下的書。
之後周言再也沒敢來這家書店,直到周言放學經過,看到一群人在將書店裏的書搬出裝進小麵包車內,周言感到詫異。
回到家跟爺爺說起這件事,爺爺說書店的老人昨晚去世了,書店裏的書被政府決定收藏進當地學校的圖書館,政府出資安排老人的葬禮。
學校的圖書館由一個大型教室改造成,窗子都安上防盜窗,大門常年緊閉,只有上層領導檢查時才會打開。周言每次經過,都會往裏面窺一眼,彷彿老人還窩縮在圖書館的牆旮旯。
夜已深,睡去的已睡去,醒來的已醒來。
鴨絨般柔軟的雲兒撫摸着初升的月牙,在仁慈的星光中沉沉地睡去,聒噪的蟬鳴在深夜的沉寂中,愈加放肆,這是一場夏日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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