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厭惡的情緒
在正常家庭環境下成長的南筱書和辰天翔無法理解孤兒院裏把對方看做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的兩個孩子為什麼會對保護對方有那麼大的執念,即使南筱書和辰天翔在性格上也有偏差。
南筱書從小就因為父親南裴工作性質的特殊性,沒有朋友。
辰天翔從小就被母親拋棄,對女性產生了一種厭惡的情緒。
可是他們還是在母愛和父愛的滋潤下長大的。
“因為我們從小就生活在正常的家庭環境裏,雖然有那麼一點點不尋常的地方,可那也並不影響我們父母愛我們。可是他們沒有父母,福利院的老師們不可能管到每一個孩子頭上,老師也總有疏忽的地方。他們向對方尋求幫助,在他們心裏,對方已經是他們唯一的親人了。”
南筱書把身體縮了下去,貼着辰天翔溫熱的身軀感受着他身上的溫度,環在他腰間的手也緊了許多。
她抱住的,是她的全世界。
“對於覃毓來說,那個男生是她的至親。大義滅親這種舉動歷來都是有爭議的,選擇包庇或者選擇上報,都是情有可原的。即使她是在部隊工作的,知道泄密的重要性也了解可能會產生的嚴重後果,可她還是遵從了人的本性,選擇了包庇。從她第一次勸說無果在潛意識裏想要包庇弟弟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做錯了。所以她那麼溫柔的一個人,不敢接受商陸的告白,甚至對商陸表現出厭惡的情緒,其實那是她對自己內心反應產生厭惡情緒的表現。”
“她喜歡商陸,但是她最珍視的弟弟站在商陸的對立面,所以她一邊糾結保護弟弟,一邊怕連累商陸。我問過她,出獄之後會去哪兒,她說可能會離開北京去南方。但是那天看到她我就知道,她沒有走,甚至很有可能留了下來,而且就生活在我們眼下。”
“我真的……”南筱書的聲音猝然染上鼻腔,滿腹的委屈都化作一隻貓爪,在辰天翔心上撓着。
“真的挺在乎她這個朋友的。”
辰天翔想起之前在邊境出任務的時候,商陸和他在去臨時大本營的路上救下了一個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女子,那女人的一舉一動都和覃毓有相似之處。
辰天翔當時就覺得,商陸義無反顧跳車去救那因為營養不良而昏昏沉沉往山崖下摔去的女人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和覃毓長得很像。
他們把人送到醫院救回來之後,商陸對她很關心,那女子也來了部隊看了商陸好幾次,對於商陸的救命之恩逐漸轉化成愛慕之情。
赤霄的人一度以為商陸會和那個溫柔的女人在一起,連辰天翔察覺到她和覃毓之間極高的相似度的時候,都覺得商陸這回是要放下覃毓了。
沒想到,在那女人告白之後,商陸沉思了幾秒,還是拒絕了。
他說,對不起。
辰天翔至今還記得商陸臉上那有些為難頗顯深沉的面容,他沉聲嘆了一口氣,說:“對不起,雖然你是我救下來的,可是對於我來說,你和我在戰場上救下的其他人沒有什麼區別。可能部隊裏有些閑言碎語讓你誤會了,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有一個很愛很愛的人,不管她是不是背叛了我,是不是背離了我的信仰,我也依舊愛她,我愛她,和一切都沒有關係。可能我這樣跟你說不太好,但是,我確實不是什麼好男人。因為即使我那麼愛她,在知道她做出背離我的信仰的事情的時候,我還是選擇讓她接受制裁。我不是什麼好人,所以別喜歡我,真的。我只能跟你說,抱歉。”
後來辰天翔才知道,商陸之所以對那個女人好一點,是因為覺得她和覃毓長得有點兒像,想打聽一下她和覃毓是不是有什麼血緣關係,以此來幫助覃毓找到家人。
過了這麼久,商陸和南筱書,還是無法釋懷。
覃毓就像扎在他們心口的一根小刺,平時無關痛癢,但是一旦被人觸碰,就會讓他們心底的防線在一瞬間崩塌,直至潰不成軍。
“為什麼商陸的車在這裏?”
南筱書指着面前的那輛車睜大了眼睛,滿臉都寫着難以置信。
“中午我給他打了個電話,他跟我說了一些事兒。”
辰天翔把南筱書的圍巾給她圍好,給她整理了一下頭髮,就拉住她的手塞到了自己口袋裏,牽着她往馬路對面的福利院走去。
“他昨天晚上跑來這裏了,和你一樣,放不下。昨天晚上,不對,今天早上,兩個人和好了。商陸那貨着急跟我顯擺,我怕把你吵醒,就沒跟你說。”
說話間,辰天翔已經帶着南筱書推開了福利院的大鐵門走了進去,主屋的房門沒鎖,微微打開了一條縫隙,似乎是在等着他們兩個。
他們站在門口,有暖氣從門縫中滲出來,生出一絲暖意驅散他們兩個身上的寒氣。
“寶貝兒。”辰天翔說話的時候只要帶上兒化音,就會讓那語氣變得極其寵溺。
他略低眉看着南筱書,握緊了自己大衣口袋裏的那隻手,帶着槍繭的指尖在南筱書的手心裏輕輕點了下,像是按開了她內心的一個開關,驅散了她所有的煩惱。
“沒事兒,啊?沒有人做錯,只是不小心走散了而已。我們是來聚會的,嗯?”
