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回王城
晏晏沒想到自己一走就是這麼久，她看着完全變了模樣的王城，和身邊蒼老不堪的九尾狐，沉沉嘆氣。
“別說是五十年了，就算是五百年，你也不可能老的這麼快啊。”晏晏不可置信，九尾狐一向是最愛美的了，怎麼可能任由自己變成這樣？
聽到這個問題，九尾狐沉沉嘆了口氣。
“我是為了救若空，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救歐陽若空？”晏晏詫異地瞪大了眼睛，心有有些疑問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可他不還是……”
九尾狐能想到晏晏心裏的疑問，長長的嘆息之後，便開始講這段時間的事情。五十年，足以讓一個凡人從青壯年變作將入土的老人家。
“若空六十歲開始身子就很不好了，許是年輕時候留下的病根，終日咳嗽，時不時還咳出些血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最甚至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了。”說到這裏九尾狐垂下眼瞼，神色難過：“我不忍心瞧着他這樣下去，便用自己的靈力為他續命，讓他精神一點。”
妖或是神為凡人續命，可以說就是個無底洞，因為殘破的凡人的身子吞噬靈力是異常飛速的，靈力被吞噬之後凡人便又恢復到從前的樣子，甚至更加虛弱，那樣只能繼續輸送靈力進去，源源不斷，靈力耗盡，那凡人也自然不久於世。
“若空一直靠着我的靈力生活，勉強支撐着他處理國事，我勸了他好幾次，但他把王城看的太重了，只要有一絲絲力氣，都要全力以赴撲在國家大事上，我做不了別的，只能成全他的需要。”
晏晏拍了拍九尾狐的後背，她的難過清晰可見。
“我曾想，就算散盡了我這身修為，也要和若空同生共死，日子一天天過去，王城中總有幾個霍亂瘋子在蠢蠢欲動，我時刻跟隨若空，恐怕他被奸人所害。”
後面的故事，多多少少晏晏也能夠想來。
“那日因故出了宮去，本來計劃好下午便回來的，誰知半路忽然出了事故，處理完已是半夜，趕回宮裏是次日的清晨，李公公滿臉內疚地站在門口看着我，我便知道自己不在的這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九尾狐眼眶開始泛紅，聲音也顫抖的厲害。
“我們曾經做了無數種他離我而去的場景的可能，都是開着玩笑，嘻嘻哈哈說著的，可是當他身子冰涼地躺在我面前，我輸再多靈力他都沒辦法接納的時候，我無助的想死。”
晏晏緩緩站起身來，把九尾狐攬進自己的懷裏，輕聲安撫她道：“我都明白。”
“他說要是他死了，就飛速去投胎一刻也不耽擱，他說他一定不喝孟婆的湯，他會帶着前世的記憶，回王城來找我。”九尾狐臉上泛起紅暈：“他要我一定等他。”
“他一定會回來的。”晏晏說道：“我陪着你等。”
九尾狐卻在晏晏的懷裏搖了搖頭：“我時日也不多了。”她嘆息：“我所有的靈力都在看見若空屍體時，傳進他的身體裏了。”
晏晏手臂僵了僵，瞬間變得渾身冰涼，她好像能感受到，懷中的女人，在一點點便輕飄。
“我撐着最後一口氣，本想替若空處理好最後的一切，讓我的鑫地上位，幸虧你回來了，你答應我，幫我保護王城，保護鑫地，好嗎？”
晏晏含着眼淚點頭。
“姜丞相栽贓若空陷害自己生父，將人王毒害而死，現在被關押在死牢之中，你要救她，晏晏。”
“你放心。”晏晏將懷裏的九尾狐抱得更緊了些：“我一定保護好大家。”
緊接着晏晏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會讓你死的。”說著，便雙手抵在九尾狐的肩膀上，掌心流出的氣流源源不斷輸進九尾狐的身體裏，懷中的人狠狠顫抖了一下，隨意握住晏晏的手腕制止她。
“沒用的。”九尾狐嘆息道：“我千年靈力散盡，沒有補救的可能了。”
“不會的！”晏晏很執着：“我是萬年棉被精，一定可以救活你的！”
“你讓我跟着若空走吧。”九尾狐淡淡抬眸，笑容里沒有一絲遺憾：“我不舍讓他一個人離開。”
晏晏聲音哽咽，遲遲不願開口答應，閉上眼睛后眼淚大滴大滴往下落，她不捨得，一回來就失去兩個至親至愛之人。
“求你了。”九尾狐如是說。
