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蛇

第一章 青蛇

江南是個好地方。wenXuemi.Com不管是車夫走卒還是廝混於草莽的俠義之士,凡是在這片山清水秀的土地上生活的,由心的感到一股自豪。有詞寫道:

塞外又中秋,酒暖拔劍走。笑談風塵不入世,小憩無人,夢裏依山舊。

雲顛逢離愁,對飲說揚州。江南往事堪回幕,笑看那年,無語淚空流。

臨近秦嶺山脈的永州城外,通往淮河的一條古道,蔓草叢生,遠遠望去,竟是荒漠無際。路旁某處一座破落的茶館內,一堆過路的行商圍在一張桌子旁,中間坐着一位面相粗獷的中年人,眉飛色舞的講着近年的江湖傳聞,一把沉重而破舊的大刀斜斜的倚在桌腳處。眾人皆風塵滿面,腳下放着整擔貨物,聽的津津有味。“話說當年揚州城內孫楊兩家也算的上大戶,一家開了福威鏢局,另一家專門給人打造兵器,族內均有不少好手。可就因為和百羅門扯上了關係,一夜之間被人屠了滿門,血流的到處都是。哎,連三歲的孩子都沒放過,那叫一個慘那”大漢端起茶杯感慨不已。一個行商道:“此事我也聽說過,揚州為此事還封了一個月的城門,到處捉拿賊人。老朽當時途徑揚州,卻被堵在了客棧里,又恰是梅雨季,貨物全潮了不說,還多付了多半月的房錢。“行商的話說到了眾人心裏,雖說平常帶貨是穩賺不賠的事,可一旦遭了難卻是一次賠個乾乾淨淨,本錢折了不說,以往的買家心裏也會不喜。眾人皆沉默下來,暗自感慨世事的多難。

”駕“一陣急促地馬蹄聲從遠處傳來。茶保睜開稀鬆的睡眼,急忙迎了出去。此店前後幾十里都荒無人煙,行人大多都會選擇此地歇腳。十幾匹駿馬停在茶館前,馬上的眾人身着藍色衣衫,腰間別著刀劍,卻是江湖門派的打扮。只見眾人中一個少年跳下馬來對旁邊的大漢道:“三叔,在這歇會吧,走了那麼遠的路,口渴的狠。”那大漢又些不情願,但終究對少年的寵溺之心大過了繼續趕路的衝動,大漢道“好,就依你,下來歇會”。眾人以大漢為首,翻身下馬,茶保慌忙引着眾人進入茶館,挑了無人的桌子,沏好茶便退了下去。大漢與少年獨佔了一張桌子。少年只是十三四歲年紀,依舊有些坐不住,從懷裏掏出一把風琴擺弄起來。大漢瞧了一眼說道:“子峰,在外面就別弄你那些七零八碎的東西。這讓你父親看見,又該罵你不誤正業。”少年嘻嘻一笑說道:“這不我爹不在么,他要是在的話我就不跟來了,在家多好,”半響,少年漸漸有些無趣,有些好奇的問道:“三叔,你說那東西不就是一條蛇么,怎麼又叫花凋來着,犯的着大老遠跑來找么。”大漢四下瞧了瞧,望向了中年人,低聲道:“小孩子家管那麼多幹嘛,以後我自然會告訴你”,大漢自付使刀的大家大多都認得,而那中年人雖帶着刀,卻坐在一堆下人中,料想也不是什麼人物,便不再去管他。眾人喝完茶水,吃了些乾糧,大漢帶着眾人繼續上路。