南筱書伸出手指勾住了辰天翔在她手心按了下就要收回去的手指,看着他黑色的眼睛,抿成一條直線的唇角逐漸彎曲。
廣播裏的尋人啟事已經響起,不小心走散的孩子們逆着人群跌跌撞撞地走到安全地帶等着和父母或者朋友的重逢,重逢時刻,一路找來的擔驚受怕和一個人走在路上的無助孤獨都在瞬間消失,只要一個擁抱和一個微笑,重逢的喜悅就會沖淡那些複雜情緒。
他們推門走進去,商陸和覃毓站在餐桌邊忙活着,桌子中央的火鍋里冒着白色的霧氣,翻滾着溫馨的形狀,映着他們兩個的笑容都有些模糊。
商陸站在覃毓身後,一手撐在桌上一手擱在覃毓肩膀上把她圍在自己懷裏,他們兩個就好像是結婚了許多年但是感情絲毫不淡的夫妻,他們周身圍繞着的難能可貴的和諧氛圍讓南筱書有些晃神。
“來了啊?”
聽到開門的聲音,商陸和覃毓一起走過來,望着他們兩個笑。
辰天翔關好了門,和南筱書一起走過去,看着桌上堪比滿漢全席大餐一般待下的火鍋食材,拉着南筱書去洗手幫忙。
“你們買這麼多菜乾什麼?我們四個人吃得完這麼多?”
商陸和覃毓還在桌子旁剪着香菇,商陸甩甩手活動一下手腕,“哪裏有很多?七爺你是不是在家待了一天忘記了我們鐵血漢子的飯量?早上我給老三他們打電話的時候,他們還啃着第五個包子呢!就這點兒東西?你還怕我們吃不完?”
辰天翔只笑了下不說話,南筱書看着辰天翔的側臉,莫名地安心。
這一頓火鍋吃得極其自在,過去所有的誤解和隔閡,都在不斷冒着熱氣的火鍋里翻湧熔化直至蒸發隨着白煙的消失而散去。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提過去的種種,那些不好的回憶,那些提起來會讓人疼痛的傷口,那根埋在他們心底的刺,也在暖氣的溫暖下逐漸消失。
一頓飯吃下來,四個人都聊嗨了,本來四個人決定要留下來繼續吹酒瓶的,但是商陸他媽突然打了個電話過來問他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回家。
“你趁着家裏人守歲睡覺之後跑出去到現在還不回來幹什麼?外麵店門都關了,你小子跑哪兒去了?大年初一要跟你媽我玩躲貓貓?還不快回家來!”
商陸:“……”
商陸的手機聲音有點大,其他三個人都聽見了商陸母親這一串罵,辰天翔和南筱書抵着頭笑,覃毓單手捂住臉頰也笑。
“還有啊!我看到你那條朋友圈了,既然給我找了個兒媳婦,就帶回家來看看吧!你都二十八了,虛歲二十九了,四捨五入就三十了,男人過了三十身體各方面功能就會下降,所以趁着人家姑娘還不嫌棄你蠢而且你身體素質還好的時候,把結婚報告交上去,早點把人娶進家裏來吧!”
南筱書:“……”
辰天翔:“……”
這話,為什麼聽起來有點兒耳熟啊……
於是,四個人收拾好了火鍋剩下的鍋碗瓢盆和剩物殘渣之後,就一起驅車前往軍區大院了。
兩輛掛着軍牌的車在街上飛馳,一前一後進了軍區大院。
“我們過兩天再來拜訪叔叔阿姨和奶奶。”
兩輛車在相鄰的停車位上停下,辰天翔和南筱書回南裴的大宅,商陸帶着覃毓回自家大宅,雖然中間也就隔着一座梁安凜家的大宅而已。
“去吧去吧!七爺拜拜!南筱書妹妹拜拜!”
辰天翔和南筱書同時哂笑,商陸這心情好得不太像話啊!
五分鐘后,商陸家,商陸和覃毓坐在沙發上,商陸父母和奶奶坐在對面沙發上看着他們。
“我叫覃毓……”
覃毓一介紹自己,就有些慌張,商陸這世代軍人家庭,能接受她一個有污點的兒媳婦嗎?而且她還是個孤兒,也談不上門當戶對。
覃毓一度以為自己和商陸就這樣了,再也不會見面了。
直到昨天晚上商陸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在她慢吞吞站起來之後把她抵在福利院的圍牆上狠狠地親了一通。
覃毓被他親得頭皮發麻,手一偏想抵住牆,卻直接把旁邊的凳子弄倒,凳子倒地的聲響把他們頭頂的聲控燈驚得亮了起來。
商陸放開覃毓,在聲控燈暗下去之前,覃毓看見了商陸紅紅的眼眶,他沉着嗓子低語:“我很想你。”
燈暗下去的那一刻,覃毓終於忍不住,撲到商陸懷裏大哭起來。
但是當現在真正面對商陸的父母的時候,覃毓覺得自己那一瞬間的衝動好像確實是太不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