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章、不足為懼
對趙昌陵來說,姜博文的存在無疑就是主心骨。
他說的這句話讓趙昌陵鎮定不少,這會思緒也清晰了許多。
那日在狩獵場上,為了妥當起見,他們還尋了個隱蔽地方,將皇帝涼透的屍體埋了起來,只等解決了趙容顯,再將皇帝的屍首找出來安葬,到時候還能再動些手腳,順勢登上皇位。
留一口氣這種低級錯誤趙昌陵是絕對不會犯的。
那麼趙容顯所謂的帶着皇上回來,顯然是另有玄機。
趙昌陵當機立斷,很快吩咐道:“皇上早已經遭了豫王毒手,他如今還敢打着皇上的名義明目張胆的回來,簡直其心可誅!”
他這話才說完,很快就有人附和道:“沒錯,豫王狼子野心,斷不能容!”
姜博文看了蘇向晚一眼,心裏可惜着沒能第一時間將她送走,現在情況變得複雜許多,他感覺有些事情已經脫離他的掌控,朝着不好的地方發展去了。
他心緒飛馳,正想着要如何進行下一步的時候,卻聽前方馬蹄聲起,由遠及近。
眾人不由得抬頭往前看去,這一看,差點生生嚇丟了魂。
人群里有人驚呼了一聲,聽得出帶了幾分惶恐:“豫王……是豫王……豫王來了!”
明明都已經嚴陣以待了,結果趙容顯卻如入無人之境,眼下居然都殺到跟前來了,怎麼能讓人不惶恐!
有雲層飄過,順勢遮擋住了陽光,這會場上的光線不由得暗了些許。
趙容顯的面龐在逆光之中忽明忽暗,莫名多了幾分攝人心魄的可怖。
到底是惡名在外的豫王,這兩年來雖然行事收斂了很多,但這會也有不少人突然回憶起來,他最令人聞風喪膽的那時候。
他騎着馬,不緊不慢地到了眾人跟前,緩緩出聲道:“本王好像聽到……有人容不下我。”
趙容顯的語氣可以說得上是和善的,但他的目光卻一點也不和善。
方才還鬧騰氣勢洶洶的眾人,這會清一色都安靜了下來。
趙昌陵暗暗攥緊了拳頭,上前一步,直視着趙容顯,不願意讓自己在他面前有半分矮於人的氣勢。
他抬起頭,冷聲開口道:“大膽豫王,你殺害皇上,意圖謀反,已然是證據確鑿,本王勸你還是束手就擒的好!”
趙容顯下了馬,神色很是平靜,開口的語氣也是平淡的:“證據?所謂的證據,無非都是對本王的栽贓嫁禍,皇上的死,與本王無關,倒當不起臨王殿下扣下這麼大一個罪名。”
趙昌陵心裏怒氣蒸騰,對這個事事橫在他跟前的罪魁禍首,簡直是憎惡到了極點。
他自打到了此處,沒有一刻不受制於人,到了這個境地,趙容顯還這麼囂張,怎不叫人生氣,眼下新仇舊恨一塊湧上心頭,他的目光不由得銳利了起來:“本王也料到你是不會認的,不過沒關係,眼下眾人皆知,皇上是遭了你的謀害,不是你幾句狡辯就能脫得了罪的,當日在狩獵場上,你假借圍剿武將軍的名義,實則是派人去刺殺皇上,當日護送皇上前去的禁衛軍,有僥倖活口的,都可作證,皇上遭人謀害之後,你覺東窗事發,更是做賊心虛躲了起來,若你真是遭人栽贓嫁禍,又怎會拖到今日才出現,真當此處眾人都是傻子不成!”
趙容顯音調不動,面色還是一樣地從容,他慢聲道:“臨王殿下的故事,確實編排得不錯,但本王沒有做過的事,你哪怕說破了嘴,本王也依然是沒做過。”
相對趙昌陵的咄咄逼人,大家總隱約感覺出了他無言之中的嘲諷。
趙昌陵咬了咬牙,正要出聲,姜博文卻是上前一步,按了按他的肩膀,直接開口道:“既然豫王殿下矢口否認自己是遭人栽贓嫁禍,那正正好,我們也願意還你清白,若真是無辜,我相信臨王殿下也絕對能查清楚事實的真相,俗話說得好,真金不怕火煉,心裏沒鬼的話,又為何躲藏起來,今下又為何不肯束手就擒呢?”