一行人騎在馬上,自然速度很快。大漢走在中間,心裏暗中思量。跟隨的這些人都是門中有名的高手,要不是這次任務實在意義重大,門主也不會派出這麼多人來。可是那消息,大漢確實拿不準,那個看到花凋的弟子早已昏迷不醒,門中最善毒的副門主確認過這癥狀和毒藏經中記載的一樣,但畢竟沒有人能證明花凋確實存在,至少現在不能,唯一見過花凋的人現在也無法開口。但那消息如果是真的,那……想到這,大漢心裏一陣火熱,得到花凋,長樂門必將成為江南一流門派,這是多少位門主的夢想。“三叔,這沒外人了,你可以說說那個什麼蛇的事吧”身旁的少年又開始不安分起來,大漢簡直快鬱悶死了,一路上這個侄子子給自己添了多少麻煩不說,又像個麻雀似的整天吵來吵去,怪不得大哥整天教訓他“也罷,我就跟你說說吧”大漢嘆了口氣道::“你可知道毒藏經”少年道:“那是咱長樂門的聖物,我自然是知道”大漢道:“花凋是毒藏經中的叫法,據毒藏經記載,花凋是一種不過一尺多長的蛇,渾身上下均為青色,以花為食,喜陰,毒性並不強烈,其他的卻是記載在毒藏經的下半部,我至今無緣一見。”少年道:“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漢道:“這些當然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門主給我說過花凋蛇的一種特性,它會解毒,天下無毒不解。”話罷,大漢便不在理會少年,望着前方連綿的大山道:”抓緊些,穿過此山,便到永州,今晚進永州歇腳"

傍晚,太陽在西邊最後一絲光亮也被山遮住,一道黑線從遠處迅速逼近。城門處幾個士卒緊張起來,然而只見十幾匹馬停在城門前,眾人翻身下馬,徒步向城內走去。為首的大漢,遞過路引,士卒才安心下來。這幾人便是長樂門眾人。已經近夜,街上的人並不多。少年緊跟在大漢身後,眼睛不住四下打量,顯得十分好奇。大漢顯然對此地非常熟悉,帶着眾人七繞八繞來到一處大宅前,身後走出一人去敲門。大漢對少年說道”這是我長樂門在永州的產業,駐守在此的王洪,是你爹的第三個弟子“不一時,天已黑下來。庄門大開,一個有些肥胖的員外領着家丁迎過來”屬下王洪拜見李護法、少門主,屬下已準備好酒席,請進庄內歇息。“。少年瞧着王洪道:”子峰見過師兄“。王洪忙道:”不敢,請李護法,少門主入庄歇息。“話罷,自有下人接過馬韁,引着眾人朝庄內走去。一路上大漢與王洪說起門中事物,少年心早就飛到了床上,累了一天,他平常未出過遠門,哪裏受的了這種罪。

酒保飯足后,少年自去歇息。大漢與王洪並坐於密室,大漢道:“我今日來的目的,想必王舵主已經知曉,有沒有打聽到什麼消息。“王洪坐於大漢下首,臉色頗為恭敬,道:”屬下一早就接到了門主來信,知道此事對本門意義十分重大,便遣出弟子打聽,也確實得到了一條線索,但未知真假,卻不好妄論。“大漢道:”但說無妨“王洪遲疑道:”據弟子回報,神劍門、鹽幫和其他數十個門派近日均派人到了永州,看他們的樣子,卻也像在尋什麼東西。“神劍門與鹽幫皆為江湖上數上號的門派,弟子眾多。神劍門處於南海,門中人傾向於遊歷天下,與各大門派均有交情,但中原人士卻有根深蒂固的本土意念,不足為慮。但鹽幫不同。鹽幫活躍於江浙一帶,和官府各大派關係複雜,儼然是水上霸主。幫中人由利益聚在一起,個個是亡命之徒,又有不少高手隱匿於此,端是了得。大漢思量半天,臉色漸漸陰暗下來,緩緩道:”我常樂門能得到消息,別派一樣能。我日夜趕路,想不到還是晚了一些。看來此事已經掩蓋不住,難以善了。“大漢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明日,你去探下口風。無論如何,這東西不能讓其他門派得到,否則天下哪還有我長樂門容身之地。“王洪自是答應。二人又聊了些門中瑣事,自去休息不提。

