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康寧

第6章

“走吧。”正當我陷入全然的茫然之時，裴璐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愣了一下，才有些反應過來，愣愣地回答了一句：“哦，哦！”

顧忌角落裏那個疑似“小安”的身影，我和裴璐出了門之後也沒忘記往後面看看，待回頭，正好看到師、父在後面招手。我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揮了揮手，正轉頭，卻看到了那個和“小安”相似的身影不知什麼時候到了師、父的身後。

她似乎是看到了我。

我駭得手腳俱涼，下意識地抓住了裴璐的手。

“小安”慢慢地抬起頭來，她的嘴唇紅艷得像是剛吸完血，而她的眼睛之中卻只剩下一片寂靜又絕望的慘白。

“危，危險。”兩個字明明已經在我嘴中，我卻怎麼都喊不出來了，我能感覺到我的手在微微顫抖之中，不斷有冷汗地滲出來：“危險啊！”

但那句話就像是夢中輕聲的呢喃，有氣、無力，更像是被壓迫在嗓音中掙扎而難出的迫切求生欲，我忽然像是有了一點點力氣，一把反抓住了裴璐的手，哆哆嗦嗦：“危險！那個人，那個人在師、父身後！”

裴璐抬頭，一雙眼睛如雷般看向師、父的那邊。

但奇怪的是，她消失了。

“到底……”有什麼危險的感覺一點點醞釀，我恍惚之間陷入了一種自我懷疑的境地之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為什麼！明明只是在不應該出去的那一天出去了一天而已，這些詭異的事情卻找到了我，為什麼偏偏是我！

我心裏的委屈忽然爆棚，眼淚就這麼掉下來，毫無預兆。

裴璐向來是溫和的臉上忽然之間多了一點手足無措，他手忙腳亂，不知該如何安慰我。

哭了好一通，我才覺得勉強有點平靜下來，但不可避免，嗓子中還是有些啞了，我看着裴璐：“師、兄，她盯着我們，我們必須得走，無論如何，我們今天必須得走。”

裴璐點頭：“本就是要去的。”

我們倆相互確認之後繼續今天本應該有的行程。

康寧在郊外，那邊本來就是個比較荒僻的地方。自從有隱隱約約傳出來說有老闆要開發那邊之後，地價一天比一天高。

但到了後來在開發區連連出事，更有大老闆不信邪栽了進去，賠得個身無分文。而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本做了施工了一半的配套設施最終因為資金等多重原因而不得不停了下來。

最終一個繁華的開發區漸漸地成了出了名的鬼城。

而康寧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因為附近的配套設施跟不上而漸漸也跟着荒了下來。

康寧最出名的並不是他作為精神病院，而是作為“探險地”。

網上有不少關於康寧的傳聞，引來無數好奇心重的人去探險。對於這個地方的傳聞，我也算是略有耳聞。而就是在這樣的前提之下，我對於這個地方就別提有多排斥了。

無奈，現在的形勢逼得人不得不乖乖就範。

去康寧並不是很方便，跟在裴璐的身後，我就像是一隻畏畏縮縮被嚇破了膽的小狗。

就連裴璐都難免覺得有些好笑，他走在前面，安慰我：“別怕，若是真的有什麼，我也是在前面能護着你的。”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還，還沒適應，等以後適應了會好很多的。”

裴璐從口袋裏掏了掏，掏出來幾張符紙，放在了我的手上：“拿着這些，是不是可以大膽點？”

我接過來了幾張黃紙，拿了兩張貼身放好，剩下的還給了裴璐：“謝謝，但是這些可能要到師、兄的手裏才更有用。”

我拿着，不過也是為了安自己的心罷了。

裴璐沒有勸服我拿下這些符紙，便接了回去，放了起來。他拍拍我的肩膀，而後繼續帶着我走。

我在路上有意識地朝着四面八方窺探，就擔心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小安”會繼續跟過來。

但這次，直到我到了康寧的門口，還是沒有見到“小安。”

康寧在的這個地方實在是荒僻，周圍潦潦草草地長了不少的雜草和樹。因為鮮少有人打理，不少的建築牆壁之上都已經長了雜草，也有些許枯敗了的衰草無力地搭在了牆壁上，落寞又頹敗。