不得不說,姜博文的話術還是很高明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趙容顯不肯妥協的話,就是間接地承認自己的罪名。
但誰都知道,只要他一妥協,趙昌陵和姜博文根本不可能還他清白,到時候查出來的結果,根本不會有任何變化。
姜博文說著,又走到了蘇向晚的身側,像是一種無形之中的警告:“豫王殿下哪怕信不過我和臨王,刑部,大理寺,總不可能也叫我們收買了吧。”
趙容顯目光沉了下來,看着姜博文的眸色,愈發冷了。
蘇向晚這會卻是出了聲道:“文將軍說的不假,我也相信,這案子到了刑部和大理寺手上,他們會秉公處理,查清真相。”
姜博文沒想到她會順着自己的話說下去,一時間沒有開口。
姜博武的失利着實是個不好的開始,燕天放也在計劃之外,還有什麼……是他沒有算計到的呢?
趙昌陵看姜博文的神色有異,一時間琢磨着沒接下話去,但人群里已然有大臣跟着附和道:“那就將豫王押送回京,等待刑部大理寺查清真相,再行發落。”
這句話本來也是趙昌陵想說的。
只要趙容顯束手就擒,他定然活不到回到京城的時候。
但現在,他總覺得這件事裏透着些許詭異。
不等他細想,趙容顯就出了聲道:“倒不必這麼麻煩,刑部侍郎也在此處,至於大理寺卿,聽說皇上遇害的消息之後,就日夜兼程地趕了過來,這不,已經到了。”
姜博文呼吸一窒,就見趙容顯身後一眾人中,忽然走出了一個人來。
此人恰是公務繁忙沒有同行狩獵的大理寺卿——孫淮。
大理寺卿孫淮,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任是誰到他的跟前說情都說不通的,加之他這些年手下辦的案子,也不乏有朝廷重臣,王公貴族,是以在朝中並不是一個討喜的人物。
趙昌陵和姜博文都在逼趙容顯出手。
他們都知道,趙容顯行事十分霸道,為了救蘇向晚,他是一定會出手的。
只是他們沒想到,趙容顯沒有動用武力,居然把孫淮給請來了。
趙容顯又道:“既然孫大人到了,刑部的龔大人,也應該一塊出來才是。”
原本的刑部是在蔣家之下的,自從原來的刑部尚書身亡,現在的刑部可謂是一團亂麻,在這個節骨眼上,刑部侍郎也不敢見風使舵地像哪一邊靠攏,只能當壁上觀,橫豎火不要燒到自己身上就好。
他倒是沒想到今日這事還要牽扯他進來,出列的時候,背上莫名地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下官在此。”他忙道。
情勢無形之間,竟然都被趙容顯牽引着走,趙昌陵心叫不好,忙出聲喝道:“你這是想做什麼,逼他們為虎作倀,幫你顛倒是非黑白嗎?”
趙容顯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本王請他們出來,自是想讓他們在眾人面前查清真相,還本王清白之餘,再把真正意圖謀反,謀害皇上,並且栽贓本王的罪魁禍首,一併揪出來。”
姜博文心下一頓,意識到此下不能再放任趙容顯再鬧下去,正打算不由分說地利用蘇向晚逼趙容顯乖乖就範之時,手心忽然一麻,再接着,自己整個手臂也都跟着失去了知覺。
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手腕上憑空多了個銀環。
不……那是一條銀白色的小蛇,只是不仔細分辨,看起來就像是個銀環的樣子。
蘇向晚在他旁邊,用他僅能聽清楚的音量慢慢道:“文將軍謹慎非常,尋常的麻藥迷散都不見得有用,你久駐西南,應該看得出,這銀蛇非一般的蠱蛇,我無心要將軍的性命,但要是將軍想對我不利,我也只能先下手為強了。”
姜博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千防萬防,千算萬算,謹慎小心地出揣測算計,步步為營,一絲一毫都不敢掉以輕心。
但無論如何他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這樣輕而易舉地折在蘇向晚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身上。
她看起來那麼纖細,瘦弱,是他一隻手就可以輕易捏死的程度。
沒有趙容顯的暗衛庇護,她就是脫了水的魚,只有任人宰割的餘地。
可就是這樣一個,可能連匕首都拿不穩的女人,找到了他沒有防備的間隙,在他被趙容顯所為分走了心神的那一瞬間,無聲無息地暗算了他。
手臂失去知覺的同時,他覺得意識也開始趨於模糊。
這會姜博文心裏居然沒有什麼不甘心,有的只是荒涼的無奈。
“天意。”
天意如此!
他本還想再說些什麼,或是再做點什麼,這會兒卻是力所不及了。
在倒下去的前一刻,他還清晰地聽見了蘇向晚的聲音:“對趙容顯而言,我是關鍵,同樣的,對趙昌陵而言,你也是那個關鍵。”
沒了姜博文庇護的趙昌陵,就不足為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