第二日早,少年在習武場上練習武藝,大漢在一旁指點。他雖是平常沒有正行,但畢竟出身於武林門派中,對武藝自然上緊的狠,況此子對習武有些天賦,雖在大漢眼中稀鬆平常,可在同齡人中也算佼佼者。不一時,就有弟子來請用膳。二人剛入正席,只見王洪匆匆趕來,強自鎮定對大漢說道:“屬下已經打聽清楚,明面上眾人是為祝喜而來,今日便是飛天一劍陳雲道陳大俠新婚之日。昨日屬下慌張,忘了告知護法此事,請護法恕罪。”常樂門中護法不掌事物,卻有莫大的權利,難怪王洪如此忐忑不安。大漢騰的一下站起來,急忙道:“此事為何不早說。”這時只見有弟子來報,門中又有人前來,話還未說完,就聽一陣大笑聲從廳外傳來,“李護法莫怪王舵主,就連門主也是近日才得知此事。這不,連我這個大閑人也被打發到來。"來者是長樂門最善毒的副門主趙長青,此人算是門中異類,不掌權不關門中事物,五十多歲年紀行事如六十老翁一般,整日喝茶談曲,不問俗世,早年曾在天下第一道家張天師門下當過道士,頗得幾分道家真傳,一手天師劍法使得出神入化,長樂門的名望倒有一半是此人支撐起來。不知為何,後來離開了天師道,又恰逢當時落難,被門主所救,便在長樂門安身下來研究毒物。話到如此,大漢卻為這位副門主感到幾分惋惜,長樂門與天師道根本不可相提並論,何況副門主的天賦門中無人能及,雖入門中時對施毒僅限於江湖人普遍了解,幾年下來,卻已是武林中少有的幾位使毒大家之一。都嘆人生無常,若不是如此,副門主早已經進入天師道天機閣了吧。

莫說大漢感慨不已,趙長青已經走進正堂。王舵主已經反映過來,心下卻是感慨不已,暗嘆本門已經頹廢太久,馬上就要有大動作了。眾人向前行過禮,一起坐下,李子峰坐到趙長青跟前,望着一項隨意的副門主今日卻是打扮好而來,嬉笑道:“平日見趙伯總是一身麻衫,今日略加修飾,卻是儀錶堂堂,人間的美男子啊。”趙長青幾乎看着少門主長大,怎會不知他的脾氣,打趣道:"這是說我呢還是誇你自己,還儀錶呢,我都老成這樣,早沒人要了。“二人在宗門的時候說笑慣了,一個少不懂事,一個卻是德高望重的副門主,旁人哪敢笑話。趙長青正正臉色道:”回頭再收拾你這小子。“轉身對大漢道:”李兄弟不必着急,門主已經安排妥當。賀禮我已帶來,一會你我二人便去陳家拜禮,順便看看那位在不在……。“大漢連忙稱是,望向城南方向有些期盼道:”哎,一晃十多年過去了,那位前輩俠影仙蹤,卻是再無緣得見。今日若是那位在,就是讓李某從此歸隱山林業甘心了。“少年驚奇問道:”三叔、趙伯,聽你這麼說,那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我倒有心見上一見了。“大漢怒斥道:”小孩子家胡說什麼,那位前輩豈是我等相見就見得。再口不擇言小心回去你爹拿家法教訓你。“少年覺得鬱悶不已,見一項疼愛的副門主此時也一臉慎重,只能訕訕閉嘴。

