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盛(一)

敦盛(一)

從夜晚就開始降落的暴雨,一直下到了明日。

豆大的雨點打在樹葉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宇智波泉奈身着掛甲,和其餘族人一起坐在大樹下,靜候本方主將發表完講話。上面穿着華麗大鎧的主將在咿咿呀呀地說著什麼,但宇智波泉奈全然沒聽,全副心神只落到即將離開的父親和兄長身上。

“泉奈。”斑拄着太刀,似乎還有千言萬語,但他沉默了一陣,只把手放到泉奈腦袋上揉了揉,“抱歉泉奈,父親要我到另一邊去協助羽衣,不能陪你了……到了戰場上,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還有,一定要活下來。

宇智波泉奈摸了摸掛到脖子上的御守,臉上揚起一個笑容。

“沒問題的斑哥,我可是把你之前在南賀神社那裏求來的御守好好地掛在脖子上的哦~只要天照大御神的加護還在,我就肯定能活下來的吧?”

“是嗎?”宇智波斑努力勾了勾唇角,在發現做不到微笑之後,無奈地放棄了它,“但願如此吧。”

“斑,你該出發了,在戰場上兒女情長可不是你該乾的事。”

宇智波田島冷冷出聲,全然不見平時慈愛模樣。宇智波斑聞言一凜,迅速將那些柔弱的、溫暖的部分都收進堅固的假面,大聲道:

“是,族長大人!我這就去跟側翼的羽衣一族匯合!”

“第二大隊,跟我走!擊敗千手,為宇智波奪取榮耀!”

“是,斑大人!”

分到第二隊的族人狂熱的吼叫着,甚至有人露出了寫輪眼,在一片昏暗的雨幕里放出紅光,看起來極為可怖。

簡直像是地獄惡鬼臨凡。

目送宇智波斑離去之後,宇智波田島也準備動身。這一次,田島是要帶着宇智波族人獨立成為軍隊的另一翼,再配合主將本陣的武士和足輕,進攻雇傭千手一族的大名。

在即將離去之前,宇智波田島最後回首了一次,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泉奈,這次是你的初陣,好好表現。我明白你和斑都對千手有好感,但那已經過去了,把它忘掉吧。在戰場上,再念及從前的情誼,是會沒命的。”

宇智波泉奈抿了抿唇,臉色沒有一絲波動。

“我明白的,父親,殺死千手對我而言並不困難。”

宇智波田島臉上終於露出笑容,左手微微動彈了一下,似乎也想摸一摸他的頭,但最後還是克制住了。

“不愧是我的兒子,把私情與大義分得如此清楚。我走了,你努力作戰,爭取得到更多戰功。”

“也祝父親,武運昌隆。”

在連天接地的雨幕里,在騎兵震動天地的蹄音里,又一隊宇智波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黑暗裏,只留下初次上陣的泉奈和族人一起留守本陣。

……

為了大義……么?

泉奈伸手,緊緊握住忍刀刀柄,手上微微使勁,秋水般光潔明亮的刀刃就滑了出來,映出一雙深藏悲哀的眼。

那麼他們所要堅持的大義又是什麼?殺光千手嗎?

不,其實殺不殺光千手,都對宇智波的現狀沒有任何改變。沒有了千手,還會有百手、萬手,總之永遠都有新敵人出現,甚至宇智波自己,也會成為宇智波的敵人。

還是效忠大名?

這就更可笑了。宇智波本身就是拿錢辦事的忍者,給忍者提“忠誠”,就像是給游女提什麼“堅貞”一樣,完全是異想天開。

那是為了宇智波的存續?讓宇智波的家名更加顯達?

這就更難以理解了,要想讓宇智波平安延續下去,根本就不該去接這麼多國戰任務,讓族人白白折損在戰火里。而且,宇智波忍者的身份,就註定他們不管砍下多少首級,佔領多少城池,都不能像武士一樣得到官職與領土。

因為他們是只是忍者。忍者嘛,砸點小錢就夠了,還給官職?怕不是瘋了。

泉奈思來想去,最終發現,父親田島口裏所謂的“大義”,也不過是個一戳即破的泡沫。

綜上所述,宇智波根本就沒什麼大義,光鮮亮麗的借口之下,最終不過是為了能獲取今年過冬的物資。何其卑微,又何其……可恨!

一線清亮笛音劃破雨幕,不絕如縷地傳入泉奈耳中,抬起頭一看,是剛才還在濤濤不覺發表講話的主將大人見士氣低落,被迫跑到了檯子上跳大神。

咳,是跳幸若舞激勵士氣。

一邊跳,一邊伴着凄楚的龍笛吟哦起來:

“……人生五十年,與天地相比,不過渺小一物。看世事,夢幻似水……”

那是《平家物語》裏相當極其凄絕的一段,名為《敦盛》,講的是千百年前“源平合戰”的故事。當年源平兩家,源氏一族浴血奮戰,始終不忘初心,終於將家族發展壯大。而平家一脈,在執掌朝政多年後,自甘墮落,變得和京中公卿一樣追逐風雅。

之後兩家為爭奪權柄開始戰鬥,不出意料,源氏僅用了五年就將平氏徹底擊敗。就在一場戰鬥之中,平氏敗退,身為平氏公子的平敦盛遇見了源氏猛將熊谷直實。激斗幾合,這個風雅無雙,卻疏於戰陣的平氏公子就被打落馬下,熊谷直實剛拔出協差,剛要斬落敵人首級時,卻發現對方其實非常年幼。

