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二章 忠臣與小人
“對，此等罪人就應該活剮！陛下不僅應當活剮了他，還應當治他全家，不，治他全族之罪！”張洎也跟着咬牙切齒附和道。
除了拍馬屁的嫌疑之外，張洎也是因為朱令贇兵敗感到憤怒，才會有如此反應。
當初林仁肇被殺之後，他曾像李煜毛遂自薦，想接下鎮南軍節度使的差事，當一回土皇帝，過一過封疆大吏的癮，可惜卻被李煜以鎮南軍節度乃軍中之重，按祖制非武人不可擔任為由婉拒。
雖然後來李煜升了他的官，但這件事仍舊氣得他好幾天沒睡好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當再大的官，也沒有在地方上當土皇帝過癮啊！到時候手握大權，金錢美人自然源源不絕……
可就這麼重要的一個節度使之位，被二世祖朱令贇給得了去，如今居然又被朱令贇搞得全軍覆沒！十幾萬人吶，就是十幾萬頭豬，宋軍要啥的話，也得好幾天吶！他心裏那個恨吶，恨李煜識人不明是個敗家仔，恨朱令贇無能透頂連累三軍，若當初讓他去當這鎮南軍節度使，怎麼著也不至於讓這支隊伍落得如此下場！
只是張洎不敢將怨氣發泄到李煜身上，自然而然就轉而發泄到朱令贇身上，積極得很，看起來比李煜還要恨朱令贇。
有了張洎的火上澆油，幾近失去理智的李煜愈加怒火中燒，腦門一熱，就要下旨。
這時候，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咳嗽聲，緊接着樞密使陳喬的聲音傳入李煜耳中：“陛下，死者為大，老臣以為，朱令贇雖令全軍覆沒，但為國捐軀，不應罰，反而應當賞！更應其蒽蔭子嗣，追封賜爵！”
“啊……啊？”李煜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陳公，當初劉澄獻潤州城降宋，陳公可是力主將劉家滿門抄斬，以儆效尤的！怎麼到了朱令贇這兒，卻反其道而行之？難道朱令贇害得十餘萬大軍全軍覆沒、妻離子散，罪過不比那劉澄還大？還是說陳公與那姓朱的有私情，欲替其說情？”張洎忍不住嗆聲道。
“一派胡言！老夫為國之心，天地可鑒！”陳喬雙眼一瞪，聲如洪鐘，嚇得還要再說的張洎一個哆嗦。
“倒是你張洎，枉你還自詡飽讀詩書，深受陛下器重，行事卻憑一己私慾，全不為君分憂，為國盡忠，當真小人也！”陳喬也是動了真氣，對張洎毫不留情面的怒批道。
張洎本想還嘴，但見陳喬這副鬚髮皆張的可怕模樣，只是嘴唇動了動，並未出聲，一副認慫的表情，令平日裏常受其氣的皇甫繼勛等人心中無比的暢快。
“陛下，朱令贇之事，與劉澄並不可相提並論！那劉澄乃是戰有餘力之下，為個人前程，怯戰而獻城降宋，影響之惡，若不殺一儆百，必引起一連串禍端！
而朱令贇雖令十餘萬大軍兵敗，影響甚大，但自己卻以身殉國，以報君恩！即便此前他再如何辜負陛下之恩，這一條性命，卻是獻給了陛下！為國而戰，兵敗身死，還要被連累家人，陛下此等不賞卻罰之舉，寒了眾將之心，試問接下來，誰還敢替陛下賣命？皇甫將軍，換作是你，你願意否？”陳喬慷慨激昂一番說辭。
“呃……這個……”皇甫繼勛心中暗罵一聲老不死，這時候扯上老子作甚，可他嘴上又不敢不回答，只得朝李煜回了個禮，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末將願為陛下效死！”
說是這麼說，但李煜這時也反應過來了，皇甫繼勛這麼說是違心的。若是他真的懲治朱令贇極其家人，眼前這些文臣武將，不，乃至於整個大唐的文臣武將，都會與他離心離德，不再替他老李家賣命了！到了那個時候，大唐可就真的沒救了！
想到此，李煜不由一身冷汗，從方才的激憤中清醒過來，對陳喬說道：“是朕思慮不周，還是陳公提醒得及時！請受朕一拜！”
說完，便要向陳喬行禮，陳喬趕緊將身子避開，用手托住李煜，回道：“陛下言重了！乃萬金之軀，老臣可受不起這禮！老臣只不過是盡一個臣子的本分罷了……”
李煜也不過是做個樣子，並非真的要對陳喬行禮，此時就坡下驢，感慨道：“陳公真忠臣也！”
他心裏此時突然很感謝他的父親李璟，留下陳喬、徐鉉、陳大雅這些老臣子給他，要是沒有這些老臣，恐怕大唐真的早就完蛋了！不過可惜，林仁肇卻被他給殺了……
李煜與陳喬的一唱一和，令張洎尷尬不已，本想拍馬屁，卻拍到了馬腳上！不過他早已皮厚如牆，只是臉上不自然了一會兒便像沒事人一樣。
“陛下不光要對朱令贇極其家人大加賞賜，還要昭告天下，以顯示我大唐君主之仁義！讓全天下都知道，為大唐盡忠的忠臣，大唐是不會令他寒心的！此之謂千金買馬骨是也！”陳喬繼續勸諫道。
李煜已經想通，深以為然，對陳喬所言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另外，老臣以為，不光要厚葬朱令贇及厚待其家人，對於投降趙宋的將領之家人，也應給予厚待！”陳喬說道。
“這……厚待朱令贇，朕可以理解，畢竟他為國捐軀，功過相抵，但死者為大，也無可厚非！可那些投降的將領，不追究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厚待？”李煜一頭霧水，心中也有些不爽。
按照他的脾氣秉性，沒有對那些投降的將領，本應抄家滅族，才能解心頭之恨！可如今陳喬卻讓他反其道而行，他着實無法理解。
“陛下，那些投降者，與劉澄之流不同，多半是迫於形勢，不得已而為之！若是嚴懲其家人，那些人怨恨陛下，把心一橫，死心塌地為趙宋賣命，豈不壞哉？若是陛下以德報怨，厚待那些投降者的家眷，則能令其心存感激，行事也能有所顧忌！想來只要稍微還有些良知之人，思及陛下之恩，即便身在宋營，也不會真心替趙宋賣命的！若是能令這些將領心還向於我大唐，與我大唐暗通曲款，豈不是好事一件？將來若是形勢逆轉，也未必不可能也！”陳喬解釋道。
“陳公所言極是！”陳喬一番解釋，令李煜終於茅塞頓開，看來姜還是老的辣啊！
他正要下旨，卻見方才報信的侍衛將領，臉上一副便秘的表情，似乎還有話要說，便指着那將領沉聲問道：“那個誰，你是否還有事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