午時未到,大漢與副門主帶着少年趕到城南一百多里之遙秦嶺山脈中的陳家莊。三人均是滿面風塵,**的馬兒也是氣喘吁吁,不停打着響鼻。得到消息后三人連早飯也顧不上吃,連忙趕了過來,只見一路上江湖人士形色匆匆,攜帶着各樣珍奇異寶,均往陳家莊方向而去,生怕去晚失了禮數。江湖人最好臉面,而陳家亦是江湖泰山北斗,飛天一劍陳雲道也是了不起大俠,不論禮輕人意,巴結的上機會總是不多。三人來到庄前,只見到處透着洋洋喜氣,伴着宏闊的莊院,不禁升起一股仰望的感覺。趙長青回復最快,拉着二人隨眾人送上拜帖與賀禮,進庄內坐下。在此不乏見到成名已久的江湖名宿、內家高手,身份重要的人物均進入正堂與主家寒暄,像長樂門這樣不入流的門派來了不知有多少,雖是熱鬧,終究只能坐在外圍對着彼此熱鬧。好在庄中人早料到有此情況,邀來與之素來交好的江湖朋友陪坐,眾人說些江湖趣事,到也別有一番滋味。坐在三人這桌上的便是一老者,面帶微笑與眾人閑聊。此人雖面善看上去和藹可親,卻是涼州狂刀門長老,人稱塞上刀王的周乾,二十年前在塞外端是了不得的人物。有他坐陪,眾人也深感榮幸,眾人均知當年塞上刀王脾氣是如何火爆,只因看不慣馬賊肆略,一人一刀便殺到馬賊藏身之地,幾十條人命就斷送在他的手下。要知流落為馬賊不少是各派叛徒,再加上常年與官兵爭鬥,卻有不少一流高手,至少不是在座各門派可比擬。其餘各桌也均是這種情況,眾人皆和和氣氣,即使有對立仇視的門派,也不敢再次發作爭執。