年幼到與自己孫子相差彷彿。

熊谷直實頓生憐憫之心,想要把敦盛放走,但平敦盛卻死志已決,不肯離去。萬般無奈之下,熊谷直實將之殺死。在殺死敵人後,熊谷直實環顧四野,猛然間感到人世無常,宛如幻夢,於是拔出敦盛腰間的名笛“小枝”吹奏一曲后,飄然而去,落髮出家。

後人為了紀念這一段故事,甚至還牽強附會地給一種蘭草冠了“敦盛草”的別名。

餘音尚在,泉奈閉了閉眼,不禁將那段故事又對應到了現實。

說起來,自己這個上陣的年紀,是不是也能算是某些人的孫子呢?在那個夢裏,七歲的年紀,完全可以在祖父祖母的懷裏打滾撒嬌,什麼事都不用乾的啊。

時間就在枯燥的等待和寂寞的胡思亂想里悄悄流走,泉奈在暗處等得渾身都僵了,才看見帶隊的族人打了個手勢。

“千手來了!”

……

一般而言,主將所在的本陣都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田島和斑才煞費苦心地把泉奈安排到這裏,以求將他的生存率最大化。但同樣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敵方會派出忍者和偏師來刺殺主將。

而宇智波泉奈這次就很不幸遇到了后一種。

轉瞬之間,戰鬥爆發。步兵、騎兵,和忍者,太刀、棍棒,還有□□。

暴雨噼里啪啦地一直下,跟轟隆隆的馬蹄聲混在一起,簡直讓人分不清什麼是天,什麼是地。泉奈閃過一片突然崩飛的碎刀,又砍翻一個負傷的千手,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

雨水浸濕了髮髻,滴答滴答地順着臉龐滑下來,又順着脖子滑到了鎧甲內,加劇了因查克拉消耗而帶來的虛弱感。

一個七歲的宇智波,就算查克拉量再怎麼龐大,在戰場上放幾個忍術也就見底了。感應着體內空虛的查克拉,泉奈暗暗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失誤,接着舉起忍刀,準備以體術和手裏劍之術作為接下來的作戰策略。

很快,他就遇到了下一個對手。

對方是個上了年紀的千手,頭髮花白,臉上滿是皺紋,似乎是年紀大了,所以在揮刀過來的時候,還有些不忍。

“這麼小的孩子就上戰場,宇智波家還真是……”

給予回應的是愈發兇狠凌厲的刀鋒。

“你們千手不也是這樣的嗎?我看彼此彼此啊。”

宇智波泉奈咬牙切齒,刀背映出冷笑的弧度。

“啊,是啊。”年老的千手說,“我們千手那邊也一樣來着。虧我還以為柱間大人暗地裏跟你們接觸,會帶來些改變。結果還是什麼都沒做到,我孫子一樣要上戰場,我也一樣要在這裏戰鬥到死。”

鏘的一聲,兩柄刀撞到一起,開始比拼力氣。

不得不說,千手終歸是千手,儘管實力已經開始走下坡路,千手的力量依舊壓得疲憊不堪的泉奈有些難以招架。要是開了眼,還能用寫輪眼放幻術,但問題就在這裏。

他沒有開眼。

眼看馬上就要敗亡,泉奈心下一橫,拼着被殺的危險向後一躍,丟出幾枚苦無跟手裏劍。對方很輕易就閃過攻擊,刀尖順勢在泉奈左臂上開了一道口子。

鮮血洶湧無比地從手上流了下來,跟充斥天地的腥甜味道混在一起。

宇智波泉奈“驚慌失措”地躲閃了幾下,仍是被千手堵住了去路。

“沒用的。雖然你讓我想起我孫子,但是,為了任務,我必須殺了你。”

千手把刀高高揚起,空門大開。

就是現在!

鬆弛鋼絲猛然繃緊,有一抹冷光陡然從咽喉掠過,威勢無倫的忍刀剛舉到一半,就頹然墜落。泉奈謹慎地閃到一邊,又往千手身上扔了幾枚苦無,確認不存在詐屍之後,才重新撲上去。

看着老千手失去光彩的雙眼,他輕聲道:

“我看得出來,你想當熊谷直實,但是我……不想成為敦盛啊。”

忍刀揮下,戰功簿上,又加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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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泉奈這麼命薄,很適合《敦盛》這個劇本啊,都是英年早逝。而且聚聚看原著表現,似乎並不想就這麼殺了泉奈奈,是泉奈奈自己一心求死啊。

關於《敦盛》這個劇本,除了本身的故事之外,織田信長跟今川義元的風雨桶狹間也為其增添了很大的傳奇色彩來着。

《敦盛》全文為:

思へばこの世は常の住み家にあらず。

草葉に置く白露、水に宿る月よりなほあやし。

きんこくに花を詠じ、榮花は先つて無常の風に誘はるる。

南樓の月を弄ぶ輩も月に先つて有為の雲にかくれり。

人間五十年、下天のうちを比ぶれば夢幻の如くなり。

一度生を享け、滅せぬもののあるべきか。

是を菩提の種と思ひ定めざらんは

口惜しかりし次第ぞと思ひ定め

急ぎ都へ上りつつ

敦盛の御首を見れば物憂さに

獄門よりも盜み取り

我が宿に帰り

御僧を供養し

無常の煙となし申し

這裏只是截取了部分來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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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宇智波,在線被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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