晏晏無可奈何，一個生無可戀之人，即便強行將她留在世上，也不過替她徒增悲傷罷了。晏晏的手漸漸離開九尾狐的肩膀，掌心轉涼，懷中的姑娘，也慢慢沒了呼吸。
再次低頭望去，一直通體發白的狐狸，靜靜躺在凳子上，雙眼緊閉，已沒了生氣。
“你這是狡猾的狐狸。”晏晏點了點九尾狐的鼻子，半生氣半撒嬌地開口：“丟下這麼個爛攤子給我，我要怎麼處理？”
她抱起她，繞過華麗的房屋，穿過幽靜的叢林，走到歐陽若空的靈堂之前，默念心訣，將九尾狐的屍體放進了歐陽若空的棺材裏，也算是幫他們死能同穴吧。
五十年過去，所有的一切物是人非，但居住在凡人的地盤上時間久了，那些關於他們的生老病死，或許也該習慣了。
五十年對妖精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根本瞧不出什麼變化，比如此刻的莫紛飛，在晏晏離開歐陽若空靈堂時，遇上了正從外面急匆匆趕來她，即便五千年過去，她仍舊那麼大方美麗。
晏晏此刻卻和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親密感。
莫紛飛見到晏晏很是開心，眼裏寫着不相信，聲音有些發抖着問：“是晏晏嗎，晏晏你回來了嗎？”
晏晏點了點頭：“莫紛飛，是我。”
她沒有叫她莫姐姐，因為她找回了所有的回憶，莫紛飛忽然就明白了，明白自己這麼多年害怕被提起的心酸往事，終還是被翻出來了。
“無眠，你都想起來了。”莫紛飛忽然鬆了一口氣：“也好。”
“你還是叫我晏晏吧。”
“晏晏，歡迎回家。”
晏晏擠出一個頗為勉強的微笑給莫紛飛，場面忽然就便的有些尷尬，橫亘在她們中間的有股冰冰涼涼的氣息，誰也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些什麼。
“九尾狐死了。”晏晏先開口：“我把她和歐陽若空放在一起了。”
剛聽見這個消息時還有些許的差異，但很快就變成了了解，畢竟這些年莫紛飛看着九尾狐的付出，如今的結果，是早就能預想的到的。
“班陸離他……”莫紛飛也開了口，她了解晏晏此刻最想知道的應該就是班陸離的消息，她卻在說話時猶豫了些許。
晏晏立馬緊張起來：“班陸離他怎麼了？”腦海中猛然回憶起自己和飲祭雙雙掉落奈何橋時，莫紛飛在岸上喊得話：“他叫班陸離，方邱轉世投胎后，成了班陸離。”
“你快告訴我他怎麼了啊？”晏晏急得眉頭緊皺在一起，一把扯住莫紛飛的袖子：“快說啊。”
“他生病了而已。”莫紛飛忙解釋：“你別急。沒大礙的。”
“他在哪兒，我要去見他。”晏晏一刻也不想耽擱。
“他就在原來的班府，怕你回來找不到地方，就一直住在那裏，等着你。”
聽到莫紛飛這樣說，晏晏心裏更是湧起陣陣的酸楚，她不說話，腳底騰起一共雲煙，朝着班府的方向便飛了過去。
踏進門檻的剎那，她總覺得自己沒離開多久，好像還是最初大家都住在王城時的模樣，天真爛漫，對所有的一切充滿好奇，想起當年班陸離給自己寫的《菜鳥後宮生存法則》，已經笑不出來了，反而想哭。
當年的蘭妃，溥儀姐姐，新沂妹妹，不知道她們下世去了哪裏，過的好不好，還會不會擠破頭和別的女人搶自己的丈夫了？希望她們都能夠收穫幸福吧。
走進院子，晏晏聞到一股很濃烈的中藥氣味，熏得人頭昏腦漲。
班府的管家換了新人，從前的老人家怕是已經過世，新來的這位並不認識晏晏是誰。
“什麼人，擅闖入班府，不想活了？”
晏晏看着這活力四射的小夥子，問了句：“你家班大人在哪兒？”
“班大人在哪兒關你什麼事兒？你再不走我可不客氣了啊！”
晏晏聽此，笑了笑：“你要怎麼個不客氣法啊？”
“我還治不了你個小姑娘了！”說著他揮舞的掃把便要朝着晏晏撲過來，晏晏自然只輕點了下響指，他雙手便停在半空中動也動不了了。
“你……你……妖怪啊！”一時間找不出什麼詞來形容自己的情緒，只能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的管家，總算是被隨後趕來的莫紛飛制止下來。
“她是陸離的朋友。”莫紛飛又轉臉看向晏晏：“陸離在轉角第一間房子，你去看他吧。”
晏晏頭也不回就朝那個方向衝過去，只是隨着中藥味道越來越濃烈，晏晏的腳步也開始變得沉重。
陸離，怎麼辦，我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身份面對你，前世我辜負了你，此生我又耽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