未多時,那知客見不再有人拜訪,與一小廝交代幾句,便高呼道:“吉時已到,請新郎新娘入廳行禮。”只見正門大開,一群女子擁着一位矇著紅頭巾少女從後堂款款走出,眾人皆起身叫好。一時間鞭炮齊響,紅紙被喜娘門灑的漫天飛舞,配合周圍紅色布簾,卻是熱鬧異常。此時沒有人再去招呼彼此,均朝着正堂望去。少年的個子較矮,瞧得脖子都酸了也沒看到進行到哪,急忙拉着趙長青問道:“趙伯,怎麼樣了,拜了天地沒有。”旁邊儒生打趣道:“不要急,你想看,以後有的是機會,等幾年你成親的時候,想不瞧仔細都不行。”趙長青呵呵一笑,也不答話,拉過少年的手,暗中運勁。少年只覺身子一輕,雙腳竟離地,漂浮起來,穿過黑壓壓人影,瞧見幾位紅衣身影,但終究隔得太遠,看的不是很真切。這時老者不經意回望一眼,卻是心中大驚,這種只用一隻手托起人來舉重若輕的手段,看似平常,卻是內力充沛,對勁的把握到極致地表現,讓他來做自付勉強也能做到,如此隨意收發於心,不讓旁人察覺卻是一個難字。他近年修身養性不似當年那樣衝動,強按下心中的驚奇,沖那人好意一笑,轉身過去繼續看禮,心中卻是如波濤洶湧,再難平靜。一會眾人安靜坐下,想來已經拜過天地,沒什麼看頭,只等着吃酒了。剛坐下,老者便想開口打探,便聽知客大聲喊道:“禮成,各位請入席……”又是一番感謝的話,這時眾人以開始拼酒,老者雖有名望,眾人只顧敬他酒,說些恭維的話,他卻不好多嘴。幸好不多時便有人請他入正堂,眾人沒了拘謹,互相攀談起來。江湖上各地的門派多如牛毛,有彼此認識,也有從未相識。看這熱鬧的景象,知道的人知是眾人皆為賀喜而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武林大會現場。少年此時仔細聽眾人談笑,時不時夾口菜,看似老實。只有大漢與那趙長青偷笑,這是故意裝出來蒙人的,少年估計也是回家怕挨他爹的家法,不得已才如此。酒席過晌,只見新郎出來謝禮,一桌桌挨着走過,很快便道了少年這裏。眾人連忙起身,新郎說了幾句客氣話便去了下一桌,其身後一人卻留了下來,大笑着對大漢道:“李大哥,想不到你我竟在此相見,看來今日你想不醉都不成了。”此人約莫三十來歲,一身絨衣,看上去神采飛揚,端是瀟洒。大漢一愣,驚喜異常,笑道:“想不到陳兄竟是……罷了罷了,你可瞞的我好苦,今日你我二人定然不醉不歸。”眾人往旁邊擠擠,空出個座位來。那人順勢坐下道:“別叫我陳兄,那聽着生分,當初怎麼稱呼的還是怎麼稱呼,只要大哥不怪小弟當年不辭而別就行。”大漢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笑道:“當初木然兄弟走後,可苦了我那三妹,整日追着我要人。算了,你我兄弟相逢是大喜事,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哥的兒子,子峰,還不叫三叔。”大漢早年並不在長樂門中,少年便離家闖蕩,恰碰到幾位義氣相投之人,便結拜兄弟,相約一起行俠仗義。早些年的名號四劍三雄在中原一帶也是赫赫威名,陳木然是其中四劍之一,大漢李泰是三雄之首,兩人關係素來交好,但幾年前陳木然突然離去,眾人心裏有了歸家的念頭,便散了相約幾年後再見。李泰口中的三妹也是其中四劍之一,二人相處久了,彼此心生愛慕之意,怎奈造化弄人,一對羨煞璧人至今未得結合。少年乖乖的叫了聲三叔,陳木然微笑着掏出一綠色小瓶放到少年手中,說道:“這瓶露玉丹與我已無大用,便送與你,算是我這個做三叔的一點見面禮。”少年未瞧見眾人期盼驚異的眼神,隨意放入懷裏,道:“謝過三叔。”要知露玉丹乃是陳家特煉製丹藥,對解毒療傷甚有奇效,堪是難得的寶物,難怪眾人眼紅。大漢有些感動,連忙道:“這位便是我長樂門副門主趙長青前輩,乃是辨毒大家。”只見陳木然轉身望去,神情一窒卻是恭敬的說道:“見過趙先生,家師及族內幾位前輩均在堂中,望先生移駕正堂,家師與幾位前輩均望與先生一敘。”趙長青頷首道:“不必如此,今日我來是長樂門副門主,非他人,故事休提也罷。你師父是陳家五老中的那一位。”陳木然不敢有絲毫怠慢,道:“家師排行第二。”趙長青擺手道:“鬼影手果然教出了一個好徒弟,我與你師父雖是舊識,終究是過去的事。今日見了他,明日又該見誰。”眾人此時不僅僅再是好奇,更多的卻是惶恐不解。陳家五老各個武功奇高,為人正直不厄,名聲極大。眾人明着為賀禮而來,多半原因也是衝著這五人的面子,飛雲一劍名字雖然響亮,卻也請不動正堂里各家名宿。見眾人滿臉迷惑,不過是三流門派中長樂門副門主竟敢對五老妄加評議,若非有陳家人在此,輪不到他們說話,眾人早就群起而攻之。聽那陳木然的話語,對這趙長青十分恭敬,有細心之人便對老者暗自打量。不瞧還好,一些年長的門派長老心中均是咯的一聲,原來是他,也如陳木然般面色恭敬。聰明些的悄悄拉住門主弟子,躲在人群之後,不敢再有一絲言語。只有那些魯莽無心機之人仍對老者怒目而視,惹得那些長老們心中不喜。陳木然面對老者身後的這些人心裏卻也是沒由來的一緊,見這些人如此,便知有人認出了這老者,看來今日自己的做法卻有不妥之處。陳木然雖有些後悔,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知趙長青的意思,只能順口答道:“先生過獎了,木然替舍弟雲道謝過先生賞光,請先生多飲一杯薄酒。木然還有事,就先行告退。”陳木然與大漢告了聲罪,匆匆離去。趙長青知他去做什麼,也不加阻止,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義氣放縱,仿似又回到年輕時的風采。