在樹蔭之間，夾雜掩映着一些形狀奇怪的陰影。

我亦步亦趨地跟着裴璐，就擔心落後了一步可能懷揣發生什麼問題。

康寧在更裏面。

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遲疑又當心。

“你知道康寧在哪兒么？”我詢問裴璐。

裴璐只走在前面，他不說話。這帶得我也沉默了下來，再也不說話，只專心地跟在裴璐的身邊，偶爾四處探看一番，心裏就擔心害怕那些奇怪的陰影什麼時候就變成了我懼怕的，擔心的東西撲出來。

“別動。”我只顧着四處探看，撞到了他的胸口，我不由有些臉紅，在聽到了裴璐的囑咐之後我便停了口，只眨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他示意我也不要說話。我下意識地就捂住了嘴，跟在他的身邊。

裴璐輕輕地指向了某個地方，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在我看來鬼鬼祟祟的身影慢吞吞地朝着某個方向而去。

他還穿着白大褂，身上乾淨明了，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他走得很小心，走幾步就會停下來看看周圍。

而他偶爾轉頭過來的瞬間，讓我看得更加清楚。這個人，就是當初我們看到那個隱瞞着什麼的精神病醫生。

可是為什麼在仁愛做得好好的，他要在工作日跑到原來康寧在的地方來？

在意識到了可能有了突破點之後，我不由自主地小喘了一口氣。

幸好，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了一隻鳥，呀呀地叫了兩聲，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主治醫生顯然也是被嚇了一跳的，在確定了只是一隻鳥之後他繼續朝着既定的方向而去。

在裴璐的示意之下，我們悄悄地上了邊上的一層樓，悄悄地盯着主治醫生的方向。

他越走越向模糊破敗的地方而去。從頭到尾，裴璐都不說一句話，只站在屋子窗口，面對已經落了滿滿一層的灰不見絲毫的嫌棄。

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終於看到了主治醫生在某個地方停下。在那個建築門口，有個標誌性的大石頭。

我幾乎是瞬間便知道了這個建築物便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康寧。即使現在荒頹下來了，還是可以看見中間被規劃好的一條條道路。

只見那個主治醫生迅速繞了幾個彎，便消失不見了。

“我們要怎麼做？”我問師、兄。

裴璐專心地看着窗口盯着主治醫生消失的方向：“等他出來之後，我們進去看看。”

主治醫生這一走便是數個小時，直到我肚子都餓得不行的時候，他才從裏面出來。和之前那個潔白的白大褂完全不同，現在的這位主治醫生完全就成了一個灰撲撲的人。

我扯了扯裴璐的袖子：“他走了。”

“再等等。”裴璐說得慢吞吞的，看向主治醫生離開的方向：“他懷疑有人，我們得等等。”

“要等到什麼時候去？”我詢問裴璐。

裴璐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來一個麵包塞到了我的手中：“先吃點，等入夜。”

等入夜。

這三個字對我來說無疑是個非常大的考驗：“白天不可以么？一定要等到晚上么？”

到了晚上，我只想要呆在家裏。現在的我，懼怕一切夜色之下行動的東西。

人也是，鬼也是。

“恩。”在得到了裴璐確定的回答之後，我只能喪氣地坐到角落裏。裴璐招了招手。

我從地上爬起來。

果然就像是裴璐說的那樣，主治醫生竟然又出現了。這次出現的並不是他一人，他身後跟了一個小小的，看上去很奇怪的身形。

小小的，就像是偷穿了人類衣服的猴子，佝僂着身軀，傴僂成了一整片。它長長的衣袖拖在地上，主治醫生走一步的路，它得走上好幾步才能跟得上。

“……”正準備說話的時候，我被裴璐捂住了嘴，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那個東西可能是發現了我們，朝着我們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我透過牆壁之間的縫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那邊。

在光照之下，我能勉強看清楚那是一個面色黝黑的東西。它似乎遞給了主治醫生什麼東西。

在他們離開之前，那個東西指了指我們這邊的方向，主治醫生也看向了我和裴璐在的角落，眼鏡在光照之下散發出淡淡的光。

我手足無措，用眼睛詢問裴璐要怎麼辦。

裴璐不慌不張，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張黃符，讓我的手和他同時捏着。我猜這玩意兒應該是能隱身什麼的，但是……

我的眼睛看向了灰塵之間錯亂的腳步，示意裴璐。

裴璐不慌張，笑了笑，不知從哪兒喚來一陣風，竟然就將我們的腳印給吹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