陳木然形色匆匆穿過眾人,連撞過數人,眾人只道他醉酒,未加註意。只見他走進正堂附在其師鬼影手陳牧耳邊說了幾句話,一項莊重的五老之一竟突然驚起,連酒杯倒在身上都未察覺。在此坐的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之人,不知發生何事竟讓五老如此失態,眼中儘是詢問之色。陳牧望着入座以來不多言語一身道袍的幾人,慢慢嘆道:“天師劍來了。”短短五個字讓眾人一愣,顧不上口中酒還未咽下,帶翻了幾把椅子的失態,竟是全座而起。幾位道長也如同眾人般站起,只見其中一道人似乎突然想起什麼,連桌上拂塵掉在地上也沒注意,飛快的跑出正堂。其餘道人對望一眼,卻是豪不遲疑的跑了出去,一路上不知道撞翻了多少張桌椅,緊隨而來的其餘眾人此時心中恍惚,卻沒有阻止的意思。一時間庭院內大亂,幾位道人不住高喊大師兄,院裏正在喝的性高彩烈的眾人看清來人之後,自動的站起來讓出位置,不知為何事但幾位道人乃是天下第一道天師教中人,正道魁首,被撞倒的人拍拍身上泥土並未有絲毫怨恨。遠處正堂門口陳木然拍着今日主角新郎陳雲道的肩膀,對着兄弟詢問的眼神,長長嘆了口氣。陳運道不過近幾年才入江湖闖蕩,自不了解當年的事,但此時陳木然心思全在院中那老者身上,也無心解釋。

大漢李泰與少年李子峰覺得今日走了大運,一輩子見得大人物也沒據今日多。先是遇到四劍之一的陳木然,副門主自稱不勝酒力,飄然歸去之後,天師道長字輩幾位道人,陳家五老,乾坤無定司無極,崑崙上人馬如烈,北冥聖手朱天笑……這可都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直到李泰坐到內堂里的時候依然覺得這是幻覺。天下門派何其多,長樂門不過是這萬千門派中不起眼的一個,雖然說這次如果能完成任務,大漢心中自付本門能成為江南第一,但他也知道這不過是個美好點的個人意願,哪個門派沒有一兩個殺手鐧,就是鹽幫也比長樂門要強上不少。但如今他與少年,一個護法一個少門主竟能入得內堂,這可是比正堂還要重要的地方。他與少年正在桌子旁坐立不安,桌上擺着山珍海味也不敢仔細去瞧。只見堂中一儒生道:“李兄弟莫要擔心,我先介紹一下,本人姓鍾單名一個崇字,是繞口了些,父母給我起名的時候沒問我,也只能認了。”天南花王鍾崇,又一個了不得的人物……聽眾人介紹完,一直沉默的中年道長打個稽首說道:“貧道天師道弟子法號長凌,這是我師弟長空,長明,號稱三長道人。”大漢已經有些麻木,但畢竟曾經是三雄之首,慢慢想明白過來,對當年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抱拳道:“各位前輩可是為趙長青前輩”長凌道長道:“不錯,趙……趙先生與我等有恩,今日得聞趙先生的消息,一時激動,打攪了李兄弟,還望李兄弟不要放在心裏。”李泰忙道:”道長急於與趙前輩相見,我怎敢見怪。“北冥聖手沉默半響,說道:”李兄弟或長樂門以後或有什麼難處可差人道言一聲,只要能辦到,在下下定當全力相助。“眾人均表贊同。鬼影手陳牧笑道:“李賢侄,你與我家木然情如兄弟,我這弟子不懂事,多蒙你從中照顧,我以茶代酒代弟子在這裏敬你一杯。”李泰連忙端起酒杯連稱不敢當。幾人飲了茶水,崑崙上人瞧着少年道:“你可曾拜師。”少年道:“只是父親教我些武藝,未曾正式拜師。”崑崙上人大笑道:“如此甚好,我觀你根骨奇佳,可願拜入我門下。”大漢卻有些暈確了,崑崙上人以年過古稀,更是言明不在收弟子,難道全是因為他們口中的趙先生。一個天師棄徒竟有如此大的能量,何況他早已離開了天師道,現在不過是一個小門派的副門主,大漢猶豫不已,這種一步登天機會一生可能再難遇到。一邊是為了少年的將來,一邊卻是內心的惶恐。陳木然了解這位大哥的本性,出來勸道:“大哥莫過擔心,趙先生想必也是這個意思。為侄兒找個好的師門這是好事,何況崑崙上人馬前輩此時的心情應該很高興,沒準馬前輩還得感謝長樂門給他這個機會。”崑崙上人長嘆道:“不錯,,此事不是什麼大事,卻是多少年來我唯一為趙先生做的,不及償還趙先生恩情萬一。請李兄弟不要推辭,讓我這個老頭子臨死前能有一天睡個安穩覺。當年的事啊我們這些所謂名門正派都做了什麼都做了什麼呀……“提到當年,崑崙上人似乎又見到了那個在平常不過的雪天和那天的驚天一劍,不禁黯然。眾人也紛紛低下頭來,思緒不知飄到了那裏。

次日一早,大漢與少年起身告辭。大漢想了一晚,不願少年錯過此等機會,言明帶少年回家告別父母后便去崑崙。誰料到崑崙上人不放心,非要親自走一趟,與之交好的北冥聖手天南花王自也不會留下,通行的還有天師道三位道長與陳木然,四劍之一的他一心去找三妹,告明師傅后也跟了過來。三位道門中人不用說也是為趙長青而去。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發,一路上少年與崑崙道人一老一少說的熱乎,大漢把來此的目的告訴了眾人。在江湖上對毒的看法褒貶不一,名門大派自有前輩留下解毒秘方,除了幾樣巨毒外,對毒一事看的並不慎重,花凋奇雖奇,但中原江湖了解的並不多,自不會起多大心思。天南花王道:”十餘年前,老朽在苗疆聖地見過一株月下美人,花下盤着一條不過尺許長的青蛇,也許是你所說的花凋也不一定。“北冥聖手與天南花王交好,接著說道:“聽李兄弟說此蛇以花為食,而貴門中弟子一直昏迷不醒,怕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到不如去打聽一下,江南哪處花最多最齊全,便去哪處尋找好了。”天南花王大笑道:“江南何處花最多最齊最漂亮,當然是東海百里水域內的迷霧島。“北冥聖手問道:”迷霧島,我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天南花王一提到花布自覺的興奮起來,說道:”賢弟,我這次來陳家莊走的是水域,途徑長江入海處的時候你猜我發現了什麼。幾座小島,尤其是其中一座,遠遠望去,一片花海,漫天飄蕩的全是花的香味。你不知道,我甚至聞到了塞外一抹紅、那可是舉世的珍品。要不是時間緊迫,當時我就想到島上拜訪一下,看看是何等人物連那不喜陰雨的一抹紅也能移植到江南來。有此能耐的人老夫甘拜下風啊……“北冥聖手不耐煩的打斷天南花王的話頭,他深知這位大哥的脾氣,一說起花來,拉着你能說上三天三夜且沒有重複。北冥聖手道:”李兄弟莫怪,花王對花的痴迷在我們這些朋友里是出了名的。不如去此碰碰運氣,沒準能找到那條奇蛇,圓了貴門的心愿“大漢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點頭答應。他也想明白,此行就算沒有找到花凋也沒什麼重要的了,無論怎樣,長樂門的發展已不用他擔憂,以後前途平坦,也算對的起長輩的在天之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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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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